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群星皆梦
唯独月亮失眠
——《赛丽亚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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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自远山匍匐而来,
夜晚给画布涂抹上漆黑的墨,
再点染出几团暖黄色的烛火,
世界将要入眠。
年轻人在长椅上静坐,
任热浪频频拍打胸膛。
他缄默,向群山怅望
——却在心中慨叹道:
有一说一
好无聊啊!!
艾文仰头看着缀满红叶的古树,边打着哈欠边细数起叶片来。
真搞不懂现实里怎么有那么多人想穿越重生到异世界呢?
异世界有哪里好玩了?娱乐方式贫乏,日子荆棘满布。
小说动漫都是骗人的啊,哪有激动人心的热血冒险啊?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稍有差池就客死他乡。哪有接连白给的漂亮妹纸啊?现实里找不到女朋友到这儿来也一样,别说开后宫了,不被情敌给害死就不错了。
区区乡野村夫奥雷诺都要为了他的白月光跟我拼命,待我将来进了大城市,凭借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帅气,必定迷倒一大片贵族小姐那岂不是找我决斗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艾文臭不要脸地预想着。
塔恩世界可不是什么乌托邦。
这里的贵族骄奢淫逸勾心斗角,商人狡猾奸诈唯利是图城里人心叵测暗箭难防,城外危机四伏生死难料。我身在的普雷德镇,算是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了,幸好出生点不是在什么伊拉帕米尔高原的蛮族地区,不然
艾文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早想登出游戏了,吹着空调躺床上玩手机它不香吗?怎么也比在这破地方热死强。
可他出不去,只能在这儿经受酷暑和枯燥的双重折磨。
“真累啊”艾文叹息道。
这一天对他而言,太过漫长了。无法登出令他一宿未眠,被赛丽亚看光令他无地自厝,与镇长面谈使他胆战心惊,和奥雷诺一战更是使得他精疲力尽,接近虚脱。
“啊要是有肥宅快乐水就好了,最好要冰的。”
决斗结束后,艾文连用好几桶水才把身上的泥和血洗干净,尽管此时焦渴难忍,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动身回屋,房子里不仅闷热还无聊,他宁可瘫在这长椅上被热风吹拂。
他想要一罐可乐,就像往常那样,最好再伴上一支巧克力雪糕,两者结合口感极其刺激,冰冷液体进入喉咙像是火烧一样,气泡涌出来,令人不禁呻吟。
但只是妄想罢了。
“哈,小伙子,你口渴了吗?”
当艾文出神时,一个低哑得像是老旧风箱般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来。
艾文转头看去,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即便天气如此炎热,他仍穿着一件旧式黑色长袍,把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裹在里面。他的面容同他的声音一样苍老,浑浊双眼倒映着正要没入地平线的太阳,霞光将他的白鬓染的昏黄。
“但我这里只有酒,你要尝尝吗?”老人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艾文楞了一下,“不用了,您是劳伦茨先生?”
通过一柄拐杖,艾文认出了他,是那位每日在红冠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的老人。
“您坐。”艾文急忙收起那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将自己霸占了一大半的长椅让出来。
“谢谢,艾文。”老人欣然坐下,将拐杖放下后从又掏出一杆烟斗。
“您知道我的名字?”艾文有些惊讶。
“哈哈,你在决斗中击败奥雷诺后,全镇人都记得你的名字。”劳伦茨笑了笑,将酒壶递给艾文,“刚从酒馆里弄来的加弗兰,非常醇正,你确定不来上一口吗?”
加弗兰?
