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第二百四十六章:他是孤儿吗?

    嫁春色正文卷第二百四十六章:他是孤儿吗?第246章他是孤儿吗?
    要不为着林月泉之事,胡嘉言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温林二位姑娘,竟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情。
    那日他从他爹的书房退出来,一路匆匆出府,直奔天宁客栈而去,这才知道,他们早两日就搬走了,再细打听,才晓得是搬到了隔两条街的谢家宅院去。
    于是他又只好往谢府去拜访。
    好在谢喻白听闻是胡家人,想着还有陆景明在,也算客气,吩咐人去迎了胡嘉言进门,只是自己倒没急着去见客。
    横竖不是为他来的,他看着面前满盘珍馐,旁的当然什么也顾不上。
    陆景明无奈,本想安安生生吃顿饭的,虽说晓得这饭菜没有一道是经了小姑娘的手,但小姑娘又这份儿心思,他也觉得开心得很。
    但胡嘉言此时找上门,大约有极要紧的事情。
    是以他一步三回头的,离了花厅,往前头正厅去见胡嘉言。
    胡嘉言有些坐立不安,见他进门来,腾地站起了身来,竟一时迎上去几步。
    陆景明微敛眉:“这是出了什么事,叫大表哥急成这个样子?”
    胡嘉言面色难看:“先前你答应去探探林月泉的底细,数日过去,却杳无音讯,爹叫我寻你来问,我去了客栈,才知道你们都搬走了,温家兄妹和林姑娘如何我管不着,倒是你——”
    他略一顿:“你怎么也跟着住到这里来?叫外头知道了,只当你同家中生分了。”
    这误会可就大了。
    陆景明还当他脸色难看全为这个,便忙解释了两句:“我并不住在这里,这两日也找了商行看宅子,回头自己租一处,也算有自己的落脚之处,我想着,不如买下来也成,往后若再来杭州,总不至于一直住客栈去,怎么会住在谢喻白这里,大表哥这是从哪听来的糊涂话?”
    谁知道胡嘉言听完这一番话,脸色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他只是踱步又坐了回去,稍舒了一口气而已:“客栈的人说你跟着一起搬走了,我还当你……”
    胡嘉言嗨了声,又叹气。
    陆景明这才觉着不对,一拧眉:“表哥还有事儿?”
    胡嘉言抿唇:“你不会以为,我就为了你住哪里来找你吧?”
    啊,是了。
    刚才进门说上话那会儿,他先说起的是……林月泉。
    他前两天,是答应了姨父,去探探林月泉的底儿来着,这两日给忙糊涂了,把这事儿抛之脑后,要不是今天见着了林月泉,他也想不起来,就顾着他的小姑娘了。
    “林月泉的事儿,我没忘,实在是这两日出了些岔子,一时没顾上,我今儿还见了他,吩咐了明礼去打听些事情的。”
    出了些岔子……
    胡嘉言眉头山峰更耸立三分:“说起来,倒是了,先前你们在客栈住得好好的,那么大的阵仗,把客栈给包下来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说搬就搬了?又搬到谢二公子府上来……子楚,你说的岔子,跟这个有关?”
    小姑娘家出的那点子事情,即便是最亲近的人,陆景明也不想提,事关姑娘名节,多一个人知道,总归是不好的。
    奈何胡嘉言素来聪慧:“和温三姑娘有关吧?”
    陆景明脸上闪过不自在,干巴巴的咳两声,别开了脸。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景明见糊弄不过去,只好大概同他说了一番,只不过又挑挑拣拣,并不是十分仔细的说。
    胡嘉言听完也倒吸口气。
    这些人实在是黑了心肝,十几岁的姑娘家都下这样的黑手。
    怪不得他们从客栈搬了,怪不得今天进谢喻白的府中,四下总能瞧见精干的护院。
    想来是姑娘家出事后,他几个商量合计,从商行买来的这些人,暂且看护宅院,护着两个姑娘。
    至于林蘅为什么不回林家,而他温家兄妹又为什么要住在人家府上,这些,与他是没干系的了。
    这几个年轻人,关系错综复杂的,他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胡嘉言点了点扶手:“所以你们现在在追查是什么人想谋害二位姑娘,然后你就把家里的事全忘了?”
