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第二百八十三章:明着欺负

    第283章明着欺负
    林志鸿听奴才们回话,说韩齐之与夫人登门,那已经是三日后的早上了。
    彼时他也是才吃过了早饭,正要出门去的。
    这些天,为着林蘅的事情,他同张氏闹的不痛快,每每宿在妾室房中,张氏为这个更在府中闹腾,他原是寻了由头,打算到庄子上去待个三五日,一来避一避张氏,二来躲一躲齐明远夫妻。
    从小到大,林蘅一直都记账,这是他实在没想到的。
    想想前些日子,他得意的答应那十万两银子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他把脸伸出去给人家打。
    他自以为待林蘅极好,却从不知,她十五年来,是这般的步履维艰,就连母亲,都在她幼年时,考虑了这样多,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从没有一日,真正为她思考过什么。
    韩齐之是一方知府,到任杭州后,为官清廉,百姓们都说,真是个难得的好官儿,到底是从京城来的,处处都不同。
    可林志鸿却很是清楚。
    这种人,才更难打交道。
    林家做生意,若真是一时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似韩齐之这样的人,怕是拿了银子,都没地方使的。
    是以自韩齐之到任后,他便处处更加谨慎小心,唯恐行差踏错,要坏事。
    也为此,他从不与官府中人打交道。
    即便是韩齐之每年生辰,他府上有什么喜事,林志鸿也最多备下一份儿礼,派了人送去,自己从来都不露面的。
    这场面上,就这么勉强过去,反正韩齐之也不待见他们这些生意人,同他们少有什么牵扯联络。
    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一面困惑,一面忙吩咐人去告诉张氏。
    一直到见到了韩齐之与周夫人的面儿,他才大概其明白了。
    这哪里是韩齐之贵步临贱地,这分明就是齐明远夫妇去请了他同来的。
    林志鸿看着掖着手站在韩齐之身后的齐明远,还有陪在周夫人身侧的徐月如,一时恨得牙根儿痒痒,只恨底下的奴才办事说话没一点儿的机灵劲儿。
    他要是早知道齐明远夫妇同来,一定敷衍过去,绝对不来见。
    然则眼下已经见了面,再要推辞躲过,便不可能了。
    林志鸿讪讪的笑着,忙迎上去,又引着人,一路进了府中,临要进正堂前,他稍稍顿住,转身去问韩齐之:“内子在内院……”
    “很是不必的。”韩齐之面色淡淡的,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是有件事情,却不是本官的事。本官与内子,是受人之托,今日来,不过是做个见证而已。”
    林志鸿心下咯噔一声,目光顺势就瞥向了齐明远。
    齐明远掩唇,唇边的弧度,分明是嘲弄:“林老爷,上次与你说下十万两,可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这笔账,只怕该好好算一算。”
    林志鸿当即变了脸色:“此事你伯母回来也告诉了我,我从不知蘅儿她竟私下里还记这个账,都是一家子……”
    徐月如挽着周夫人的手,啧了声:“哪里来的一家子,林老爷当着知府大人的面儿,可不要说错了话。该说的,难道六郎与我,同你们家,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总不见得,非要当着韩叔父的面儿,再理论一番吧?”
    她叫叔父,却分明是在警告。
    韩齐之倒相当的配合她,一挑眉:“都说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官却从没见过谁家有这样的家务事,闹到府衙的,乍然听闻,倒有趣的很,不妨也说与我,仔细的说,我仔细的听?”
    林志鸿面色就僵住了。
    正巧了张氏匆匆而来,原本满面春光,脸上尽是喜色的,可等人走近了,看见了齐明远夫妇,欢喜神色消失殆尽,只余下一片黑漆漆。
    站在堂前说话不像话。
    林志鸿就是再不待见齐明远夫妇俩,也总不能怠慢了韩齐之。
    于是他咬着牙,把人请进了正堂去,又吩咐丫头奉茶上来。
    韩齐之为官,自是要坐主位去,周夫人也尊贵,便该与他一道。
    可这人坐下了,周夫人一招手,叫徐月如:“你坐到我身边来。”
    张夫人面色又是一沉。
    徐月如噙着笑:“在人家家里,我都这么大了,婶婶怎么还总拉着我,叫人家看着,要笑话的。”
    行,挺有本事的,把人找来撑腰就算了,这是商量好了要来打他们家人的脸了呗?
