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兄弟,借酒浇愁不是我们英雄好汉的所为啊!”芬格尔举杯,烛光照亮杯中的劣质餐酒。
“不行么?我塞!”路明非的脑袋又重重地跌回盘子里,“就算是借酒浇愁,你不懂,我们中国的英雄好汉,失恋了都借酒浇,你读过武侠没有?知道李寻欢么?还有段玉和虚竹,借…借酒浇愁,就是好汉作风!”
“我重点是这个借字…话说师弟是你自己买酒,要师兄我陪你醉到世界末日,师兄也是微微一笑,只有只有一句话,猪肘子要双份!”芬格尔苦着脸,“可是拜托,你现在穷的连我都不如。你翘了几天的课,被诺玛警告,信用卡都被暂停…酒钱都事师兄我出,你知道师兄我虽然也是性情中人…但是酒肉之痛也是人之常情。”
“你真烦,等我有钱了还你!”路明非连头也懒得抬,“不跟你借钱我跟谁借去?难道跑去跟老大说,老大,听说你要娶师姐,我心里难过,想借两个钱喝酒?”
“恺撒是个通达人物呐,你有种那么说,他一定签个单子,立刻就有人给你送几箱波多尔!”
“你妹!我知道老大是通达的人…可是,”路明非的眼瞳里一片空白,“我不是啊…”
“你当然不是通达的人,你是个废柴啊。”芬格尔耸耸肩,“废柴不是通达的人。你现在愁苦的…我看,连我都觉得酒里泛着酸味儿!”
“只是我们喝的酒太次…单宁酸含量太高了吧?”
芬格尔沉默了片刻,又喝了一小口,皱眉品了许久放下杯子,“好像你说得对…不过好吧!让我们整理思绪,回朔过去,展望未来。其实诺诺跟你一直没有什么关系对不对?你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恺撒的女朋友,恺撒虽然被学生会那帮美少女围绕着,但显然他喜欢诺诺。他俩门当户对,那是天作之合。一年后他们准备订婚了,顺理成章。你作为恺撒的小弟,应该由衷感到喜悦,他们结婚的时候你喊了一充当花童,拖着诺诺的婚纱满脸笑容…”芬格尔给力地竖起大拇指,“岂不块哉?”“花童都是儿童!”路明非狠狠地把一口混着黑色沉淀物的口水吐在餐盘里。
啊嘞?路明非懵了。原来混了那么多年居然是个儿童?都快要20岁了诶,还没有女朋友,靠着坑蒙拐骗…作弊密码什么的都算是坑蒙拐骗吧…混过来了,只剩下3/4的生命…要是按照平均寿命72岁算还能活个34年,居然还是个儿童。
“可是他妈的…儿童…”路明非猛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每个人不都当过儿童?不都傻岔过?你…你也别看不起我嘛!”酒劲猛地涌了上来,他一个倒栽葱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芬格尔耸耸肩,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倒入酒中。
2、“合适”的喜欢
黑暗里,楚子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做他每天睡前的功课,回忆跟那个男人相关的事。开始他想得很多很多,往往要耗费一两个小时,渐渐地他明白这样的回忆太凌乱了,就像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总会从指缝里滑走一些,又无法辨认出滑走的沙粒到底是哪些。于是他从所有的事情里远了49件事全部的细节,这样就像手里握着49块编上号的小石头,即使不小心掉落了一块,他也会记得,再把它找回来。就像是富山雅史说的那样,人的记忆终究是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忘记这个忘记那个。这样一遍遍地回忆,把每段回忆都编了号,就像是在破硬盘上给一个老旧的文件夹一个劲儿地做备份。可堪抓住的记忆,就只剩下那么一个文件的东西。
门无声地开了,走廊的灯光照出一个狭长的扇形,旋即又被关闭的门切去。娇小的身影走到病床边,老实不客气的坐下,到开保温桶的盖子,把勺子递到楚子航手里。
“今天晚了一些。”楚子航说。
“喂,拜托我有晚自习的!我又不是你家的保姆,给你煮宵夜是敬重你是条好汉,师兄你能说话别冒昧不客气行么?”夏弥拍拍手,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楚子航看着她的背影,夏弥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束腰的白色校服裙,黑夜里身影是月光般的莹白色,纤纤细细。她的步伐轻盈,越来越远,带着一股淡淡的气味也越来越远。楚子航觉得那股味道很梳洗,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的家还是平房的时候,他在后面齐腰深的草里捉蚱蜢,阳光晒着露水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那张一切数据都将被抹去的破硬盘——那是他的记忆——的角落里,找到很多年前无意中没被格式化的一张照片,因为过度曝光而模模糊糊,只有绿色的,纤细的草尖,和女孩瘦瘦的小腿,白色的裙裾。
一瞬间他有点走神,但想不起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喂,师兄你今天好像特别有呆感,虽然以前你也呆感十足。”夏弥在门边忽然转身,“无论如何你已经挺过第一场听证会了,如今你在学院里支持率很高哦,胜算很大,不该开心么?可你好像满肚子心事的样子。”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一个朋友的事。”
“什么事情劳少爷您操心了?”夏弥无声无息地溜回病床边坐下了,双手托腮,满脸“求八卦”的申请,好似她根本不曾离开过那个位子。
他思考了一下,“我有件事……想跟你探讨。”
“能不那么学术么?”
“直接地说我那个朋友喜欢的女孩被人求婚了。他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看起来很难过,我就想要找个人问问,女生什么时候、为什么、怎么样才会喜欢上对方。”
“那个女生很万人迷么?”夏弥来了兴趣。
“是。”楚子航的脑海里,红发小巫女的影子一闪而过,黑色短裙红色短风衣,耳边四叶草的银坠子闪亮。
“谁跟她求婚?”
“男朋友吧。”
“她男朋友人好么?”
“很好吧,喜欢他的女生不止一两个。”楚子航脑海中适时地浮现恺撒?加图索淡金色的头发在敞篷的布加迪威龙里闪耀,以及围绕着的白纱长裙少女团。
“帅哥?”
“是啊。”
“有钱?”
“虽然花钱有点大手大脚。”
“花心?”
“不。”
“那还讨论个屁!”夏弥耸肩,“一个女生,有男朋友,英俊有钱忠心不二,到了求婚的地步,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你那个朋友就是个灯泡嘛,学长你懂‘灯泡’的意思么?”
“夹在情侣之间发出不和谐光良的人。”楚子航说。
“够学术,”夏弥捂脸,“不过很准确。女孩有表示过喜欢灯泡么?或者只是灯泡喜欢女孩?”
