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野风管家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野风管家了,他眸子中混沌一片,清晰地思绪被仇恨所蒙蔽,但是他的仇恨又是因为什么,我不得而知。
“野风管家,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放弃吧……”一直都沉默的厉兆年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他语调低沉,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可奈何。
“放弃!在这个时候放弃?!”野风管家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愤恨道,“我为了当初的一个错误,守在厉家整整三十年,为的就是希望能够有机会替你母亲报仇,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我终于有帮手了,也终于等到机会了,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说你要放弃!厉兆年,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去见你死去的母亲!”
厉兆年怔了怔,他眸光颤抖着,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之前野风管家虽然也提到他的母亲,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他将自己和他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你……你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厉兆年问。
厉兆年却越想越不对劲,俞月前,野风管家到他的房间里来,邀请他一起合作,那个时候他正被仇恨所困,在野风管家提出“摧毁”这个提议时,他的内心是震撼的,正合他意,他们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联手了。
之后厉氏地产的标书,其实厉丰年做的滴水不漏,他根本没有办法知道最后的金额,但是野风管家不一样,他曾经是厉旭成的私人助理,他只要说是厉旭成想看标书,就没有人敢反对。所以是在野风管家知道了标书的金额之后告诉了他,他才转而告诉了沈远征,希望从而拉近跟沈远征的关系,三人合作,一起推倒厉丰年。
他们联手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厉兆年从来都没有想过野风管家对厉家的仇恨从哪里来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直到厉兆年今天听到了野风管家失去理智的嘶吼,才隐约听出了一些端倪来,野风管家竟然是为了替他的母亲报仇。
“你怎么会认识我母亲的,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一次,改由厉兆年抓着野风管家不放,他双眼紧盯着,苦苦追问。
厉兆年跟她母亲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听她提起过,在厉家里还有她认识的朋友,而且就算在他们合作之后,野风管家也从未提起过只言片语。
野风管家一改刚才的嚣张,他沉默不语,脚步甚至颤抖的往后退了一步。
话已经说出口,是野风管家再也收不回来的,他抿了抿嘴,瞅着神色焦急的厉兆年,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你的舅舅。”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冰冷而低沉的男声划破了紧绷的气氛。
声音就是从我身侧传出的,说话的人正式厉丰年。
他眉心间带着一丝丝的褶皱,看向厉兆年和野风管家的眼神不再冷漠而淡然,而是有些纠结。
“你是我舅舅?他说的是真的吗?”厉兆年的脸上一时间闪过各种情绪,野风管家试图闪躲着,可是他根本不放手,“你快告诉我!厉丰年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真的是我舅舅吗?”
愤怒的情绪往头顶上冲,厉兆年的双眼中一下子血丝密布,他愤慨而激动着。
他一直以为自己除了相依为命的母亲之外,没有任何的亲人了,他回到厉家整整三年有余,野风管家如果真的是他舅舅的话,为什么不跟他相认,难道他不知道他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吗?
无声中,回答厉兆年的是一个迟疑的点头。
野风管家承认了,他真的是厉兆年的舅舅。
“兆年,当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带红叶进厉家,她也不会喜欢上厉旭成,不会跟他发生关系,不会造成你和红叶的悲剧。”野风管家说着,带着深重鱼尾纹的眼眶里,慢慢地蓄起了泪水。
红叶是野风管家的妹妹、厉兆年母亲的名字,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的野风管家还不是厉家的管家,只是厉家的一个普通佣人。因为厉家的薪水高,主人也相对好伺候,所以野风管家让自己的妹妹,也来厉家面试。但是厉家有规定,不能录用是亲戚关系的职员,因此当时野风管家和红叶隐藏起了自己的身份。
在厉家一起工作的那段日子,野风管家忍不住会特别照顾自己的妹妹,其他佣人开玩笑时还会闹他们,是不是野风管家喜欢上了红叶,才会对人家姑娘特别的殷勤。