    在他们林家的正堂,旁若无人的亲近,简直欺人太甚!
    张氏怒从中来,林志鸿早就看她脸色不对劲儿了,哪里敢叫她开口,这会儿只恨不能方才没打发人去叫她过来,生怕她一会儿要坏了事,惹恼了韩齐之与周氏,给林家惹上大麻烦。
    是以他一咳嗽,叫丫头把凳子挪过去:“不妨事,不妨事的。”
    徐月如前几次见面时,都是凛冽的,今儿却变了个人似的,乖顺的很。
    她踱步过去,真就碍着周夫人坐下来。
    周夫人又抓了她的手,握在手心儿里:“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是个没良心的,来了杭州也不去跟我请安,倒是六郎的妹妹出了事,才想起我们来,这会子又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话,我看着你长了那么大,同你母亲私交又好,拿你当亲闺女一样的,怎么就给人看笑话了?”
    她又侧目,一眼扫过林志鸿与张氏:“林老爷与夫人,当不会的吧?”
    林志鸿连声说不会,哪里敢应她半个字呢。
    张氏咬牙切齿的模样落入周夫人眼中,她嗤了声,待要发难,徐月如不动声色的按了她手背一把。
    她收回目光,望向身侧徐月如,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透露出彼此能够明白的讯息来,她才收了声。
    齐明远坐在林志鸿正对面,顺势就叫了声林老爷。
    林志鸿干巴巴的笑:“你这孩子,今儿倒一口一个林老爷,这般生分。”
    “我原不想与林老爷生分,毕竟便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林老爷算是故友旧交,又养我妹妹一场,只是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
    齐明远拖长了音调,一撇嘴:“便没有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了。”
    林志鸿心下咯噔一声。
    张氏尖锐的声儿立时就起了:“你这意思,便是要正经八百的清算了?”
    “你住口!”
    林志鸿心又一沉,低斥住她:“贤侄这话,叫我听着,心里实在是不受用。我与你母亲……既是旧友,到如今,怎么就弄成这样子?我们家,原也不是为了你那些银子,莫说是十万两,便是二十万,三十万,如今我们家也是拿得出的……”
    “既拿得出,何苦十五年来反扣着我妹妹生辰之礼,弄得她小心度日,还要记这破账?”
    齐明远是真的一点儿情面都不打算留了的,自然也懒得跟林志鸿废话。
    先前不知这些,他只以为,张氏因为母亲的缘故,恼恨蘅儿,十五年来,对蘅儿不好,他虽心中不满,可于张氏而言,到底情有可原,他如今只想尽早认回蘅儿,至于算不算账的话,只留待来日再说,目下是不打算节外生枝的。
    况且岳父大人虽替他安排周全,可部里告假太久,终归不是长久之事,杭州事,还是要尽快解决才好。
    但谁又能想到,这堂堂的林府,林志鸿口口声声称富贵,称不缺银子的林家,竟连蘅儿每岁生辰之礼都要扣下。
    那是他的亲妹妹,他满心里,只有心疼的——
    小的时候在齐家,他虽也是嫡子,可长兄防着他,对他并不好,父亲过身后,偌大的家业都归了长兄,他也被人克扣过,受过那些委屈。
    齐明远话说的不客气,面色也不怎么好看:“林老爷莫要再提这些,平白给人打嘴罢了,我要接蘅儿走,该算的账,一笔笔的算清楚了,往后她与林家,就再没有半点关系。”
    “林家养了她十五年,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的?”
    张氏面目狰狞:“齐大人,你是朝廷的新贵,我们自是惹不起你,可这天底下,道理难道都是你齐明远一人的不成吗?”