艾文从没听说过这种酒,心想也许是诺亚汶地区特产。
事实上,艾文心知肚明,尽管他并不抵触喝酒,但自己酒量不太行,尤其是面对烈酒。
无论在现实还是游戏,上了酒桌往往很快就被灌头昏脑涨,他可不想在人前满嘴胡话丑态百出,便总是趁自己濒临极限前借口上厕所一个人缓上许久,所以迄今为止他还未真正醉得不省人事过。
艾文隔着瓶塞就能闻到一股酒香味,这度数绝对不低。
“真是可惜”见艾文迟迟未动,劳伦茨惋惜道,就欲将酒壶收回。
“等等,我试一试吧”艾文踟蹰许久后还是开口,干燥的口舌促使他战胜了对烈酒的忌惮,伸手接过了酒壶。
“噢,这才对嘛,我年轻时总是觉得酒太少,根本不够喝”劳伦茨笑道。
艾文轻轻拔出瓶塞,浓烈刺鼻的酒味瞬间盈满了鼻腔,令他头皮发麻,顿生退意。
“哈,快点尝一口吧,我可以保证,这是镇上最好喝的酒了。”见艾文如此迟疑,劳伦茨催促道。
艾文咽了咽口水,在劳伦茨的注视下,闭上眼睛仰头喝了一口。
“噗——咳咳咳”
仅仅一口酒入喉,艾文就忍不住喷了出来,眉头紧锁,脸皱得像个苦瓜,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感到味蕾爆炸,喉咙像是被烈火烧焦了,残留的液体在他舌头上滑过,辛辣感令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你比我当年第一次喝时反应还要大。”劳伦茨笑着从艾文手里接过酒壶,仰头灌了好几口。
艾文跟见了鬼一样看着老人,他接连不断地喝着,仿佛喝白开水一样,面不泛红,惬意至极。这令艾文想起在旧新宿车站遇到的那个女孩,说起来厉害结果一杯就倒,而这位劳伦茨先生才是真正的喝酒如喝茶
“哈真是畅快,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最钟意这个味道。”劳伦茨放下酒壶,轻轻摇了摇,似乎剩余不多了。
“库格尔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但比起从前我父亲酿的,还是差了太多。”劳伦茨望着沉入山丘的残阳,神色既忧愁又饱含怀念,“真想再喝上一口”
艾文看着老人这幅样子也愣住了,一时忘了那股辛辣之味。
“抱歉,哈哈,到了我这个年纪,一不小心就会沉湎于往事。”劳伦茨回过神来,放下酒壶,往烟斗里塞上烟草,擦燃一根火柴。
在微弱的火光中,艾文中目睹荆棘般稠密的赭红色纹路从老人的脖颈一直蔓延至耳根,侵占了半个侧脸。
“这是咳咳”喉咙上的灼烧感令艾文说话十分费力。
烟雾升起,火光熄灭。
“我的圣印。”劳伦茨低声说道。
圣印!?艾文万万没想到,这位老态龙钟的劳伦茨先生竟然也是个玛拉使用者,那纹路的密度和复杂程度让艾文都吃了一惊。
“我也曾和你一样,年轻人。但如今我已经老了。我控制不了它,做不到像你一样隐藏起来。”劳伦茨吸了口烟,看着艾文的额头,那里空无一物,决斗时显现的银色纹路早已消失不见。
“天赋者!?那您的圣印是”艾文从没见过劳伦茨那种圣印——红如鲜血,形如升焰。
“伊莱尼斯,一种特殊的血继圣印。”劳伦茨说道。
“老实说,我现在有些讨厌它,有些孩子因这些纹路而害怕靠近我,他们觉得我看起来像故事里那些邪恶的使徒,甚至就是魔鬼本身。”劳伦茨无奈地干笑着。
血继圣印
艾文意识到这位老人身份不凡,血继圣印是通血脉赐印获得的,将圣印从赐印者身上彻底剥离传承给受印者,两者之间一般有着血缘关系,否则赐印效果将大大降低甚至无法进行。
他是贵族后裔?甚至是家主?艾文印象中,血脉赐印是一项神圣的传统仪式,只有作为继承人的直系长子能享受如此荣光。
见艾文又惊又疑的样子,劳伦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说道:“不必瞎猜了,我的家族,大概已经不存在了。”
“战后我曾找了他们近十年,我走遍了几乎整个塞伦米尔地区,终一无所获。”
“如果他们还活着差不多也和我一样老了吧,哈哈。”劳伦茨难看地笑起来。
艾文沉默着,他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言辞,对于这位经历漫长别离的老人而言,一切安慰都显得苍白,甚至幼稚可笑。
“真是抱歉,我总是自顾自地谈起往事,也许是今天太高兴了”劳伦茨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似乎烟草可以令他的情绪舒缓。
比起格隆特,劳伦茨没有在烟草里加上香料,也没有加装过滤嘴。他热衷于将这堪比慢性毒药的东西统统吸进肺里,那种致命的味道似乎令他迷醉。
烟雾弥漫,很快掩盖了酒香。
“比起这些,我对你的圣印更加好奇。”劳伦茨兴趣盎然地看着艾文,“那是什么?我是说,你今天在决斗上展现出来的那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面对劳伦茨的发问,艾文迟疑了一下,他在考虑是否该对这个老人有所隐瞒,他的圣印触碰到了某些禁忌,倘若被有心之人得知,可能会招来祸端。
似乎看出了艾文的顾虑,劳伦茨轻轻一笑,“你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我对世俗的这一切早就厌倦了,噢,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永远闭上嘴,谁也没法让坟墓里的人开口,不是吗?”
