《阮瑾瑜楼萧然》第529章 .大魏亡矣

    果不其然，刚到屋檐下，他就哽咽说道，“阮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六爷吧！”
    男子已是中年，可说话间就要掉下泪来，凄惶的表情好不可怜。
    我心头一颤，“元奚怎么了？伤的很重？”
    他连连点头，眼泪已经滚滚而落，“重，伤得很重，高热多日不退，再这么热下去，只怕人就要……”
    我倒吸了口气，话到此处，我才认出他是谁来，“管家？”
    他抹了把泪，“昔日老奴多次见过阮小姐，也知阮小姐与我家六爷的情谊……如今若不是实在无法，老奴绝不敢打扰小姐您……”
    “你怎的这副样子……”我上上下下看他，实在没办法把他和元奚府邸那位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管家联系起来。
    “我家六爷受伤被郭家人所救，郭家人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他们藏起了六爷，希望能趁乱，助六爷东山再起。可没曾想六爷竟一直不醒……老奴看他们也是尽了力的，但京都最具盛名的大夫乃是小姐您与……与楼相爷……这岂是郭家人能请的到的？”管家说话时，一脸凄惶绝望。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老奴跟了六爷大半辈子了，并不指望日后还能如何飞黄腾达，其实襄阳挺好的，我家爷做个闲散的王爷也挺好的……可他不听劝，非要来京都搀和太子党的事儿！但他不是想要夺皇位呀！他是……”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猛地低下头去。
    “元奚现在在哪里？”我收起情绪，沉声问他。
    “被郭家人藏着，经常的换地方，像是怕人搜到了。如今太子竟与圣上讲和，整日的领兵搜查，反倒将我家六爷陷于不仁不义之地！他们不知老奴出门，若不是这副样子，只怕我还到不了小姐您面前……但他们这会儿定然已经发觉我不在了，依着郭家人的小心程度，怕是已经给六爷换了住处了！”管家抹着眼泪鼻涕，本就脏兮兮的脸上，更是狼狈了。
    “你且把地方告诉我，或还能碰碰运气，我叫人偷偷去查探一番，能找到最好……若是挪走了，再想别的办法。”我叫他起来，“你随我回阮家去吧，我如今住在阮家。”
    管家看了我一眼，却站在原地迟疑。
    “怎么？你不信任我？”我歪了歪头，又觉得不是，他若不信我，今日就没必要抱着车轮子非要见我了。
    “您……不会告诉楼相的，对吧？”管家极小声的问。
    我呵的笑出声，“你觉得呢？”
    我对阮家的随从道，把他撞的不轻，先带回阮家看看，不论死伤，我都负责到底。
    没再看管家的表情，我僵着脊背爬上了车。
    回到车里，我原本就不轻快的心情更是沉重了好些。
    刚一进阮家的门，我就下了马车，问了管家元奚的藏身之处，而后直奔爹爹的院子。
    叫人去探，不能用楼府的人，楼府中不乏好手……但我怎么能把元奚拱手送进师父手里？
    “爹爹！”我进门时，恰瞧见爹爹一脸慈爱的抱着他与白兰的孩子，他脸上温润和煦的笑意，与我记忆里的爹爹，判若两人，我不由愣在门口。
    爹爹脸色讪讪，将儿子交给奶娘，这才抻了抻衣裳，上前与我说话，“这么急，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要劳烦爹爹的心腹之人走上一趟了……”我低声与他耳语道。
    他脸面一沉，表情严肃，“走，书房里说话。”
    书房安静，无人打扰，且门窗大开，外头站不了人偷听。
    我低声与他把郭家藏起元奚，以及郭家的打算说了，叫他派心腹之人去管家说的那地方看看，若是元奚还在……自然要尽快把元奚给救出来。
    若是人走了……我们也好尽快的另做打算。
    爹爹派了人去，却仍旧留我在书房，他目光沉甸甸的落在我脸上，“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皱了皱眉，“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救活了以后呢？”爹爹坐下追问。
    我抿紧了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今圣上重文轻武，虽继位不久，但朝堂上已经起了文武之争……想我大魏，也是在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太宗皇帝，先帝爷，都是骁勇刚猛的！后来竟渐渐染了中原习俗，爱修道，爱骄淫斗富。如今的年轻人，文人，爱用五石散，甚至爱涂脂抹粉，头上簪花……不男不女的，真叫人恶心！”
    爹爹说话间，眉毛都飞了起来，浓眉大眼间一股子戾气，甚是看不惯。
    “此风若长，大魏亡矣！”
    他话音落地，我心头一震，有些恍惚……这么说来，大魏究竟是亡于我师父之手，还是亡于其骄奢的风气？
    “而如今的太子又……又性情大变，自然也不是皇位的人选。若是能保六皇子，一众武将自然是愿意的！”爹爹急切与我说道。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原来爹爹与同僚在陈记茶坊里喝茶，聊的是这个。亏我还在先太子面前保你们呢！”
    他脸色一黑，不悦的瞪了我一眼。家父眼甚大，矍铄有光，年轻之时，定是美男一个，也难怪我阿娘会看上他。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既是在这时候搬回来住了……必是恼恨了楼相吧？他与你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心头一冷，翻了他一眼，“那他与你呢？他杀你妻，你怎么不去找他报仇？莫说他，乙浑多年前与你有夺妻之恨，你不是还跟在乙浑背后，摇尾乞怜，巴结奉承的活了这么多年？”
    “你！”他拍桌子与我瞪眼，好似下一瞬，就要一巴掌呼到我脸上来。
    我不像小时候躲闪惧怕，反倒笑意盈盈的坐在原位看着他。
    “好了……事已至此，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我已经说过了，阮家日后的命运，都在你手里握着。我老了，许多事情看不透了。”他闭着眼，瘫坐回去。
    “你先别急，我也再想想。如今筹谋这些，还为时早了些，毕竟连元奚的人都还没见到。”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似乎是我们父女之间第一次这般，感觉有些奇怪。
    他也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我走出他的书房，外头的风一吹，并不冷，我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