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的四季》第四十五章：怎么会是你（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买香肠紫菜包饭卷啊，怎么了？”
    坐在那辆R35里，林恩旻两手一摊，对郑秀妍的问题很是不解。
    林恩旻没有亲眼见过郑秀妍，之前是林夏彦和她接触的。
    所以，眼下这个当口，林恩旻一边应付着郑秀妍，一边回忆着林夏彦过去的那些关于郑秀妍的留言，小心地装着林夏彦的样子。
    只不过，再怎么回忆，再怎么小心，林恩旻也不知道郑秀妍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实在忍不住想要玩赛车的心情，林恩旻专门等到绪方真绫休息以后，才把车开了出来。
    和之前几次去水原一样，他都会在路过这里的时候买一份香肠紫菜包饭卷当作补充体力的宵夜，然后在前面的商店里买上一罐啤酒。
    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SORA的潜在合作方，更想不到郑秀妍会问了那一句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不，没事。”
    轻出一口气，郑秀妍抬手拂过头发，侧眼看向车窗外。
    店主给林作家卖了一份包饭卷以后就立刻关灯关门，停止营业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那个人像是从噩梦里醒来一样。
    还有，当初自己和妹妹，跟着店主，一起救的那两个人是谁？
    等一下……
    自己梦里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妹妹曾经说过她梦里的那些事情，也是真的？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郑秀妍，林恩旻靠实了座椅，后脑勺抵在靠背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出来准备去水原，结果却遇到了眼前这副样子的郑秀妍，看来是别想去赛车了。
    虽然不觉得郑秀妍是一个心里非常藏不住事的人，但林恩旻并不需要过多去看，就明白了她现在的心事重重。
    或许是因为另一个自己常常满腹心事吧。
    而刚才那位店主的不自然，林恩旻也看在眼中。
    两个应该是毫无瓜葛的人，同时心存思虑。
    林恩旻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与找到真相、揪出真凶无关的事情，他无意多做思考。
    可是，眼下脑海里却似有似无地响起了秋恩雅的那句话。
    ——你确定是一个？还有，模模糊糊就认定是漂亮了？
    一句相互开着玩笑说出的话。
    为什么会想起这句玩笑话？
    林恩旻眯起了眼睛，左手不知不觉间抓住了自己的右臂。
    那条手臂上，有着一道浅浅的长疤痕。
    那是在医院里的时候，躺在转运车，护士们急急忙忙把自己往急救室的方向推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急救室门前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
    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很困，很想睡觉。
    ——睁开眼睛……
    两个不同的声音，那个声音像是命令，这个声音像是劝慰。
    ——呀！你不能睡！
    是谁啊？喊得那么凶。
    ——不能睡……
    第二个声音，你是复读机吗？
    什么都看不见了。
    想睡觉。
    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勉强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双手合握地握住了。
    对方手上虎口的位置似乎不怎么光滑。
    而且，总觉得是有一点……潮湿？
    强迫自己不断陷进回忆里，林恩旻左手的手指用力抓紧，指尖扣在袖子上，按出了褶皱。
    再想一想，想一想还有什么。
    一定还有什么没想到，或许会是关键的部分？
    夏彦，回应我！
    明知道林夏彦已经“入睡”，明知自己和他无法直接交流，可林恩旻还是在内心试图和林夏彦对话。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从渡边心太那里明白了，所谓“林夏彦”的诞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尽管当时林夏彦只是极其短暂地出现，并且意识还不够完全，可依然是和林恩旻“分享”了当时的记忆。
    按照那位渡边医生的话来说，就是“林夏彦”为了保护原生本体，类似于应激反应一样地第一次尝试苏醒。
    原本是没有可能醒来的，可当时林恩旻太虚弱了。
    林夏彦的“力量”再怎么弱小，也足以在当时的林恩旻那里占据一个意识的缝隙。
    所以，无论林恩旻如何回想，总有一两块碎片是缺失的。
    而那一两块碎片就保留在林夏彦的意识里。
    等一下……
    当时自己已经是半条命都差不多没了，意识最后也没有维持住，在进入急救室之前就完全沉默了，这一点很清楚。
    可是，刚刚出生的林夏彦呢？
    他在他的时间里是不是能相对稍微明白地看到一些什么？
    虽然知道拖着重伤的身体，林夏彦就算当时再有劲，也不可能发现什么关键性的内容。
    林恩旻却依然决定要给林夏彦留言，让他仔细地去挖一挖过去的回忆。
    不管最后能想起来什么，对于现在来说都是“好消息”。
    ……
    [秀晶，想起来什么了吗？]
    看着手机屏幕没有迟迟新回复的对话界面，郑秀妍攥了攥手心，视线正好落在了虎口的位置上。
    之前倒在手上的辣酱已经擦掉了。
    不过，郑秀妍的眼前，自己恢复白皙的手仍旧能和记忆中自己划伤了的手重叠起来。
    ——我的孩子……拜托了……
    其实可以不去考虑这些事情，也不用去管店主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过来，一直都没有记起过去的那件事，生活的轨迹丝毫没有被波及到。
    可是，她终究是想起来了。
    尤其是那个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拼命挣扎着发出的声音。
    既然内心做不到无视与彻底遗忘，那就刨根挖底，把过去的事情揪出来。
    [流血的手臂，很长很深的伤口……那时候你不是一直搂着我吗？]
    抛开共有的梦境不谈，郑秀晶没有多问姐姐为什么，开始全力运转大脑，试图去补足姐姐记忆中缺失或者模糊的部分。
    她现在还不明白姐姐突然问那样的问题是什么缘由。
    但梦境带给她那份无比真实的悲伤与沉重，是她不想忽视这件事的理由。
    很多时候，某些事情，理由只需要有一个，也就足够了。
    坐在书桌前，郑秀晶等着郑秀妍的回复，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了桌边的那本《视觉残留》。
    在那本书上面，放着一把蝴蝶刀。
    “长长的疤痕……”
    伸手拿过那把蝴蝶刀，手心里泛起了那份粗糙的温暖感。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你……”
    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郑秀晶中断了自己的思索。
    “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