见老人如此保证,艾文再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了。
“奈伽戈隆德。”
“奈伽戈隆德?”
“是的。”见劳伦茨神情困惑,艾文点了点头。
“您知道古诺兰神话吗?我是说,真正的古神话,而不是教会那套忽悠人”艾文话未说完就打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不当,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劳伦茨一眼,这动作恰好被老轮子发现了。
劳伦茨放下烟斗,微微一笑:“事实上我并非什么虔诚的教徒,对教会不怎么感冒,多年以来,比起神灵庇佑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手里的剑。”
“这小镇既没有牧师也没有教堂,我甚至还听说镇上有人信仰异教,镇民都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轻易离开这里,总之你大可不必担心。”老人神色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劳伦茨的一番话令艾文稍稍放下了戒备,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继续说道:“在古诺兰神话中,神母米拉为了防止子女们的反抗,创造了十三头能弑神的怪物,奈伽戈隆德就是其中之一。”
“它是拥有十二首,十二双眼,鳞片银白的巨蛇,又被称为‘永生之蟒’,因它受创的伤口能够急速愈合,被砍的头颅能够再生。”
劳伦茨眯起眼睛,皱着眉吐出一口烟雾,“这和《圣女救世录》里描述的可不太一样。”
“是的,教会将它描述为一只无恶不作的漆黑多头蛇。”艾文顿了顿,接着说道:“事实上,我们也不能武断地说二者谁真谁伪,也许安斯洛斩蛇一事是真的,只是人们误将那头黑蛇认为是奈伽戈隆德。甚至还有可能,这世上本就有着两只不同的奈伽戈隆德”
“嗯我想那枚圣印赋予你的能力和神话中一样”
“再生。”艾文肯定道。
“在圣印激活期间,我能够不停地用玛拉修复损伤,当我受创越严重,圣印为我提供的玛拉吸收速度也越快。”艾文解释道。
“哈,果然是‘永生之蟒’,我已经见识过了你那可怕的自愈能力,比那些牧师的神谕使的高阶治疗术还厉害。”劳伦茨赞叹道。
“不仅如此,每次受伤都会使我接下来受到的相同伤害减小,而最让我惊讶的是,当我承受超出极限的巨大损失时,再生后圣印的强度似乎会永久性的加强,就像是在成长”艾文补充道。
“真是可怕的能力”劳伦茨忍不住发出惊叹,“这种圣印增强方式我闻所未闻。”
“据我所知,世上的圣印通常都是通过战斗和训练进行强化,这往往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直至圣印或者生命到达极限。”劳伦茨说道。
“这枚圣印似乎也能通过战斗训练进行强化,不过比起那种残暴的方式,要慢上许多就是了”艾文沉吟道。
通过与奥雷诺那场战斗,艾文明显地感觉到承受伤害所带来的成长速度远比战斗训练要快,但这种方式似乎仅限于第一次,并且需要伤害达到一定强度,换句话说就是不能把他一套整得半死的都不足以增强圣印。
要想完全凭借这种方式强化圣印,无异于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可能就被灭得渣都不剩。
艾文明白这种再生存在极限,倘若玛拉补充速度跟不上被创伤的速度,或者受到彻底毁灭性的打击——比如五马分尸身首异处,都会导致死亡,再生与重生还是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
如同《圣女救世录》中,黑色的奈伽戈隆德跌入熔岩湖中灭亡一样,就是修复损伤的速度跟不上受伤的速度。但换作是不死鸟结果就截然不同,菲尼克斯将会浴火重生。
“使用这种力量并非毫无节制的。”艾文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随着圣印的强化会不会有所改观,但目前为止,我每天只能激活一次圣印,且每次只能持续十来分钟。”
“强行激活或延时似乎会对身体造成巨大负荷。”艾文无奈道。对此他也非常无语,他以前的圣印“雄狮之心”效果尽管没这么变态,但几乎没什么限制,随开随关,有玛拉就能用。
“这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劳伦茨沉思了片刻,说道:“也许你该考虑创造一枚拟似圣印,以此来弥补这个缺陷。”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你今后如果离开小镇,决不可以轻易使用那个圣印,倘若被教会发现,很可能被视为异端。”劳伦茨神情严肃,接着说道:“如果要在人前使用它,你必须保证见过的人不会出卖你,你懂我的意思——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我明白。”艾文点了点头,“但以我目前的玛拉掌控能力,还言之过早,贸然铭刻拟似圣印风险太大了。”
“也许我能帮上忙。”劳伦茨认真地说道。
艾文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您要给我赐印?”