    于陆景明而言,没有什么家里事。
    就连陆家,他都没多少感情,真正有感情的,只有他母亲而已。
    胡家是姨母夫家,他才肯多走动,多亲近。
    但是胡家有子侄,有什么,那也是人家家事,和他没多大的关系。
    不过胡嘉言这样说话,陆景明心里是暖的。
    他十七岁时,就离开了陆家,从那以后,就连逢年过节,都很少回家。
    在父亲和大哥眼里,他离经叛道,是不孝子,陆家只当没他这个儿子一样,何曾给过他家的温暖。
    母亲宠爱他,却也只能拘在深宅大院中,多年来从中调停,希望他和父兄关系缓和,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景明内心深处,何尝不渴望亲情。
    陆景明吸了吸鼻子:“我没忘。”
    胡嘉言又眯了眼:“子楚?”
    他啊了声:“我一会儿就去找他?”
    胡嘉言觉得他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多打量了两眼:“他给家里送了名帖,说是明日登门拜访,爹这才叫我来寻你,也是想叫你去找他一趟,而且……”
    他话音戛然而止,面色又沉三分:“我早上见过周延,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爹知道了,更不放心。”
    周延?周家长房的嫡子?
    所以林月泉能盘下天宝大街上周家老铺,果然是另有内情的了?
    陆景明坐直三分,没接话,拿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林月泉最开始找上周勉,以三万两白银的价格,想盘下天宝大街上周家老铺,但是被周勉拒绝了。”
    三万两银子——
    那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初他和泽川盘下歙州城郊的茶庄,也不过用了几千两银,后来又买茶苗,置办人手一类,林林总总加起来,也都不到一万两。
    虽说周家老铺是他们周家的祖产,但这三万两银子,给的未免也太痛快了吧?
    而且林月泉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在歙州他有林氏香料铺,还有一处茶庄。
    那香料铺子且不说,单是他的茶庄,陆景明是派人私下里去看过的,粗略估计,也总要个万八千两银子。
    这林月泉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先后盘下几处产业,处处都要花银子,还有他在歙州置办的宅院,再加上人情往来的宴席。
    陆景明虽不曾细算,但估摸着,这一年时间里,没个两三万两银子,是不能成事的。
    林月泉手头的现银,竟比他还富裕的吗?
    如今又说杭州这铺子,是他以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都不肯让,那后来怎么就成了林月泉名下产业了?”
    那老铺他也去看过,别说三万两,要换做他,就是一万两银子也不肯给的。
    因为是祖产,当年他们周家老太爷起家时,手头银子到底没那么多,置办的铺面也就实在算不上多好,那铺子不大,往来客人多的时候,一错肩,都能撞着人,哪里用得了几万两。
    胡嘉言深吸口气:“听周延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勉会点头同意,我想着,八成是有把柄落在了林月泉手上,回了家,同爹说起,爹也是这样想,且这不会是周勉一人的把柄,毕竟那是祖产,要盘出去,周勉一个人说的可不算。”
    那就是周家的把柄了。
    “姨父不晓得周家从前出过什么事,对吧?”
    胡嘉言挑眉:“爹说这十几年来,杭州城也没出过十分要紧的事,风平浪静的,大家都安逸惯了,要说周家有什么致命的把柄,他实在是想不出。”
    这便奇了怪了。
    久居杭州的人一点不知道,林月泉却能死死地拿住周家人。
    “他有把柄,还给周家三万两银子?”
    胡嘉言又点头:“不仅如此,周勉还承诺,一年之内,不会摘下老铺的匾,一年之后,才会去把老匾取回。”
    陆景明搭在扶手上的手蓦然收紧了:“周延跟你说的?”