    韩齐之掩唇咳了声:“若真要说,明远肯给银子,你们家,既与林姑娘没有血亲,当年又是林老爷在未知会齐家人的情况下,带了林姑娘回杭州来,所以这里头,真要算,只怕麻烦。”
    林志鸿头皮一紧:“知府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韩齐之面露为难之色,一个劲儿的摇头。
    周夫人一直没开口,此时才接话过来:“齐家人若要理论,便告你林家拐骗之罪,也无不可的,你们如今倒还想把着人家齐家的姑娘不放手吗?”
    她去看张氏:“张夫人,都是杭州城中生活这么多年的人了,你素日里待林姑娘如何,咱们心知肚明,非要叫人家兄嫂说破了,好看吗?先头人家愿意给十万两银子,换林姑娘一个清净,你却不顾体面,要闹到温三姑娘府上去——”
    她一时又掩唇,眼中分明是浓浓的嫌厌:“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这么大的人了,真是好意思去闹。我平素见那些娇滴滴的小女孩儿,满心只有怜爱,倒不知,还有张夫人这样心狠的人,连个孩子也要去为难。如今倒好了,又扯出这样的事情来,若不是为着月如,这样的乌糟事,我真是一耳朵也不想听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扫了一圈儿这正堂中的布局摆设:“你林家也算是富贵了,这么对个孩子,真是有脸说你们养大林姑娘的。人家是苏州齐家的嫡女,当年若回了齐家去,必定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也轮不到你这样苛待人家。”
    她这一番话,说的林志鸿面红耳赤,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张氏是敢怒不敢言。
    她听的一肚子火气。
    林蘅那小贱人,怎么就是苏州齐家的嫡女了?凭她也配!
    要不是齐明远从中做鬼,林蘅很该被拉出去打死。
    她母亲与人无媒苟合,私通生下她,她就是个小贱蹄子!
    她占着林家嫡女的名头活了十五年,到外头行走,人家拿她当个人似的看,都因为她是林家嫡女而已!
    如今翅膀硬了,要飞了,倒把话说的冠冕堂皇的。
    张氏一时生气:“我却不知,她是什么苏州齐家的嫡女。”
    林志鸿脸色骤变:“少胡说!”
    张氏一眼横过去:“你怕什么?”
    徐月如想过的。
    张氏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若一时狗急跳墙,怕什么都说得出口。
    韩齐之和周夫人便是听了,来日也不会说什么,当年父亲对韩齐之还有那么点儿的提携之恩,母亲与周夫人又的确私交不错,无论怎么说,这个忙,韩齐之都会帮。
    可她不能叫张氏声张——
    隔墙有耳,这话一旦出了口,覆水难收,将来保不齐就要传出去。
    是以徐月如面色一沉:“我说她是,她就是,六郎说她是,她就是,张夫人,齐家的女儿,与你,有什么相干?如今你扣着我妹妹不肯放人,到底是怕这些年你苛待我妹妹,来日我们与你算账,还是怕,如今蘅儿是今非昔比,一旦放了她去,林家将来便无人可倚仗,无人可支撑了?”
    她讥笑:“我劝你想清楚了。你如今老老实实放了蘅儿与我们走,安分些,拿了你林家该得的银子,当着韩叔父的面儿,我与你做个承诺,绝不与你秋后算账,从前种种,一笔勾销,可你若死活不依,张夫人,我从小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谁惹了我,惹了我的人,我不痛快,他一家子都别想快活,你可想清楚了。”
    张氏没由来一阵瑟缩,却硬着头皮还想说什么。
    周夫人欸了声,又去拍徐月如的肩:“都嫁了人了,还是这么个脾气,将来有了孩子,你也还这么着啊?这不是正谈着呢,慢慢商量,你有什么可发脾气,若回头给你父亲知道了,还不恨死林家人欺负你?我瞧着,林家如今这样子,也承受不住你父亲的泼天怒火,人家嘛,好歹养了六郎妹妹一场呢,既总挂在嘴边说,咱们也不好太不给人脸不是?闹的这么僵,多难看呀。”
    林志鸿咬牙。
    一唱一和,这是明着来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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