艾文知道,赐印是一种古老的传统仪式,其中血脉赐印一般只会给予家族继承人,没有血亲关系的人之间几乎不可能进行血脉赐印。
而另一种赐印方式,拟似赐印,顾名思义就是将自己的圣印复制给他人作为拟似圣印,一般是作为一种仪式在册封骑士时进行。在平民阶级,只有对于那些完全值得信任的人,如兄弟姐妹,挚友和爱人,才有可能进行拟似赐印。
在许多国家,同为天赋者的情侣结合后,通常会将彼此的圣印通过拟似赐印铭刻在对方身上,这被视为一种浪漫的仪式。
这种行为并非没有节制,一位天赋者一生一般只会进行一两次拟似赐印,过多的拟似赐印不仅会消耗自身圣印,赐印效果也会大大降低。
当劳伦茨提出要帮忙时,艾文的第一反应是他要给自己赐印,但拟似赐印对精神和身体的消耗巨大,艾文认为以劳伦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可能支撑得住。
“不,哈哈,尽管我十分愿意,但我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劳伦茨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艾文疑惑不解。
“这个,收下吧。”劳伦茨放下烟斗,从右手食指上取下了什么东西,递给艾文。
艾文愣愣地双手接过,那东西非常小巧,但入手略沉,像是一块小石子,还残留着微热的体温。
“这是指环?”
在昏暗的光线下艾文好不容易才看清。
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指环部分应该是银质的,被岁月侵蚀得黯淡如灰。血红宝石上镌刻着一枚家族盾徽——一只巨鹰?
艾文认不出这是什么生物,鹰首之上长着独角,双翅巨大形如蝶状,翼膜充斥鲜红纹路,爪子锋利锐如尖刀,尾巴强壮覆满鳞片。它正展翅怒吼,傲然挺立,似灾厄,也似救世主。
“您的家族指环?”艾文不可置信地看着劳伦茨,“我不能收下,我没有资格承担这份荣耀,您应该将它交给家族的继承”
艾文意识到什么,声音渐弱下去。
“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劳伦茨忧伤地叹息道,“当我死后,这个家族也将不复存在。”
“与其让这所谓的荣耀伴我在坟墓中被历史遗忘,不如将它交给需要的人”劳伦茨用力吸了一口烟。
劳伦茨伸手用力将艾文的掌心合拢,牢牢地握住那枚戒指。
“去创造属于你的故事吧。”
艾文呆呆地说不话来,老人的手枯瘦得像是脆弱的枝桠,在风中颤抖着。
“我用尽仅剩的一些玛拉,将伊莱尼斯复刻在了这枚戒指里,这威力也许不及很多拟似圣印,除了火焰亲和以外没什么特别的作用,但至少能暂时解决你的问题。”
“除了作为一枚额外拟似圣印,它还可以当做次元戒指使用,宝石上有一位大师的附魔,能开启一个微型亚空间,你可以将物品储存在里面。”
劳伦茨耐心地解释着。
“现在,你只需要将一滴血滴在宝石上。”
看着老人认真的表情,艾文不再多言,立刻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
在劳伦茨的注视中,那滴血直直地落到鲜红的宝石上。
夜之大幕彻底围拢,双子月亮浮出云海。
血光大盛。
宝石像是有生命般饥渴地吞没鲜血,徽章里的鹰状怪物仿佛重生,奋力振动翅翼,低声嘶鸣起来,像是低语,像是祷告,像是于尘埃中熠熠生辉的誓言。
“荣耀成于剑,铁骨生于焰。”
“龙鹰之子啊,永远铭记吧。”
劳伦茨低声吟诵,他深情地凝视着血红指环,悠长的回忆于他眼中飞逝。
“现在,将它戴上右手食指吧。”劳伦茨神情肃穆地说道。
艾文点了点头,将指环套上食指。
在西阿占星学传统中,右手食指代表着权杖三星,象征着领导,权威和统治,贵族们的家族指环往往都佩戴于右手食指。
略微宽大的指环滑入指根,骤然缩紧,牢牢地缠在艾文的食指上,红光也渐渐弱下来,宝石在月色下通透明亮。
“我由衷地感谢您,尊敬的劳伦茨先生。”艾文站起来,握紧右拳放于左胸,左手紧贴后背,颔首躬身,向他行了一个安德利亚骑士礼。
“不必如此。”劳伦茨微笑着摇了摇头,让艾文坐下,“不用再尊称我劳伦茨,如今我已认可你作为家族的一员。”
老人缓缓呼出一团烟雾。
“我名为瑞斯蒂雷安,也曾是一名骑士。”
月光悄然而至,洒在他那张被风雨洗涤过成千上万次的衰老面庞,昔日棱角与伤疤都隐匿在深深的时间的褶皱里,那些往事除了他自己再无人可知。
“啊,时候不早了,艾文。我得回去了,鲍比还饿着肚子。”老人起身,拿起拐杖,朝艾文点头告别。
艾文目睹老人像老绵羊般慢慢挪动着离开,忽然开口说道:“先生,我还想问一件事。”
老人闻言步伐一顿,缓慢地转过身子。
“你想问什么?”