“只是灯泡喜欢女孩。”
“更没戏咯。”夏弥懒洋洋地,“我说学长,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无聊的八卦么?这根本就是暗恋嘛,谁没暗恋过……喂!”夏弥好像挖到宝一样蹦了起来,蹦到楚子航面漆死死得盯着他的眼睛,“你说的那个衰人不会是你自己吧?不会是你自己在暗恋吧?喂喂!不会吧?”
楚子航扭头避开她身上那股清凉的、熟悉的气味,“不是我,是一个不熟的朋友。”
“没意思。”夏弥就像是个泄气的皮球,“这种没前途的感情有什么可讨论的,你究竟想问什么嘛?”
楚子航扭头,看着窗外掩住月光的枞树,它的影子在夜色里浓黑如墨。他思考了很久,组织语言。
“我猜,只是猜,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见某些人,喜欢上她。有些人在合适的时间里遇到,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开,所以一切都很好,他们会相恋、订婚、结婚、一起生活。而有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着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所以只能看着,鱼换完气,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见了,再也没有后续。但是我们能说在春天遇到花是对的,而在冬天遇到鱼是错的么?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是不是仍然会用尽了力气想去接近,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甚至伪装成另外一条鱼。”楚子航轻声说,其实他已经不想说了,真该死,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说路明非,而是想到了那个男人。
关于那个男人的以及总像是烙印,在灼烧他脑袋里的什么神经,让他忍不住战栗。那张破硬盘上快被消磁的画面又奔马一样蛮横地向他跑来了,践踏他而过,那两间平房外的阳光,漂亮的女人坐在蒸汽水壶的灶台前面灰头土脸,孩子骑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满地爬……还有那杯该死的牛奶,加了一块方糖,在记忆深处腾着暖和的白汽。
可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完全就是错的,因为时间错了,或者身份错了,于是完全不能给对方很好的生活。
可那种喜欢纠错了?那什么样的喜欢又是对的?
必须合适的时间、身份和很好的生活?像老妈和“爸爸”。
那么对的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时间”、“身份”和“生活”?
“你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赶紧说哦,不然她会跑掉。”夏弥认真地削着梨,“有些事,总要说出来才算数嘛。不说出来的话,就会猜来猜去的。猜到最后,就泡汤咯。”夏弥吐吐舌头,“说起来师兄你哪天生的?”
“六月一号。”
“可你丝毫都不像个双子,你什么时候生的?”
“晚上十点吧,我妈说的。”
夏弥低头盘算了一会儿,“难怪,你的上升星座落在巨蟹,你的星盘里有四颗星落在巨蟹座,你是个伪双子,其实是个巨蟹座。”
“巨蟹座?”楚子航第一次听说“星盘”这种东西。
“对,是死巨蟹座。”
“为什么是死……巨蟹座?”
“因为巨蟹座就是你这样的,肉肉的,心事特别多,敏感,心比嘴快一万倍,你等他说话,等到睡着了他还在酝酿,而切死要面子,如果他觉得面子受了一点损伤,他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宁愿自己憋着。”夏弥头头是道地,“所以是死巨蟹座。”
“哦。”楚子航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听起来……倒是有点像他。
“喂,师兄,你不觉得我特别了解你么?”夏弥一脸贼贼地笑。
“哦,是么?”楚子航忽然意识到确实如此,但他和夏弥之间的沟通,似乎没有多到让她看出来自己其实个“死巨蟹座”的地步。
夏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从一开始就忘记了吧?我们以前是同学啊,仕兰中学。”
楚子航一怔。确实他不记得了,仕兰中学有很多漂亮女生,他能记得的屈指可数,柳淼淼还是因为被班上男生提得太多他才记住了。是么?在那个人流熙熙攘攘的仕兰中学里,操场上男生在打篮球,女生们聚在一起翻时尚杂志,他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晒太阳,而曾经有那么个将要转校走的师妹曾在远处看过他几眼。
夏弥?好陌生的名字,只觉得有种……异乎寻常的熟悉。
“你在冰面上看到鱼浮上来换气,明年冬天如果你还等在那里,还是会看到鱼浮上来换气。再相见的时候你就可以带一把冰镐了,把冰面砸开把鱼捞上来回家做鱼汤喝!这就是后续。”夏弥站起来,眯眼,“嘿!”
她好像是懒得解释什么了,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蹦地出门去了。
3、结婚申请
“诶,我说,你应该否决‘a’级学生恺撒?加图索申请和‘a’级学生陈墨瞳的结婚申请。”副校长抿了一口烈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投影屏幕上白花花的大腿,正在播放巴黎红磨坊酒吧闻名世界的康康舞,换个通俗名字,大腿舞。
“喂,我们好像在讨论下一场听证会的应对办法,你的思绪能集中一些么?”昂热皱眉,“你一边看康康舞一边跟我开会我已经很有耐心了,能否不要忽然抛出不相干的议题?”
“该抹平的我们都抹平了,那有什么问题?校董会从诺玛那里挖不出任何证据,新闻媒体那头又被芬格尔解决了,血样也被替换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证据说服各个院系主任?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只是学生社团,但即使是恺撒说楚子航表现出暴力倾向,也不过是人证,校规在这方面很严谨,只有人证是不能推定危险血统的,必须要有物证。”副校长耸耸肩,“早说了,校董会那帮年轻人想跟我们老人家玩阴谋,他们还差的很远!”
昂热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距离下一场听证会只有48小时,此刻龙王复苏的消息已经传遍全世界,混血中的家族都在寻找他,试图杀死他,占有他的骨骸。而我们被一桩奇怪的校园政治事件困在这里,执行部的专员在全世界等待命令,但没有命令,我患上了‘严重的咽炎’,正在卧床不起。很抱歉老兄,我不能在此刻赌自己好运,我必须保证校董会在接下来的听证会上不能扳倒楚子航,否则这也将是他们接触我校长职务的理由。”
“你的武器是折刀,你面对所有对手都会把致命的一击浓缩在一刀上,因为你必须近身,近身的一刀如果失手,随之而来的就是最强的反击。但你的敌人可不是这样,尤其是政治家,他们不是赌徒,不会把成败赌在一刀上,他们制定的计划都是连环杀招。”副校长淡淡地说,目光仍落在大腿上,坚定不移。
“什么意思?”
“从你杀死青铜与火之王开始,校董会已经有意驱逐你了。事实上他们早就在收集不利于你的证据,楚子航只是其中之一。调查组只是他们佯攻你的虚招,虚招背后还有更强的杀招。”
“真跟恺撒很陈墨瞳的结婚申请有什么关系?”昂热皱眉。
“尼伯龙根计划是个危险的计划,为了对抗龙王的复兴而培养最优秀的混血。加图索家族推出来的候选人是恺撒?加图索,而在这个时候,他申请和‘a’级的陈墨瞳结婚,优秀的血统相互结合,本来对我们是好事。但,如果一切的好事都被一个人占去了,那么培养出来的人特许会超出我们的控制,他会是新一代混血种领袖,他会取代你。或者他和陈墨瞳的后代会取代你,那个后代将无比优秀。”副校长漫不经心地说着,猛地扭头看昂热,一脸猥琐,“别傻了兄弟!谁会把权利拱手让人?就算你是个亡命徒,为了屠龙豁出命都不在乎,可你也要在乎我在你下面当了几乎一百年的副校长!你能给我个机会扶正么?”
