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瑾瑜楼萧然》第525章 .不能原谅他伤害的行为！

    朝儿哭声总是十分嘹亮，震得我耳根疼。
    “朝儿不哭，朝儿不怕，小乖乖怎么了？”他哭得太突然，让我猝不及防。
    春月和海桐忙奔上前来，我却不舍得把朝儿交给她们，我顺着朝儿的视线向廊外看去，看看是不是什么东西吓到他了。
    这么一看，我骤然一僵，呆愣愣立在那里。
    朝儿越哭越委屈，竟还伸手向廊外，像是想抓住廊外那人。
    一丈之外，立着个身量颀长的白衣男子。他形单影只，分明身处花丛之中，却有种寂寥如遗世独立之感。
    他举目望着我与我怀中小儿，听着小儿的哭声，我看他双手都攥紧了，却并不近前。
    我不知哪里来的邪火，冲他大喝，“你来做什么？好好的，净把朝儿惹哭！你见不得我们母子好是不是？无端也要寻出事儿来，让人不痛快！”
    “夫人……”“夫人！”
    身边的丫鬟奶娘，慌忙出声劝我，我知道我说话极其难听，像是拿刀子故意往人心窝里捅。
    他本就白皙的脸，在阳光树影之下，更是白的没了血色。
    “我想见见你，抱抱朝儿，”他一面回答，一面指了指我们之间的距离，“你看，一箭之外，你莫生气。”
    我愈发生气，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朝儿哇哇大哭不止，两只小胳膊小手儿，都使满了劲儿的往外伸，像是用尽全力想抓住他。
    我见他也是极尽克制，才没有贸然上前。
    “春月，你去吧。”我把朝儿递给春月，叫她抱去给师父。
    师父接过朝儿在怀那一刻，好似整个清冷的画面，徒然转了画风。花儿也更艳了，树也更绿了，他纤尘不染的白衣，都多了人味儿……
    朝儿在他怀中，很快就不哭了，倒是把他胸前的衣服给弄得一片狼藉。
    看着他脸上温润的笑意，听着他怀中小儿那心满意足的哼唧……我的心没出息的软了，软的一塌糊涂。
    “待会儿把朝儿抱回去！”我不想再看，惟恐自己忘了仇恨，再对他心软。
    我提步快走，一个人逃也似的先回了菡萏院。
    先前鄯朱那的话本就在我心中引起了震荡，叫我对师父那无情无义的杀戮行为，多了些明白和理解……但我觉得理解与原谅，是隔着鸿沟的两件事。
    便是我能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却也不能原谅他伤害的行为！
    他不单单是亲手杀了我阿娘，他还故意拖延，致使战场之上，那么多兵将命丧沙场……大魏元气大伤，京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京都了，这些我通通都算在了师父的头上。
    我兀自枯坐在菡萏院正房，奶娘和海桐都没回来，朝儿也不在……精致华美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真是寂寥的可怕……转念一想，我们搬走之后，比阮家更大的楼府，比菡萏院更宽敞的主院……是不是也只有师父形单影只？
    那个满满都是我们回忆的地方，他会不会睹物思人？会不会像我一样心生惆怅？
    “活该！”安静的屋子里，我听到自己刻薄的声音，“他便是再痛苦，也是活该的！谁叫他不听劝阻！谁叫他一意孤行！谁叫他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都是对他的惩罚！活该，他自作自受！”
    我嘟嘟囔囔说了好些狠毒的言辞，忽的听到院中有笑声传来，这笑声像是冲破阴霾的阳光，一下子就闯进我心里。
    我那些像阴霾一样的词，再也说不出口。我疾奔到门口，掀开帘子，一步跨出房门。
    师父腾的停在院子当中，遥遥望着我，不再往前迈步。
    朝儿正趴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往上头涂抹着口水，他脸上带着温润宠溺，毫无嫌弃……好一副和乐融融的亲子画面，叫人不忍心打破。
    可有个刻薄的女人，却站在门廊下厉声说，“时间够长了，春月把朝儿抱回来，海桐，送客！”
    朝儿回到我怀里，就开始不安的扭动起来……不知他是不是能感知到母亲不好的情绪。
    我硬生生把他抱回屋子里，关上房门，竭力的哄他睡。
    他玩儿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了，小孩子的瞌睡似乎特别多。可谁知，他吃了春月的奶以后，竟还没睡着……睁着沉甸甸，疲惫到不行的眼皮，就是不肯睡。
    “朝儿乖，快快睡，风儿吹，快快睡……”我站着摇晃他，给他唱着歌谣。只恨不得点戳他的穴位催他入睡了……
    他非但不配合我，却又张嘴哭了起来。
    “夫人，人困顿的时候，最是难受了！大人们困的时候还受不了呢，可况一个小儿……”春月皱眉说道。
    我不由动气，“困了就睡呀！谁不叫他睡了吗？”
    “莫看少爷年纪小……小孩子却也有想法的。”春月怯怯的说着，向门口看去。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门帘子……院子里怕是早就没人了吧？我如此扫师父的脸面，还呵斥海桐送客……他那般骄傲的人，何曾受过这委屈？这会儿就算我服软，再着人请他，也不知能不能请回来呢……
    我这般别扭的想着，耳边却忽然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琴声悠扬和缓，如潺潺溪水，不疾不徐的徜徉在天地之间……
    琴声是神奇的东西，听的人无需懂音律，却也能感受其中美好。
    朝儿被那琴声吸引住，很快便不哭了，他听得投入，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稚嫩的嘴角就开始微微上翘。
    看着他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小脸儿，我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连痛和伤都不那么明显了。
    琴声轻柔和缓，悠长如耳旁的温柔呢喃。
    朝儿笑着笑着……便安稳的睡着了。那琴声像是能感知一切似得，竟也慢慢的轻了轻了……最后归于无声。
    春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兀自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把朝儿从我怀里接过去，抱去里间放在床榻上。
    我怔怔的站在正房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望着门帘子，一时有些茫然无措……我竖着耳朵，心里还有些依恋和不舍，这琴声怎么说停就停了呢？他的儿睡着了，他便不再弹琴了吗？哪怕……还有一个人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