艾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您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位年轻的贵族在森林中漫步,林中妖精使他迷失归途,百年时间转瞬即逝。当他归来,仍是青年,可他的朋友,他的领地,他的王国他熟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往昔的所有,终日困扰着他”
“他将何去何从,这个故事,又该如何讲下去?”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一笑,循着月光仰望无垠夜空。
“哈,我不知道,艾文。”
他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他已然至此”
“帝国崛起,兴盛接而覆灭。”
“兵燹更替,人们代代死去。”
“但历史的车轮何曾为他们停歇?”
“乌鸫鸟不还是歌唱着同一首歌?”
他转身离去,呼出一口气,烟雾在月色下升起,翻涌如浪,飘渺不定,很快就被一阵晚风吹散。
“我们的生命如烟草,终究要被燃尽。”
“时间那不息的风啊,会将一切吹散。”
“传说会被遗忘,故事也会结局。”
“但是,艾文”
烟斗微燃的火星熄灭了。
老人低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回旋。
“当一个故事结束时”
“新的故事,也会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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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月朗星稀。
艾文仍旧坐在长椅上垂头静思,顽皮的晚风不断撩动他的头发,令他烦躁不安,难以沉下心来。比起白天,夜晚温度倒是降了很多,这令他更不愿回屋了。
劳伦茨先生已经离开许久了,他的话语还萦绕在艾文耳畔。
艾文并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似乎对于过去,这世上没有谁能够全然释怀。
当传奇终将落幕,新的传奇也会随之诞生吗
我的故事,是否才刚刚开始?
这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
艾文望着双子月亮发神,心中思绪翻涌。
“嘿!你在那儿干嘛?”
一个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艾文看过去,那人很快走进了——一个手持火把腰挂长剑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发长而杂乱,胡须茂密如灌木丛,身着布衣袒露胸口,看起来颇有一番北方蛮族的味道。
“你就是艾文吗?”男人开口问道。
“是的,先生。”艾文肯定道。
“我是尼曼·施罗德,镇上的守夜人。”男人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他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说道:“我听说你在决斗上击败了奥雷诺?令人难以置信。我白天不得不睡觉,没能亲眼目睹这场好戏,真是可惜。”
“哈并不是什么精彩的战斗。”艾文尴尬一笑,老实说,对他而言那可不是什么光荣事迹。回想起那幅浑身是泥的狼狈样子,艾文只感到羞愧,身为天赋者还被普通人打倒,属实丢人。
“无论如何,你击败了那个不讲道理的蛮牛奥雷诺,理应得到赞美。”尼曼称赞道,他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当然,那群赌徒除外,他们现在说不定恨你恨得牙痒痒,你害他们输了不少钱,我劝你最近还是别去酒馆。”
“谢谢提醒,但我认为我根本不必害怕。”艾文回以微笑,“他们应该打不过我。”
“哈哈哈,年轻真好啊。”尼曼笑了笑,“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年轻气盛,也是个冒险家,直到”
“直到你膝盖中了一箭?”艾文忽然插话道。
“你怎么知道?”尼曼惊讶地看着艾文,“噢,你是发现我行走时右腿有些不便吗?”
“”艾文没想到真给他懵对了,那只是他玩过的老游戏里的梗而已。
“那都是很多年的事了。”尼曼取下别在腰间的酒壶,用牙齿咬开瓶塞,狠狠地灌了几口。
“话说回来,你怎么还不回去?在等什么人吗?”尼曼问道,“这个时候镇民们都不会出门了,有时晚上会有野狼出没。”
“不,我只是想独处一会儿,屋里太热了。”艾文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尼曼正欲劝说,几声琴响自遥远的地方飘来,令他和艾文都微微一愣。
“有人在弹琴?”艾文疑惑道。
“嗯,是镇长的女儿吧,她常常一个人在夜里跑到镇边的山坡上弹琴。”尼曼收起了酒壶,摇了摇头,“尽管我提醒过很多次,但她就是不听劝。”
“赛丽亚?”