“能不能正经说话?”昂热面无表情。
“好吧……只是说笑话调剂一下气氛……”副校长摊摊手,收回了那套夸张的表情,“如果恺撒?加图索成为尼伯龙根计划的候选人,等于我们承认他是你的继承人,他将在你之后执掌密党,加上校董会对他的全力支持,无人再能抗衡他。他会是龙族消亡之后的世界之王,就像历史上那个恺撒大地一样。只要我活着,我绝不能允许我们中出现君主一样的人,这是我支持你的原因之一,论血统,目前只有楚子航能够抗衡恺撒,他们拥有差不多相等的成长空间,我们必须保住他!”屏幕的光亮照亮他的侧脸,线条坚硬如同铁铸。
昂热沉思了许久,“那份报告不止一方有发言权,你、我、诺玛和校董会都有权发言,我们能有能力半途狙击么?”
“首先你和我是攻守同盟,至于诺玛……鬼知道那个傻女人会给出什么样的批复,最初校董会把部分权力割给一台电脑就让我很不能理解。那东西真有自己的判断么?”副校长挠挠头。
“诺玛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屡次重要的时间,她确实都有自己的判断,不依从校董会,也不依从我。”昂热沉思,“总之,她绝不只是个人工智能的学院秘书那么简单。”
“那我们就算达成协议了,不如立刻签字画押!”副校长从屁股地下摸出一份打印文件来,把一支笔塞到昂热手里。
“什么东西?”
“恺撒要求和陈墨瞳结婚的申请,我已经批复了,看我漂亮的花体签名!”副校长一脸坏笑。
昂热低头,看到申请书的末尾处,鳖爬般的红色钢笔字,谁也看不出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可辨的只有三个子,“不同意”!
4、超级指令
“你有权限否决恺撒?加图索的申请么?找点理由,譬如什么同为‘a’级,生育的后代血统纯度太高,可能不稳定,应该继续考察两年什么的,反正你也很会瞎编理由,血统纯度这种事情又很靠不住。”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五十米,漆黑的服务器和管线中,男人靠在小椅子上,后仰,双手枕头,柔和的蓝光照亮了他满是胡荏的脸。
从头顶上打下来的光束里,半透明的女孩穿着墨绿色的卡塞尔学院小幅,蕾丝领巾和素白的脸几乎分不出界限。
“这种申请的批复不是我能独立决定的,校长和副校长的意见也很重要,而且恺撒作为‘a’级,校董会也是可能发表意见的。”eva摇头,“恺撒的家族在校董会的势力很大,也就是说,如果他的家族同意这桩婚事,别说我,即使校长也无法阻拦。”
“校长和你都出具反对意见呢?”
“这就得在校董会内部进行讨论了,不过既然你那么说,我会在报告上批注反对。”
“漂亮!我的女孩就是靠得住!”男人打了一个响指。
“上次你找我帮他改成绩,这次你又找我帮他乱批报告,你就像他的保姆一样了。你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对他那么用心思?”eva歪着头看男人,半边头发垂下至脚底,促狭地笑着,可笑容又明净如霜雪。
男人沉默了片刻,“我跟恺撒可没仇,中国人说,阻人财路是最缺德的事,何况阻人的婚事?我知道如果他的家族支持,谁都没办法,但我想拖他一段时间,我想给路明非一个机会……去争取的机会。”
“可怜他?”eva摇头,“但混血种和龙族的战争,本身是血统战争,最终决定一切的是力量。那个孩子不可能始终在你的庇护下长大,即使你给他一个机会,也得他自己去争取,就算一次申请被否决,恺撒还会再次申请。两次申请之间,留给那个孩子的时间有多少呢?我调出了他最近的夜宵单子,看起来他这几天只是在喝酒和睡觉。一个软弱的孩子,归根到底是没用的。”
“是啊,他是个软弱的孩子。但是软弱的人才需要帮助,该长大的,总会长大,该觉醒的,无法阻挡。那些都是将来的事。”男人摇晃着一罐冰可乐,“可总要有人给小家伙以希望啊。他那样的废柴,拥有的东西太少,因此一天到晚只想着那几件事,把心里填的慢慢的。一旦失去了,心里就空出一块,空荡荡的,拿什么都填不满,”男人抚摸自己的左胸,“所以他才会不停地喝酒,有一种渴,只有酒才能滋润……这种渴就是孤独。”
沉默了很久,eva伸出虚无的手,抚摸男人的头发,“你老啦,以前你不是那么说话的,骄傲得像只野兽。”
“失去你之后,”男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或者只是握住了光和空气,轻声说,“我也很孤独。”
“有入侵者。”eva猛地抬起头。
“哪里来的入侵?”
“无法判定。”
“怎么会无法判定?”男人吃了一惊,“这座校园可以说都是你的身体,布满你的神经元,难道不是除了校规禁止的宿舍厕所和某些禁忌区域,你全都能监控么?”
“是你的原因,你使用了超级指令,关闭了我的部分功能,禁止白卡持有者的访问,但同时被关闭的还有我的部分神经中枢,现在我的壁垒不是完整的了,可以被侵入。”
“‘goodnight,eva’?见鬼!居然是这么强力的指令?我以为只是让储存器进入休眠状态。”男人抚额。
“你应该好好看我给你的使用手册。超级指令作用于系统的最底层,每一条都是强有力的,期中还有一条是可以令我自爆的,你要不要记一下?”eva微笑,伸手抚摸男人的脸,就像是母亲对待一个被宠溺却又犯了错误的孩子。
“免了,入侵者试图读取你的硬盘资料?”