    他说是:“我估摸着,周延自己心里很清楚,这里头的事儿不简单,但再问别的,他就只说不知道了。我看他那样子,八成是真不知道,不然周家有事儿,他还跟我说这么多?”
    连周家的孩子都不知道的话……
    “林月泉从哪知道这些?人家自己家的儿子都不知道?”
    “爹也是说,若我们猜测的都是真的,林月泉此人便深不可测。”胡嘉言定定然看他,“他此来杭州,究竟为了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说是要跟家里合作谈生意,可也没见他多有诚意,更像是……倒像是一时兴起。而且我想着,他这般有恃无恐……”
    胡嘉言思忖许久,一咬牙:“子楚,他真的是个孤儿吗?”
    陆景明眉头紧蹙。
    他认识林月泉时,林月泉的确说自己无父无母,他的爹娘,在他五岁时,死在了灾年下。
    他从未疑心,彼时反倒心疼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他那时候想,如果林月泉的出身好一些,出生在非富即贵的人家,必定又是另一番模样。
    父亲和大哥一直说,林月泉这个人,心思重,城府深,不许他与林月泉深交。
    他不服气,追问再三,父兄却又不肯多说,只是为他与林月泉相交而恼怒。
    原本父子兄弟之间就不合,为了一个林月泉,矛盾更重,乃至于他十七岁那年,林月泉不辞而别,离开扬州,在几个月后,他也和家里彻底翻了脸,带着自己十几年攒下的一千多两银子,和母亲塞给他的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俩开了扬州,离开了陆家,而后辗转反侧,定居了歙州城。
    现在的林月泉,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泽川派人到福建探查林月泉底细,一无所获,他派去的人,也一样。
    林月泉这个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他的过往,竟没有一丝痕迹。
    而今想来,的确可疑。
    难不成……
    “表哥,帮我个忙?”
    胡嘉言一愣,今儿不是他来找陆景明帮忙的吗?
    他望着陆景明没接话,就听陆景明又说:“你跟姨父说,让他给扬州去封信,问问我父亲,关于林月泉,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子楚?”胡嘉言心下一惊,“你怀疑什么?”
    “你不是怀疑,他根本不是孤儿吗?”陆景明深吸了口气,又缓了很久,“我从前一直想不明白,父亲和大哥对林月泉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如果说不了解一个人,根本就没接触过,就那样武断的否定一个人,甚至为此同我翻脸,表哥觉得,这不奇怪吗?”
    “可姨父要是知道什么,怎么不告诉你……”
    他话音未落,把陆景明眼底的淡漠尽收眼底,就说不下去了。
    他一直不明白,这父子兄弟,怎么能生疏至此,不像亲人,倒像是仇人。
    以前涉世未深,还以为真的就因为一个林月泉,可是这几年,慢慢就不会这样想了。
    胡嘉言掩唇,尴尬的别开眼:“那我回家就跟爹说,让爹给姨父写封信问问,可这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下午去见见林月泉?”
    见是肯定要见的。
    不光是要见。
    陆景明嘴角上扬:“其实他应该从来没有怕过。”
    “什么?”
    “表哥你和周家人交情不错,整个杭州都知道,他做过的事,你只要到周家稍作打听,也能打听出一二了,所以他应该,从来没有怕过。”
    陆景明眸色深深:“不过表哥有句话说得对,有恃无恐。”
    他凭什么有恃无恐呢?
    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就是他自己本身,便是寻常人不敢轻易得罪的——
    一个孤儿,哪来的底气。
    胡嘉言站起身,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到底是没忍住,还是在他肩膀上一拍:“子楚啊,这一家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骨肉至亲,血脉相连,你说呢?”
    陆景明浑身一僵,眼神慢悠悠的瞥,瞥到了胡嘉言落在他肩头的那只手上,又抬了手,慢慢的,把胡嘉言的手给挪开了。
    胡嘉言便明白,劝也是白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陆景明随着他起身:“我送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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