“哈,是的,就是令你和奥雷诺大打出手的那个女孩。”尼曼调侃道,“不得不说,镇上所有女孩和她比起来都黯然失色,她和她那仙女般的母亲一样漂亮。”
“这些年追求她的人可不少,从其他地方来的都有,可都被奥雷诺这头蛮牛揍得屁滚尿流,你可是第一个成功的人。”尼曼的笑容里饱含深意。
“你不过去看看吗?我就当没看见你们,再见,晚安!”尼曼打趣道。
“我”艾文一时语噻。
他确实想去瞧瞧,但更多是出于好奇,以及对音乐和维洛琴的兴趣,被尼曼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自己动机不纯似的。
艾文刚迈出几步,尼曼那粗犷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令他差点摔了个趔趄。
“年轻人,天黑注意安全啊,各种意义上。”
哈?现在的NPC都这么爱搞事了?
艾文满脸黑线。
尼曼走远了,目睹那团火光穿过红叶广场朝镇门而去,艾文终于放下心来,由于没有携带任何照明用具,他只得依靠熹微月光,沿着一条小径寻找琴声的来源。
小镇安静得出奇,只剩酒馆还灯火通明。艾文不禁猜想,也许人们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沉默不语,回忆往昔或遐想未来,只因黑夜太过漫长,它那奇异的灵性诱使敏感者深陷孤独之中。
艾文来到尼曼所说的那个平缓山坡。
月神似乎非常青睐这里,将她的目光都汇聚于此。
幽冷的月光像纱,像雾,像女神纤细的手,含情脉脉地落在这片开满白夹竹桃的山坡上,为那些盛放之花抹上一层银色的粉黛。
一个女孩就坐在那儿,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抱着一把古朴的维洛琴。风声和着琴声抚过整片山坡,掀起一道白色波浪,她亦随着悠悠琴声摇晃身子——艾文一时分不清她和那些花朵。
艾文不愿惊动她,就在原地遥望着。
她低垂着头,将琴放在大腿上,栗色长发被风撩拨得散乱,她的手指灵巧地在八根琴弦间跳跃,闭着眼睛,双唇翕动——
“她是一朵静默的白玫瑰”
“被囚禁在森严的铁塔里”
“供人观赏受人称赞”
“直至梦见一片花海”
艾文被歌声深深地吸引了,尽管她的唱法技巧并不高明,但凭借那幅空灵澄澈的嗓音,配上维洛琴悠扬婉转的旋律,将那童话般的故事淋漓尽致地歌颂。
就像一朵在月下盛开的白夹竹桃。
“艾文?”
女孩弹奏完曲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睁开眼才发现艾文的存在。
“真的很棒,赛丽亚。”艾文赞叹道,“你比我见过的许多吟游诗人还要厉害。”
艾文小心翼翼地避开花朵,慢慢挪到女孩身边。
“那种指法我反正是学不来。”艾文对她的技巧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以前在安德利亚,艾文也曾向一位宫廷乐师学习过维洛琴,尽管他在现实里会弹木吉他、电吉他和贝斯,但学习维洛琴时却是举步维艰,仅仅达到入门水平,它和鲁特琴看起来非常相似,但构造又截然不同,音色也有差别。
“都是我母亲教给我的。”赛丽亚微微一笑,“这首歌也是她写的。”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母亲,今天的决斗她似乎也没来吧。”艾文拨开花丛,在女孩身边坐下。
赛丽亚神色一黯,轻声道:“她已经不在了,五年前那场瘟疫带走了很多东西”
“抱歉,我很遗憾”艾文急忙道歉,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戳到了别人痛处。
瘟疫这个世界也会有如此不可预料的灾难啊。
“没事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赛丽亚笑着摇了摇头,“妈妈离开后我就继承了她的工作,教书、治病、做家务”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她抬头仰望夜空,浓云遮住了所有星辰,黑暗辽阔得令人生畏,只有两轮残月孤独地高悬,垂怜般地洒落光芒。
五年前,那时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吧,艾文难以想象在这个年纪就要肩负起如此多的责任,而他自己呢,十五岁时在干嘛呢?
从NST的测试中生还后,就一直离经叛道,玩音乐,搞文学,还想掺和一下电竞倒头来一事无成,白白荒废青春。
那些时间的沙子,从破损的梦想的沙漏里溜走了。
当了个半吊子文青,写了几本味同嚼蜡的书和一些矫揉造作的诗。吉他呢,也只是偶尔一个人弹着玩玩而已,就这水平还组乐队,真是痴心妄想。
艾文意识到自己早就不似当初那样了。那些赤红的,年轻的,昂扬的血啊,在接连不断的长夜的消磨里,从他的身子里遗失了。
比起这个坚强的女孩,我真的太差劲了。
望着女孩手里的维洛琴,艾文陷入巨大的迷茫。
这个故事要从何开始?