“不,这次入侵令校园的防御系统暂时失效。换而言之,入侵者针对的不是我的本体,而是我所受卫的这所学院。”
“明白了。”男人推开椅子,霍然起身,抖落披在肩上的外衣,虬结的肌肉在皮肤下滚动,像是要跃出那样。他的双拳发出了轻微的裂响,转身离开。
“使用言灵的时候千万小心,过强的肌肉力量会给骨骼带来很大压力。”eva叮嘱。
“记得啦记得啦,有时候我真怀疑我当初爱上你是因为某种奇怪的恋母情结,你就像我妈一样。”男人无奈地挥挥手,“我还没有老到骨质疏松的地步,而且,我按照你的要求每天都有吃钙片。”
eva不说话了,微笑着,对着他的背影挥手告别。
“对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那次破解青铜之城地图的时候,路明非曾使用一条指令入侵你的系统,那是超级指令么?”男人忽然站住,扭头。
“是的,超级指令,‘bcksheepall’。所谓超级指令,就是对我而言具有强制性的指令,我不得按照自己的意愿拒绝,而且无视一切校规校纪。那条指令强迫我接受一个来自外部的信号源,并且不保存记录。既然我被强迫执行,那么就是超级指令。”eva神色严肃,“但,这是条原本不该存在的超级指令。”
“什么意思?”男人一愣。
“绝大部分超级指令,都是诺玛获得人格之前就被输入的。你也知道,诺玛的建成是在1990年前后,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星际争霸》这个游戏,自然不会有人会用一段游戏作弊码作为超级指令。”
“有意思,居然还有一个和我一样使用超级指令的人……问题是,他是谁?”男人低声说。
“你确定不是路明非?”
男人耸耸肩,“相信我,那货没那么有智慧。而且,如果他掌握超级指令,他一定会把它用在黑了你的系统,好把他欠的信用卡卡贷都清了。”
5、湮没之井
一道巨大的裂缝绵延在地底深处。卡塞尔学院的选址经过秘党的严密考察,坐落在坚硬的花岗岩地层上,数百米厚度的花岗岩石脉就是学院天生的壁垒,可以和十米厚的钛金属板相比。但是现在这道壁垒被撕裂了,轻而易举地。石脉中高压地下水忽然被释放,汹涌着沿着裂缝冲出,直达深埋在地底的循环水系统,倒灌进去。
同时一个漆黑的,鱼一样的影子滑入了循环水系统。
循环水系统,或者说下水道,往往都是一些粗糙的水泥管子组成的臭气熏天的地下河。但是这个系统不是,它采用了高强度的不锈钢大管,内壁接口处可见德国克伯虏钢铁公司的印记,同样材质的不锈钢曾被用在二战期间德国巨炮“古斯塔夫”上。水质清澈透明,没有一点杂质。
影子沿着逆流漂了几百米之后,手中握着的绳子用完了。他在这根绳子上做了一个记号,绳子用完的时候,他进入的距离是450米。
他翻转身面朝上,在高速激流中,以两膝的吸盘附着在光滑的内壁上。而后他伸手轻轻地按在管壁上,一瞬间水流停止,一股强有力的高频振动令他周围的水体瞬被固化封闭,如果能够直接观察那些水分子,会发现它们就像是发疯的弹簧振子在极大的范围内往复震动。
黑影的言灵超出了人类听力所能捕捉的频段。
管壁和管子外面的岩石一同崩裂,水流恢复流动,黑影被巨大的压力“挤”了出去,仿佛足踏浪花进入一片新的黑暗空间。
他无声地落地,立刻趴伏在地面上聆听,尽管听力在同类总不是最优秀的,但也绝非人类可以比拟。
他有些惊讶,换换直起身,这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样。“冰窖”的最深层,有个单独的名字——“湮没之井”,一切的秘密被投入这口井都将被湮没,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应该是防御最严密的地方,完整的电子系统、密集如荆棘的感温红外线、带电的地板、催泪气体、甚至来自装备部的什么古怪设备都被预先考虑到了,这些都会发出细微的声音。但出于他的预料,这里静的就像是一个古老的溶洞,听力所及之处,只有无处不在的水声。
他取出两根荧光棒,扭曲几次后,明亮的黄色荧光从指缝中射出,荧光棒被激活了。他将其中之一对空掷出,仿佛着火的流星经天而过,却照不透头顶浓重的黑暗,荧光棒升到了二十米的高度,却依然没有触到屋顶,之后划着弧线下坠,落入水中。荧光棒落水的瞬间,影子看见谁对面的黑暗里,似乎有双金色的眼睛一闪而灭。
他没有丝毫的惊慌,从水下呼吸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他高举了手中的荧光棒,照亮了周围的空间,相互缠绕的线条从他脚下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那些线条是蚀刻在坚硬的青铜地面上的深槽,槽里流动着生青色的水。这些平缓的水流像是一株茂盛的藤树,分叉而后交汇,最后汇入前方那片寂静的湖。
此刻如果从高处看下去,影子站在藤树的跟部,无穷无尽的符号隐现在藤树纠缠的枝条中,最后组成完美的圆形图腾,包围了那片小小的湖泊。
整个“湮没之井”的面积,和整个卡塞尔学院相当!
在这里仰首不见顶,以金属为大地的空间里,时光像是被封冻,空气也凝结,一切的神鬼妖魔都被某种强绝的力量隔绝在外,一切的入侵都被排斥。
这就是一个“领域”,却不是由人类或者龙类引发的领域,引发这领域的言灵就是那些藤树的枝条,整个地面上的符号,组成了前所未有的言灵之阵。
这是炼金术的奇迹,以符号和元素创造出领域,几乎超越了生命,超越了一切宗教法典上神明的特权!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掌握了‘科学’这样强有力的武器,最终封印龙王的时候,人类还是不得不借助龙族自己的技术啊!”黑影低声叹息,“即使只是一具骨骸。”
在线条纠结的地方,都有不同材质的、祭坛般的平台,龙文围绕着这些平台,这些带有神秘力量的文字组合不同元素,构成了一个个小的领域,在某些国家的文化里,这些被称为“阵”、“封印”或者“结界”,无论什么样的称呼,这都是一种蕴含怪力的怪圈,压制着其中躁动的力量。平台上陈列着各种藏品,有颜色各异的晶体、不知名的机械设备、武器碎片、表面刻满符咒的石函、甚至半截干枯的木乃伊,它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置于圆柱形的石英玻璃缸中,附带超低温设备,下面的金属铭牌显示它1836年出土自埃及国王谷,是某位法老的陪葬。这显然不是以为宠妃的尸骨,因为卡塞尔学院的专家们还认真地标准了“性别:男”。而且它的两臂被某种骨质的镣铐锁死在半截铁柱上。鬼知道他生前是个什么邪性的人物,导致法老临死还要把它放到自己的地宫中,也许是要压制它,也许是相信靠着这家伙能到达古埃及人向往的死后王国。