因为这段“暧昧”关系,从而让人忽略了红叶时不时就黏在厉旭成身上的钦慕眼神。
当时的红叶,只是从乡下来到城里的小姑娘,厉旭成生的好,面容俊秀,身姿英挺不凡,又是家里的独子,风流潇洒的个性十分招女人喜欢。
就算那个时的厉旭成已经结婚。
红叶进入厉家的时候,厉旭成刚结婚不久,跟新婚妻子方兰芝的感情并不好,佣人们聊天都会说他们是因为父母之命没办法才结婚的,并非真心相爱,而且还经常吵架。
这样的流言,减轻了红叶对于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的愧疚。
之后方兰芝怀孕,更借此理由跟厉旭成分房。
有一次厉旭成参加宴会回来,满身酒气,醉的神志不清,他抱着红叶叫着“兰芝……兰芝……”
红叶第一次如此贴近自己偷偷喜欢了半年的男人,她身体里的感情冲破了理智和道德的束缚,她跟厉旭成发生了关系。
红叶其实并没有要破坏厉旭成婚姻,或者是做小的想法,她只是想“曾经拥有”而已。
春风一度的第二天,红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做她的工作,但是厉旭成就算醉的再迷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跟一个女人上-床了,更何况还有他身-下的斑斑血迹。
厉旭成很快就知道跟他上-床的女人是红叶,他给了一笔钱,让她走。
就算红叶苦苦哀求,保证自己不会有第二次,保证自己没有贪图他钱财的想法,厉旭成还是决绝的将红叶赶出了厉家。
厉旭成说,“你的存在对兰芝而言就是伤害,我怎么可能会允许你继续留在厉家。”
红叶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人人都说厉旭成跟方兰芝只是政策联姻、各取所需,其实厉旭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对方兰芝动情了。
她真的是破坏了别人的婚姻。
红叶在绝望之下,选择了不告而别,她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哥哥说,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还跟他上了床……
在红叶失踪之后,野风管家继续留在厉家,他寻找着各种的蛛丝马迹,他努力的做到管家之位,努力靠近厉旭成的身边,因为他知道红叶最后的离开,肯定是跟厉旭成有关系的。
然而事情的真相,他花了三十年都没调查出来。
直到三年前,当红叶的孩子,当厉兆年来到厉氏集团,野风管家认定是厉旭成玩弄了自己的妹妹,才让他可怜的妹妹,孤苦无依的客死他乡。
他要替他的妹妹报仇,他按耐住心底的仇恨,继续留在厉旭成的身边,却暗暗的使手段。
厉旭成和方兰芝之间的夫妻情断,厉旭成和厉丰年之间的父子反目,这里何尝没有他的“功劳”呢?
红叶……我一定会替你报仇……替你照顾好你的儿子的……
亲耳听见野风管家说出“红叶”着名字,厉兆年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已经许久许久都没听人提起过了。
野风管家真的就是他的舅舅……
原本的喧嚣在陈旧又悲伤的回忆冲击下,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无声的焦灼中。
我只是看着、听着,心中也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悲戚,身体往厉丰年的身边靠了靠,他继而伸手拦住我的腰,低头在我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我在心里庆幸着,还好我跟厉丰年并没有演变成这样……还好我们还在一起!
“厉总,何律师来了,他请厉经理和野风管家也一齐过去。”陆南已经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了,又怕何律师久等,最终还是开口打破沉默。
“好,我知道了。”厉丰年点了点头,“你先去准备一下会客室,我们等一下就来。”
陆南闻言,就离开去做厉丰年交代的事情。
野风管家和厉兆年的谈话却还在继续。
“兆年,我不是不想跟你相认,但是只要我们的关系一戳破,厉旭成肯定会对我心生怀疑,到时候我们做事就不方便了。”野风管家愧疚的看着厉兆年。
厉兆年的脸上各种神色都有,他挣扎而又矛盾着,喜悦和悲伤一起冲击着,反而是在确认了跟野风管家的关系之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舅舅。
“厉兆年,何律师来了,你跟我一起去。”厉丰年在这个时候插-入他们的对话中。
厉兆年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他迈着大步离开,又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在厉兆年离开后,厉丰年对着老泪横流的野风管家说,“野风叔,你也一起来吧。”
语毕,厉丰年带着我往会客室的方向走,我小声问他说,“遗嘱都已经宣布了,何律师还会有什么事情吗?”
“去了不就知道了。”厉丰年悻悻然的回道。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何律师才正色的打开了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严肃的说。
“今天,我将宣布厉旭成先生的第三份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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