“艾文?”
赛丽亚的声音令艾文回过神来。
“啊?抱歉,我走神了。”艾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发现你和我一起时特别容易走神,今天在红叶广场时也是吧。”赛丽亚佯怒道。
“哈,那是因为你太迷人了,美丽的小姐,我总是忍不住看得出神。”艾文哈哈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你们安德利亚人是不是都这副样子,成天满嘴胡话。”赛丽亚白了他一眼。
“在安德利亚,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艾文自吹自擂道。
赛丽亚见艾文这副得意模样,就想踹他一脚,不过还是忍住了。
“我问你”
“什么?”艾文歪着头满脸疑惑。
“你想学维洛琴吗?”赛丽亚认真道。
“维洛琴?老实说,虽然我很想像吟游诗人一样到处卖唱,但这东西对我来讲太难了我很容易弹错的。”
“没事,弹错不要紧。”赛丽亚微微一笑。
“学琴很简单,弹错了,就再来一遍,直到弹对为止。”
“不像人生,只有一次机会。”
艾文被赛丽亚说得一愣,随即哈哈一笑。
“你干嘛突然说些高深的话啊,好像你很懂一样”
赛丽亚似乎并不在意,月亮倒映在她湛蓝色的眸子里,像是漂浮在海上的小船,一个男孩就坐在那艘船上。
“所以,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艾文怔住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好啊。”
薄纱般的月光洒落下来,令艾文感觉有一道帘子隔在他们之间。
一切就像梦境般令人迷醉。
艾文刚答应,赛丽亚就将手里的维洛琴递了过来。
“这就开始吗?”艾文愣愣地接过琴,抱在怀中,左手下意识地按上指板,右手悬在琴弦前。
“你以前学过?”赛丽亚靠近至艾文身前,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握琴姿势。
赛丽亚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突然贴得更近了,艾文嗅到一股清香——她的头发刚梳洗过。
“手指不要按得这么死,放松一点。”
说着,赛丽亚就伸手扳动艾文的手指,这是还是艾文第一次碰到赛丽亚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微凉,令艾文的手当即一颤。
“你似乎练过很久为什么坚持不下去呢?”当赛丽亚看见艾文手上那不亚于她的厚厚老茧,忍不住抬头问道。
“”
这可太犯规了。
赛丽亚用那宝石般的双眼注视着他,但艾文却没有和她对视,因为她实在是离得太近了——宽松的衣领毫无防备地敞开,令艾文一览无余,一时半会移不开视线。
“艾文?你又走神了?”
“不是”艾文咽了咽口水。
“你靠的太近了”
赛丽亚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只是稍稍低头看了一眼,脸颊瞬间烧得绯红。
“色狼!你怎么不早说!”赛丽亚像触电似地退开,双手捂紧胸口,羞怒地喊道。
艾文立马放下维洛琴,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自己靠过来的啊。”艾文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赛丽亚咬了咬嘴唇,恨恨地瞥了一眼艾文,“你看到了?”
艾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忙否认:“我没有,真没有,绝对没有!”
“我怎么可能看到,你明明穿着文”
“艾文!你完啦!”赛丽亚恼羞成怒,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一样,捡起一根断木枝就朝艾文扑了过来。
“喂喂!冷静!别这样!”艾文被吓了一跳,满脸写着“害怕”,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赛丽亚可不听劝,一个箭步冲过来。
“哎哟!”
“啊!”
赛丽亚的鞋跟踩到艾文的腿上,疼得他不禁叫出声,但她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来,惊慌中她丢下木枝,双手想要找到支撑点。
于是,令两人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艾文只感到身上一沉,巨大的重量压在他瘦弱的身体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眼,赛丽亚也刚好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艾文的视野陷入一片昏暗,女孩的身体挡住了月光,她散乱地长发垂落下来,艾文感到眼睛像被针扎一样,不禁伸手揉了揉。
“”
“”
当两人看清眼前的状况时,都选择了沉默。
赛丽亚正以鸭子坐的姿势骑在艾文身上,身体向前倾俯,上半身的重量全靠两只手——两只牢牢抓在艾文敞开的胸口的手来支撑。
“你”
“我”
赛丽亚下意识地稍稍用力抓了抓。
艾文神情一皱。
“女色狼。”
这话刚出口,艾文就感到大事不妙,一个“危”字出现在自己头上。
只见赛丽亚面红如血,脸色阴沉地握紧了小拳头,湛蓝色的眸子里赫然生出一丝杀意。
“やめて!”(不要啊)
【赛丽亚使用了重拳】
【命中要害,效果拔群】
【艾文倒下了】
【艾文的眼前一片漆黑】
/
“嘿!等等我!”