“真是个垃圾堆啊。”黑影对于这些可能震撼世界藏品表示了不屑。
他用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腕上,一个轻微的震击。一根小动脉炸开,粘稠的红血滴入深槽里。
那些血液竟然比铁流般的、生青色的水还要沉重,入水沉底,青色和红色混合在一起,流动着蔓延开来。那株青色的、茂盛的藤树被染上了一层新的颜色,血的暗红。而这层颜色开始渐渐发亮,光从深槽的地步透出,斑驳陆离,像是隔着一层暗红色的水晶放射出来的。渐渐地荧光棒的光背吞没了,深槽地步发出的光尖锐如剑。深槽中,生青色的水面上冒出了气泡,像是某种激烈的化学反应,这种反应很快把水加热到沸腾,气泡和水花一起跳跃,好像无数精灵在水面上疯狂地舞蹈。
光把巨大的言灵之阵照亮,一股巨大的力量被注入,言灵之阵火花,暗红色的光有规律地闪灭,像是心脏波动的频率。
黑影低沉的唱颂声控制了整个空间,压制了其它一切声音,在这早已是窜的古老而伟大的言灵之下,光的闪灭越来越快,无数龙纹组成的巨大团最后亮的像是被烧红的金属。
达到极限,随即光忽然熄灭,所有深槽在同一瞬间腾起暗红色的蒸汽,流动的生青色水被蒸发,干枯的深槽里留下呗强酸腐蚀一般的白色痕迹。
言灵之阵,或者封印,被毁。
“湮没之井”里好像被封冻的空气回复了流动,被封禁的空间重新回复了自由,一切都透着一股轻松和新鲜,于是……
仿佛群魔乱舞
那些被封印在祭坛上的藏品活了过来,以不同的方式,古老的青铜面具无声地开合嘴唇,像是在唱一首古代祭司的颂歌;沉睡在福尔马林里的半截木乃伊在铁柱上扭动,似乎想要挣断镣铐;暗金色的沙漏中,哪些黄金细沙早都已经落入下层,而现在这些细沙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重新抽取到了上层,它原本就是这样被设计的,根本不用人反复颠倒就可以计算时间;斑驳的八音盒有开始演奏了,记录声音的银质滚筒上,浮现出信的细小凸起,这个滚筒每转过一圈迷凸起的位置全部变化,下一轮转动演奏的将是全新的曲目,还不仅仅是这样,隐约的人面浮起于滚筒的角落里,像是个不断作曲的音乐家幽灵闭目沉浸在自己的创造中。
这是本该吞噬一切终结一切的地方,就像是棺材,里面不该有任何活物存在,而此刻居然热闹得像是庙会。
“吵死了!”黑影说。
他的声音冷漠而轻微,却如同军令一样席卷了整个空间,声音所到的地方,群魔们都战栗着重新沉默下来。这些隐藏在木乃伊中,或者被炼金技术保存了几千年的“活灵”,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感觉到了远比永恒沉睡还可怕的重压。无形的压力来自黑影身上。
“你,继续演奏。”黑影指了指那个八音盒,“要些宏大的曲子,这应该是一场伟大的重逢。”
于是八音盒奏出了宏大的进行曲,这是一首全新的编曲,从巴赫到贝多芬,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名曲和精髓都被袭用了,历代音乐家的精神闪耀,古钟轰鸣般庄严。
黑影踏着音乐的节奏,沿着“树藤”的主干前进,迈入前方的水池,只有这里还有那种生青色的水了,血液正和这种水剧烈的反应。但黑影涉过齐胸深的水,那些沸腾的液体丝毫不能伤害他,他缓步前行,每一步的步距都没有变化,直视前方,像是朝圣的信徒。
水池中央是一座巨大圆形祭坛,此刻只有这个祭坛还被言灵所保护了。黑影登上祭坛,掏出几根荧光棒折叠,高举过顶。
他最后停在祭坛中央,看着自己前面的东西,沉默了很久,声音里流露出温柔的意味,“又见面了,我仍记得我们以鲜血为证的盟约,并誓言与你并肩作战到鲜血流尽方停止……然而等我再一次看到你,你已经枯萎。”
那是一具男孩的枯骨,泛着沉重的古铜色,就像是一件用纯铜打造的工艺品。它保留着男孩十三岁的身材,肋骨纤细伶仃,它的骨骼数量远比正常人类要多,如果有一本百科全书可资对照,那么一些人类身上早已退化掉的骨骼仍能在它上面被找到,它有接近一千块骨骼,有的互相融合,有的则组成不曾见于任何教科书的器官。但是最大差异还在于它的背后,两束细骨就像是扇子,打开为巨幅的双翼,头低垂着,脚下则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这个动作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骨骸以展开的翼骨为衬,形成完美的十字。
龙骨十字。
至今仍旧能看出那张已干枯的脸上流露的、临终的微笑,黑影抚摸那张干枯的脸,忽然发声笑了起来,“但别逗了,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对吧?这不是一个龙王该有的死法。如果你真的已经死了,他们何必用这么巨大的言灵之阵约束你,怕你的灵魂还会挣扎着苏醒么?”
枯骨当然不能回答他,枯骨就像是一具枯骨该有的样子那样安安静静的,保持着询难者庄严的姿势。
“不回答我一下么?”黑影用手指扣着它的头骨,“那么,就让我为你解开束缚。”
他握拳,手腕处几根小动脉崩裂,浓腥的鲜血直流入脚下的深槽,这些深槽直接进入那个巨大的水池,那些生青色的水对于这个言灵之阵的意义,好比是电解液对于电池,谁的循环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力量。炼金术的极致,模拟了世界的循环,就像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这一次血液的效果明显减弱,刚才黑影以血液摧毁了那个巨大的龙文咒印,但深槽中的水有限,而此刻中央祭坛的水脉和水池连通,组成了几乎没有穷尽的支援。尽管他的血液已经令水池暴沸,但是水的蒸发也在消耗着血液。
“想不到还有人类能造出这种炼金封印,”黑影的声音里透出了疲倦,显然巨量的血液消耗在吞噬他的精神,“不过为了你的复生,总要支付些代价,我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准备。”
他猛地用力,全部四个心室和心房全力收缩,他控制了自己心脏的运动,以人类根本不可能坐到的方式从全身血脉中挤出鲜血。淋漓的血混入水池,缓缓沉淀到底层,之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整个水池的水向着天空飞溅,溅起数十米高的环形水墙!一场逆飞的青色暴雨。支撑炼金封印的力量中断了,笼罩在祭坛上的神圣死亡气息忽然弥散,最后一道束缚也被解开,就像是漆黑的天穹被打开投入了神的光辉!
