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
这个罪名,真好。
太后,果真是老谋深算,竟扮出一场,假昏迷的戏。
她,误中了其道,方看到,这些许事里,一环扣着一环,要的,就是生生将她勒住,绝除后患。
彼时,她真的太天真了,仅是忧虑着颐景行宫的殇宇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此事的背后,该有着让她更担心的转变。
她唯一能做的,是在这转折前,先下手为强。
光靠闵烟传话,无疑是传不清楚的。
好不容易熬了十多日,待到颐景之事稍稍平息,她从父亲那,探来口风,是将这事做平常的山贼劫官处理,源于这伙山贼全数被刺死,根本无处可查,只另敕封了荣王为孝端康和硕亲王,入葬亲王陵。
她这才命闵烟传纳兰禄进宫,想对宫里太后的事做个收场。
毕竟,这事,越来越搁得让她心里不安起来。
结果,恰被抓个正着。
这步棋从一开始,她就被围在了当中,所有的后路,随着兵行险招的那一步,全被切断了。
以奸夫这个名义,轻而易举地,就能让死。
包括,腹里这个孩子。
皇嗣的血统要求足够的纯正,若有一点的质疑,都容不得。
而,她的父亲,即便存了保她的心,碍着这条,又从何保起呢?
一步错,步步错。
她从哪里开始错了呢?
是从西蔺姈被赐婚,轩辕聿竟有些许犹豫开始吧。
西蔺姈长得太象姐姐了,正因为这份象,让她容不得,她时时担心的,是皇上最终会由于不舍,临时驳了这桩婚事。
她的圣宠已微薄,不能坐以待毙呀。
要让一个女子永远失去进宫的权利,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并非处子之身。
于是,在那次宴饮时,她先将西蔺姈招至宫里,倘若,那时,西蔺姈能表明心志,或许,她不会下此重手。
可惜,西蔺姈在看到姐姐的那只猫时,仅是抱起那只猫,说了一句她不该说的话,她说,这只猫真可爱,若姐姐没有余心照顾,不如就让妹妹照顾吧。
这句话让坐在一侧的她,如坐针毡般再坐不下去。
如今想来,不过是小妹觉得她的神经每时都处在紧绷的状态,才会说出这句话,想替她分忧吧。但,落进她彼时的耳中,却只让她往一个方面去想,就是小妹存了取而代之的心。
于是,她起身,行到小妹身前,斟了一盏别有乾坤的香茗,让她先喝了提点神,一会饯行宴也好精神着点,小妹自不疑有他,接过喝了,便昏昏睡去。
别有乾坤之处,在于加了些安神助睡的药罢了。
昏睡间,她让宫人将小妹扶至于榻上,另借机摒退了宫人,方独自行到榻旁,纱幔落下时,亲手,破了小妹的处子之身,并清理干净。
破了身,就断了小妹进宫的路。
姐妹争宠的局面,她不想要。
而小妹不能进宫,亦会由皇上恩旨配了那纳兰禄吧。即是皇上的恩旨,纳兰禄难道敢揭了这短?
她只需散些谣言出去,谅纳兰禄有十个胆,都没胆子去计较吧。
殊不知,她千算万算,从那时开始,就只算到开头,算不到结果。
白白送了小妹的命,又在暮方庵惊见那只手时,昏昏噩噩间,误以为是小妹不容她,前来索命,惊唤出不该说的话,恰碰到,因着山道崩雪,疑心暴露出尸身的纳兰禄。
纳兰禄本是要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嚷出来,却不慎,抱着她坠入到一旁的小沟中,她身上息肌丸的香味,加上被扯破的裙裳,诱发了纳兰禄的兽性,就在那下着漫天飘雪的小沟中,他玷污了她的清白。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那么冰冷的蹂躏,而她最后的选择,却只能是妥协。
甚至在回宫后,因怕怀上纳兰禄的孩子,无法交代,演了御书房的一场戏。
戏演完后,她竟动了想怀上一个孩子的念头。
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只要外人以为是皇嗣就够了。
于是,从此以后,俩个各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的人,成就了狼狈为奸的勾搭。
是啊,狼狈为奸,她和那人的交易,仅配得上这个词。
过往一幕幕从她的眼前浮过,她望着窗外的月色,送饭的太监还没来,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都三日了,把她囚在这辉煌的殿中,无疑,是让她的心在惊惶不安中,最后或崩溃,或妥协吧。
只是,她不会就这么容易崩溃或妥协,毕竟,纳兰禄若不救她,她定会把纳兰禄一并咬出来的。
她的奸夫就是纳兰禄,不是吗?
都是一死,死前找那个办不好事的男人陪葬,也是好的。
殿门,却在此时打开,有膳房太监奉着食盒进来。
“娘娘,用膳了。”太监躬身道,并把食盒端上,附加了一句,“娘娘,今晚做的,是您最爱的浙菜。”
西蔺姝冷冷的不发一言,那太监按着常规取出银针,一一试过毒,接着,又每样各取一筷尝下,方将筷箸递予西蔺姝。
西蔺姝接过筷箸,夹了一筷菜式,慢慢咽下,这一咽,她却瞧到那名太监并没退出殿外,仍是恭立在殿的那隅。
“你——”
她皱起眉,突然意识到不妙,太监虽躬下身子,可是,她怎么忽略了,这个身影这么象一个人呢?