艾文抱着维洛琴绕开花朵跑下山坡。
赛丽亚果真停下了脚步,回头恨恨地看着艾文。
“艾文,今晚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让父亲把你从普雷德轰出去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艾文嘿嘿一笑,“当然不会,噢,美丽的小姐。我们度过如此美妙的一夜,我怎么会舍得告诉其他人哎哟!”
赛丽亚不知从哪儿又捡了一根木枝,用力敲了一下艾文的脑袋,就像他平日里上课时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别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艾文顿时老实了一些,揉了揉脑袋,笑道:“没问题,这件事,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艾文伸手指了指皎洁的月亮,补充道:“还有月亮知。”
赛丽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愿再计较下去。
“说起来,你手上怎么戴着劳伦茨先生的戒指?”赛丽亚问道。
“他将这枚戒指赠予了我。”艾文如实答道,“我想,这也许是劳伦茨家族的家主戒指。”
赛丽亚闻言颇为惊讶,“劳伦茨先生竟然将家主戒指给了你?可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艾文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说,与其让所谓的荣耀和他一起入土,不如给予更需要它的人他的家族,也许已经不存在了。”
赛丽亚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或许吧,劳伦茨先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们都看得出来。”
“他告诉我他的真名叫瑞斯蒂雷安·劳伦茨,曾是一名骑士。”艾文说道。
“瑞斯蒂雷安?骑士?”赛丽亚诧异道,“他从没告诉过我们这些,大家都只知道他姓劳伦茨,是一位南十字战争老兵。”
艾文感到有些奇怪,“他从前给你们讲故事时就从没提过吗?”
赛丽亚摇了摇头,“不,他从不提起战争,也从不提及身世。”
劳伦茨先生为何要隐瞒这多?
艾文疑惑不解,看起来他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对了,奥雷诺那家伙的情况怎么样了?”艾文换了个话题,既然劳伦茨先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就不应该继续讨论下去。
“没有生命危险,好在我给他用了史莱姆,尽管他非常不情愿但效果很好。”提起奥雷诺,赛丽亚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史莱姆
艾文一想起那个绿油油的东西就感到后怕,庆幸有奈伽戈隆德圣印的再生能力,否则自己也不免又要遭受一次史莱姆洗礼了。
“就到这儿吧,我家在那边。”赛丽亚在路口停了下来,“回去记得不要吵醒罗蒂阿姨,她最近深受失眠折磨,她应该给了你钥匙。”
“嗯,你的琴。”艾文将维洛琴递给赛丽亚。
“明天有时间再教你吧。”赛丽亚接过琴,小心地抱在怀中。
“明天见,晚安。”
“晚安。”
艾文转身刚走出几步,赛丽亚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艾文。”
“怎么了?”
“我想起一件事。”赛丽亚犹豫了一儿,接着说道:“你还记得你来普雷德的第一天吗?”
“嗯?”艾文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天,你第一次看见我时,说了一个艾隆语词”
“我去查阅了一下母亲留下的艾隆语词典,我不是很确定”
“那是一个名字吗?”
“呃是的。”艾文没想到赛丽亚会留意这个细节。
“西尔维娅?”赛丽亚嘴唇张合了半晌,终于勉强以艾隆语发音说了出来。
西尔维娅。
那个名字又一次出现,敲打在艾文的心上,激起层层回响。
可她,已经不在世上了啊
“艾文?”赛丽亚注意到艾文忧伤的神色,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噢,不用在意,那确实是一个名字。”艾文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
“谁的名字?”赛丽亚有些好奇地问道。
艾文的目光对上她湛蓝色的眼睛,只一瞬间就闪躲开了。
“你知道诺德兰神话吗?”艾文想了一会儿,说道。
“嗯哼?”
“射月女神,传说中射杀湮月之龙的女神——西尔维娅。”艾文狡黠一笑,“我当时以为你就是女神。”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赛丽亚面无表情地看着艾文。
说起月亮,赛丽亚不禁抬头仰望夜空。
双子月亮,宛如夜之天鹅,羽翼缀满半明半昧的星屑,相依在黑夜的迷宫里。
一切像极了某种奇妙的隐喻。
艾文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与他熟知的新东京不同,没有泛滥的光污染,也没有爆炸的电子音,他只在电影和游戏里见过这样的纯净天空。
一切如此神圣,自然且静谧。
有人开口说道——
“今晚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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