雄浑的进行曲在此一刻到达最强音,仿佛贝多芬的灵魂附体,《欢乐颂》的天国降临。
“站起来!康斯坦丁!”黑影鼓掌,吼叫。
没有人回答他,龙骨十字静止着,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生命的气息。青色的水沫洒在它的脸上,仿佛一场忽如其来的细雨。
黑影摸摸地凝视骷髅,骷髅看着自己脚下,微带笑意。
黑影走上前,轻轻地怀抱骷髅,就像是母亲怀抱婴儿,和它脸颊相贴,“真悲伤啊,康斯坦丁,原来你……真的死了。”
“请为我们……演奏一曲悲歌。”黑影轻声说。
宏大的进行曲忽然停止,在一阵子乱七八糟的杂音后——就像是一只手忙脚乱的乐队在调弦、试音、更换新乐谱——至悲至凉的乐音从八音盒弯曲的铜管中溢出,像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又掺杂着巴赫富于宗教感的弥撒音乐,女高音的咏叹调凄美高亢,以人世间没有的语言咏叹时光翻转如同秋叶,相聚往往短暂而告别常常是永恒,人们所不能承受的哀伤确实世界永恒的法则。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梦幻。”女人以萧瑟的声调唱起一首和风的歌,像是拨动蒙着灰尘的木琴。
黑影全身微微一颤,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另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背后不远处,她来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别害怕,我不会偷袭。以你的血统,足以强行中断这里的言灵之阵,我如果试图从背后悄悄逼近你,一定会被你察觉。”后来的影子轻笑着说,显然是个女孩,声音清越跳荡,透着些许嚣张。
先来的影子沉默了一瞬,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而如果对方又不是悄悄逼近,那么唯一有一种解释,对方根本就是在那里等他,他的一切都被对方掌握了。
“别急于进攻,你已经暴露自己的血统,可我仍旧站在这里和你耐心地说话,说明我有很大的把握不会输。对不对?”对方含笑说,确实声音里一丝紧张都没有
“输赢这种事,输家总是不能预判。”黑影声音冷淡,“酒德麻衣,对么?”
“哎哟,我居然这么有名?卡塞尔学院的花名册里也有我的名字了么?”对方打了个响指,一束灯光从极高处射下,在金属地面上投射出亮圆的光斑,高挑修长的酒德麻衣怀抱双手,懒懒散散地站在光束里,一身漆黑的紧身衣,两柄直刀贴着大腿捆好,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你居然能有诺玛的控制权?”黑影有些讶异。
“既然你能入侵诺玛,让电子警戒装置都失效,我自然也能咯。”酒德麻衣笑,“我在东大上学的时候也修过一些计算机方面的课程。”
“我懂了,难怪你们在这里等我。”
“对哦,埋藏龙骨十字的湮没之井,是警戒最严密的区域,原本它应该是无法被侵入的,但奇怪的是,诺玛的一部分功能忽然失效了。我们就像是一群老鼠,围着戒备森严的粮库,无时无刻不想偷偷进去,忽然粮库大门的锁脱落了,我们当然一拥而入咯。我也是忽然想到说,保存龙王骨骸的井,该是个人人都想参观的地方吧?就像是开罗博物馆里图坦阿蒙的黄金棺材。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同好,看看谁会来。你是第一个。”酒德麻衣扭头望向侧面的黑暗中,“他是第二个。”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黑暗里想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这个校园里藏了多少人对这东西感兴趣?真有意思,快成聚会了。可惜还缺一个人,就可以凑齐一桌麻将。”黑影淡淡地说。
“有的有的,打麻将人齐了。”黑影的背后,居然真的有人说话了,还高高举手。
“幸会哦,诸位。”酒德麻衣击掌。
各有一束聚光打在另三个黑影身上,此一刻暴露出的本该是最狰狞的真面目,三个黑影的身体都绷紧,路出进攻的姿势。空气里的杀机如绷紧的琴弦,一触即发……
然后杀机又无声地消散了,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因为最后来的那个人,他头上套着个肯德基的纸袋,虽然挺拔的身子和t恤下狮虎般的肌肉是那样有视觉冲击力,但是那身炸鸡味儿真是有点不和谐。
“喂,我说你能专业一点么?”酒德麻衣“扑哧”一声笑了。
相比其他人,他委实不太专业,守在龙骨旁的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弹性的材质勾勒出女性令人窒息的身体曲线,修长纤细身材,像是鹤一样挺拔;而另外一个人则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正装,剪裁精细,修身的佛罗伦萨白衬衣,居然还没有忘记银灰色的领巾,而且坦荡地没有遮住脸,柔软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半边精致的脸,金色和海蓝色的双色瞳格外醒目。
帕西,调查组的秘书
“可是你们都是有备而来,我是临时赶来凑个热闹的,三缺一,对最后那个来捧场的人,你们还要求着装么?”肯德基先生似乎有些愤慨。
“那你呢?帕西先生,我是闯入的贼,我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脸,你居然也这么坦然,你是以为要参加酒会吗?”酒德麻衣看向帕西。“这所学校中的一切都属于校董会所有,我有校董会的授权来监督管理校产,我当然不需要鬼鬼祟祟。”帕西回答得很淡然,“除了我,你们都是贼。”帕西说。
“四个盗墓贼,abcd,他们都想要同一件财宝,而这件财宝无法共享,所以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离开墓穴,他们之间谁会先死?”酒德麻衣还是笑吟吟地,“真是一个乱局呢,谁先动手谁就会把后背露给其他的敌人,难道大家就这样站着不动?”
“打麻将嘛,吃上家看紧下家盯死对门,”肯德基先生很笃定的说。嘴上说得那么轻松,他却开始缓步后退,全身肌肉隆起胳膊上的青筋游走如细蛇。他说完了这句话已经后退了十米,精确的十米,言灵序列表上杀伤性巨大的言灵通常领域较小,很少有能过二十米的,如楚子航“君焰”这样高危的言灵,如果不爆炸,领域范围只有有限五米,换而言之他只能在五米半径的球形空间内制造炽热的火焰,此时肯德基先生距离酒德麻衣和帕西50米开外,距离那个未露面的黑影也只有30米,站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显然是一个鸡贼的家伙。
帕西没有动,但是令人不安的空气波动来自他所站的方位,居然在没有任何念诵的情况下,他的领域已经被激发,言灵进入了预备的状态。
酒德麻衣倒是很轻松,懒洋洋地甚至懒得握住那对直刀的刀柄,“我说,打麻将这个对形可不太对,打麻将应该坐在桌子的四个角,而你现在坐在桌子的正中间。”酒德麻衣笑吟吟地看着龙骨十字边的黑影,“那是个危险的地方,你距离龙王骨骸最近,我们岂不都会攻击你?”