忙用手抠喉,欲将方才用下的菜式吐出,却,再是吐不出。
而那太监在此时逼近她,声音阴暗: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声音不再尖利,正是纳兰禄的嗓子。
“你——”
“是不是觉得连说话都困难?别说了,省点力,说得越快,这毒运行的速度就越快。”纳兰禄轻轻的撂起她的发丝,一字一句复道,“谁会想到,我会扮作太监呢,又不怕死的在此时再进宫呢?话说,为了你,我可是又冒一次险啊。”
纳兰禄顿了一顿,又道:
“所以,你该安心去了。带着这个孽障孩子一起去吧,每年的清明,我会考虑给你们烧纸的。啊,今年的清明马上就要到了呢,真是不错的时间。”
这句话,说得那么轻松。
是的,她死了,他为何不轻松呢?
西蔺姝的手抚着腹部,那里,明明有这个禽兽般男子的骨肉,待到这骨肉诞下,登基为帝,若为子,他其实就是真正的太上皇,她原以为,冲着这点,他都不会痛下杀手,反会帮她度过此劫。
是啊,只要太后死了,这劫就散了。
她是中宫皇后,没有被废黜,并且这一事,又被太后刻意隐掖着的。
原以为的转机,突然,在临死前,她方意识到,不过是一招假借他人之手除去她的死棋。
这个他人,就是腹中孩子的生父。
从走出那步路开始,那行棋之人,就吃准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情意,有的,仅是互为谋算的交换。
这场交换,随着事败,他背后的那人,必是不会容罢。
毕竟,牵涉到凤夫人一事,毕竟,牵涉到谋害太后、荣王一事。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她听过,可,她却始终不明白。
五脏六腑仿似被火灼了一样的疼痛,在这份疼痛里,她看到眼前的男子,打开一瓶药,慢慢服了下去,那是解药吧,他以身试毒,当然会有解药,她的手向那瓶解药伸去,伸去——
却,差了那一点,再是够不到,够不到啊。
一如,她的人生,哪怕走到最尊贵的位置,离名副其实,亦是只差了那一步啊。
手,垂落。
身,瘫下。
接着,她的身体,慢慢的开始腐蚀,以极快的速度腐蚀,接着化为一滩血水,这些血水,汇在那金色的锦砖上,就好象谁刚流出的血一样真实。
他,要的就是这份真实。
服下解药,纳兰禄冷冷的轻笑出声,这个女人,通常会把一切证据收着,并且一定会随身存放,果然,在那融成血水的那处,有一张卷起的纸,他拿过那卷纸,摊开瞧了,就在烛火上点燃。
化成白烟,再不会存在。
接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这处殿内,不过一会,挟着一具太监的尸体再次出现,放在那滩血水旁。
这太监的尸体,是他早前就杀的,借着这滩一时还不会冷去的血,无疑是最好的时间搭配。
接着,他方从原路出去,躬着身子,卑微如斯。
当宫人的尖叫声响起时,只将禁宫的夜色衬得愈发暗沉。
这份暗沉的夜色中,太后正坐于贵妃榻上,翻着太上感应经。
“太后,皇后失踪了,膳房太监却死在殿内,据值门的太监回,是亲眼瞧见膳房的太监出殿的。”莫梅语音平静地回道。
“嗯。”太后仿似不以为意地道,只是在关上太上感应经时,目光有些许的沧桑。
这么做,终究是生生逼死了西蔺姝。
其实,这个女子,不过是好胜罢了,这宫里,好胜的女子,不止她一个,只是,为了大局,她无法容她罢了。
将行宫的事从轻处置,又将在她宫里发现与禁军私会一事压着不传,仅是为了成就今天的这一局。
让西蔺姝以为,再次兵行险招,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一线生机,通往的,仅是死门。
谋心这么多年,她每一次,都赢了。
这宫里,没有人斗得过她的心思,女人间的战争,没有硝烟,却同样的残忍。
“太后,殇宇求见。”
“传。”太后扶了一下头,哪怕,先前的凤冠内悄悄缚了那些棉软的垫子,她的头还是落下了疼痛的后遗症。
是的,蚕桑典那次,亦是她的部署,为的,是引西蔺姝更加肆意妄为,所以,她就将计就计。
这宫里,能瞒住她的事不多,更何况纵然她没有料到,殿的匾额有问题,浑身上下,却都是武装到底的。
凤冠内,翟服里,都绑了减轻外在伤害的东西,并,缚着血袋,万一受到冲力,血袋里的血,会让她的受伤看起来更加真实严重。
这份严重的背后,却仍是带着血腥的残忍。
一如,荣王的死,她,始终还是愧疚的。
可,他是必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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