“对,她坐庄。”肯德基先生表示赞同。
“你们错了,这不是一场麻将。”黑影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轻轻地抚摸龙王骨骸,目光凝重深情,“麻将靠运气,而决定我们这场胜负的是血统。你们这些身负血统的人,却不明白血统真正的含义。”她缓缓转身,“那是黄金般的血,赐予我们灼热之力,神之权能,在掌握权与力的人面前,根本没有势均力敌的战斗,弱者……只能蝼蚁般死去。
“言灵·冥照,序列号69,于浮光中化为影,己身虚无。”她看着酒德麻衣,“我看过你和恺撒对决的录像,你很优秀,远胜恺撒·加图索。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言灵恰好是‘镰鼬’,可以不依靠视觉,你可以无声无息地把他一刀断喉。你所以那么自信是因为在这个空间里只有几盏灯,一旦你释放言灵,你将彻底化入黑暗,而我们之中任何人都能够捕捉到你的痕迹。你立于不败之地。”
“呀嘞呀嘞,被看穿了底牌,心里还真有点惶恐呐!”酒德麻衣笑。
“我很喜欢你唱的那首和歌,‘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黑影说,“你这可悲的,追求幻景的人啊。”酒德麻衣一愣,她只是随口和歌嘲弄黑影流露出的悲伤,却没有料到这句谶语一样的歌词暗合自己的言灵。她想说些什么反击,却没能出口。她脸上还带笑容,但笑容已经凝固,巨大的空间里回响起丧亡的音乐,乐声里仿佛有朝魂的大钟轰鸣,那太可以自己演奏的炼金设备自行运转起来,就像是一千一万个死神一起吼叫。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来自黑影的波动,不是风,也不是电流,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座山峰在你面前即将倾倒的感觉,整座山即将压在你身上的感觉。“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黑影缓缓地唱起这首歌谣,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领域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发散,看起来那道气幕的边缘是那么温和那么圆润,轻柔地覆盖了龙王的骨骸,骨骸甚至没有一丝震动……但金属的地面开始龟裂,细碎的金属屑在领域范围内缓缓升起,就像是领域范围内进入了失重状态,伴随而来的是惊人的磁化现象,被磁化的金属屑互相吸附,围绕着黑影旋转,就像持镰的黑袍死神围绕神座。5米,10米,15米,20米……这个效果未知的言灵在迅速地扩张领域。没人知道被它笼罩会如何,但结局无疑只有死亡。可是这种致命的言灵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领域?这简直就是游戏“死亡之手”一类的神级巫术。
它已经强到颠覆言灵学的规则了。所有人自然反应都是后退,到是尊严令他们还未不顾一切地落慌而逃。25米,30米,35米……领域继续扩大,没有减速,气幕平静温和,气幕中的空气因为剧烈磁化和电离效果而出现了忽闪忽灭的电流,电流把那些凝聚起来花费千万计美元换回的重要藏品,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但是看到这一幕,最惊恐的绝对不是财务委员会的诸位教授。而是言灵研究学的专家们。
帕西犹豫了一瞬,收回了进入准备状态的言灵。但他没有试图逃走,因为那道稳定扩张似乎是没有极限的,直到把他们全部都卷进去。黑影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的逃逸,这是一场猫捕捉老鼠的游戏,猫可以允许老鼠逃走,因为它相信老鼠不会掏出爪子可控的范畴。他这才明白他们所有人都错了,黑影进入这个空间时的谨慎只是为了那个巨大的言灵之阵,此刻言灵之阵已经崩溃,她的力量可以100的释放了。
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柄ppk,这种小型手枪经过装备部那帮疯子的篡改,足以击落一架低空飞行的老式战斗机。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他努力克制着颤抖,从口袋里摸出黄铜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子弹。黄铜底火上漆成刺眼的红色,弹头则是一块经过雕琢的暗红色晶石。
贤者之石的子弹,这种神秘的晶石是足以杀死初代种的利器。炼金术的极致成果,超越四大元素之上的第五种元素,精神元素,掌握四元素法则的龙王和他们的后裔都无法对这种诏曰规则的元素下达命令,它是无敌的,洞穿一切。
他填入了这颗子弹,唯一的一颗,毫不犹豫地抬枪发射。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四大君主之一或者地位极高的次代种,龙族的王爵们,但是他明白如果不倾尽全力他们所有人都会死。这不是麻将,开局就不是公平的。
暗红色的子弹毫无阻碍地进入气幕,黑影甚至来不及反应。
命中了黑影,巨大的冲击力把她击退了!
但是帕西甚至来不及吐出一口气,黑影再次站直了,她的战斗服表面覆盖着一层金属样的东西,那些凝聚的金属碎屑,随着她直起身体,暗红色的晶体粉末从战斗服表面滑落。贤者之石的弹头……在她的身体表面碎裂了。
“给你这颗子弹的人没有教过你使用的法则吗?”黑影冷冷的说,“精神元素一旦被炼为晶石,也就具有了形体。它的无限制,只是对于言灵,但是作为一件有形体的东西,如果它打击在金属这样坚韧的东西表面,还是会碎裂。你应该偷袭我,射进我的身体,而且命中核心。那样才能杀死我。”
“给你这颗子弹的人没有教你使用的法则么?”黑影冷冷地说,“精神元素一旦被炼制为晶石,也就具有了形体,它的无限制,知识对于言灵,但是作为一件有形体的东西,如果它打击在金属这样坚韧的东西表面,还是会碎裂。你应该偷袭我,射进我的身体,而且命中核心。那样才能杀死我。”
她转向酒德麻衣,“最后,你呢?就算是绵羊,在呗狮子捕猎前也会挣扎。那么,挣扎吧,趁你还活着!”
酒德麻衣没有动,她的一切可能的应对都没有用,冥照原本是几乎无敌的言灵,她学过忍者的技巧,配合冥照可以消无声息地接近任何敌人。但是黑影嘲笑了她,这个嘲笑是对的,面对这样的言灵,冥照根本没有用。因为这个言灵根本就是死神本身,在它巨大的领域内,一切都被绞杀,没有破绽,也灭有逃逸的机会。
黑影的第一个要杀的目标显然就是她,她面前的气幕开始变化,刀剑般凸起,那些红热的金属碎屑凝聚力为枝杈横生的诡异刀剑,就要穿出气幕,刺透她的身体。
刀剑的空间尺度是十米!是死神的巨镰!
“可以了,不需要硬撑,这是实力的差距。”有人轻声说。
酒德麻衣被一只手随便地拨开,那个人从酒德麻衣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另一只手……握住了巨镰的刃口!
于是整道气幕在他面前停止,那道代表死亡的边缘和他的脸距离只有30厘米,他握着红热的金属,就像是端着一杯红茶。
真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乐,并不高大,不像肯德基先生那样魁梧,也不想帕西那样透着优雅的贵族气息,身材无论何酒德麻衣或者黑影相比都显得很普通,当然,看起来他是个男人。
不过这也仅仅是猜测,因为这家伙穿了一身睡衣,脸上带着一个机器猫面具。
在这种环境里看到那张熟练的蓝色圆脸,令人根本没有想笑的感觉,知识十倍百倍的森冷。
“权与力?你说权与力么?”穿睡衣的男人看着黑影,满是嘲讽的口气,“很好,你比他们更懂规矩。但是服从权与力规则的人都明白,信奉权与力的人,必然死在握着更强的权和更大力量的人手中。这是信仰的代价,这是你支付代价的时候。”
“麻衣,站起来,站到我面前来。不用畏惧,更不必惊惶,”他冷漠的下令,“在这张麻将桌上,有人有‘青铜御座’为他的屏障而无所畏惧,有人有贤者之石为屏障而无所畏惧,你什么都没有,但有我在你背后。”
酒德麻衣真的站了起来,走到男人面前,挺起胸膛,阻挡在他和那层危险的气界之间。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从这个男人走出阴影的一刻,她再无畏惧。
“明白,您是坚不可摧的屏障。”酒德麻衣轻声说。
“不,我不是你的屏障,你是我的武器,我不会允许自己的武器折断,”男人轻轻按在酒德麻衣额头,“我赐汝血,以血为剑,立万剑之巅,破千刃不损。我假汝名,曰‘天羽羽斩’,曰‘布都御魂’!”
贤者之石的子弹,这种神秘的晶石是足以杀死初代种的利器,炼金术的极致成果。超越四大元素之上的第五种元素,精神元素,掌握四元素法则的龙王和他们的后裔都无法对这种超越规则的元素下达命令。它是无敌的,洞穿一切。
他填入了这颗子弹,唯一的一颗,毫不犹豫的抬枪发射。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四大君王之一或者地位极高的次代种,龙族的王爵们,但是他明白如果不倾尽全力他们所有人都会死。这不是麻将,开局就是不公平的。
“受命!”酒德麻衣闭上眼睛,她再次睁眼时,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布满整个瞳孔。
只一瞬间,她脱胎换骨,和那个黑影同样的、宛如死神般的压力以她为中心海潮般涌出。她双手拔刀,左手‘天羽羽斩’,右手‘布都御魂’。
“怎么……可能?”肯德基先生和帕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都学过一些基本的日本神话,知道这两柄剑的名字,这是日本所谓‘神代时期’三灵剑中的两柄,地位仅次于日本三国宝中的‘天业云’,‘布都御魂’是‘建御雷神’的佩剑,至今传世还有两柄号称‘布都御魂’的神剑,分别藏在石上和鹿岛两个神宫中,而‘天羽羽斩’则是日本申明须佐之男斩断上古神兽八岐太蛇的神剑,已经没有流传,无论有流传的没有流传的,这两柄剑根本就是类似亚瑟王佩剑excalibur(石中剑?)的传说之物,就算传世的也该是什么托名的仿制品,原物根本不该存于世界上。
但现在从知道不到两尺的刀鞘里,酒德麻衣真的拔出了流淌这赤红色和溶金色的两柄长剑,天羽羽斩如其另外一个名字“十握剑”一样是刀刃长达十拳的长弧刀,而“布都御魂”则是长达两米的巨型直剑,这两个东西被拔出来就像是一场魔兽。
“这根本就是……神级道具啊!”肯德基先生喃喃的说。
对于西方人来说,了解这两柄剑的途径一般只是ps系列游戏机上的各种日本游戏或者动漫画,曾经持有它们的人包括《战国无双》里的明智光秀,《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鼬……宅男们挥舞这游戏手柄或者漫画书梦想握着他们。想象永远是美好的,但当这东西一实体面目呈现……却让人觉得荒谬、恐惧、不由得颤栗。
“血的恩赐……”黑影的眼瞳中,金色火焰也开始炽烈,她声音微微颤抖,“能施此种恩赐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往前看尽一切的历史,也只有三个,你是谁?你是谁?”
最后叠声的询问暴露了她的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
“反正不会真的是机器猫。”带着面具的男人冷冷的笑着,重新退入黑暗中,“冥照”的效果在他身上出现,他的消失,就像是被水洗掉的一泼浓墨。
黑影不再说话,一切的言语此时已经没有必要,气幕前的死神之镰开始震动着崩裂,好像这柄没有生命的武器也开始畏惧,散开的金属碎片利刃般的射向酒德麻衣,却在她的皮肤表面回弹,像是击打在高硬度合金的表面,酒德麻衣用来扎束长发的红绳被切断了,娓娓坠落,漆黑如瀑布的头发散开,漫漫飞舞。
她轻描淡写地抬头挥剑,天羽羽斩。只是最普通最平静的斩切,没有任何技巧,简直就是拿起一柄菜刀切开一颗洋葱的感受,但是那柄“死神之镰”从中断裂,所有金属碎屑被激得逆射,无与伦比的力量,强绝的威仪,跟那具石棺被黑影的领域摧毁一模一样。
酒德麻衣再次挥剑,布都御魂在她身边转出完美的圆弧,以圆弧为界,领域自然而生,灼目的亮紫色电光以剑锷为中心扩散,包裹了酒德麻衣,和黑影的领域正面对冲。
没有任何声息,它吞噬了黑影的领域,那层巨大的气幕边缘被这柄剑的领域“切”掉了一块,就像一颗紫色的樱桃嵌在透明果冻上。
“炼金领域。”帕西低声说。
他已经可以接受在这个晚上发生的任何事了,因为最惊悚的事情都发生过了,炼金领域也不算什么。但是在炼金学的教科书上,炼金领域只是炼金术士们臆想的奇迹,是并不存在的技术,炼金术的核心,无非是在火焰和化学作用下令各种元素死亡而后复生,所谓的“再生金属”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制造过程中组合出新的、更加纯粹的结构,获得奇妙的品质,例如最基本的,用银重组为黄金的“点金”工艺。但是只有生命能够运用言灵之力,产生领域。因此附带领域的炼金产品都以血祭锁入灵魂。
所谓“炼金领域”就是直接用四大元素地水风火重组为带有某种“生命本质”的炼金产品,这种产品能够自己产生领域。
不是“人”的领域,是“物质”的领域,是超越神权从尘埃中仿造生命的技术,禁忌之术!
但这是今晚他第二次看见“物质”产生领域了,第一次是“凐没之井”中庞大的言灵之阵,完全用流淌的青色水体激发出领域,第二次则是从那柄传说之剑上。
果然一切教科书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挑战而改写!
酒德麻衣步入了黑影的领域,她就是被那层透明的气界吞进去了,但是“布都御魂”激发的雷电领域越来越耀眼,最后她的身影都模糊在其中了。
黑影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黑色的作战服裂开,青色鳞片覆盖着姣好的身躯,而后姣好的身躯猛地膨胀,鳞片竖起如一片钢铁荆棘!骨刺从她的双手手背上探出,黑色的骨骼,延展为黑色的诡异利刃,剩余的金属碎屑附在上面,镀上一层冷冷的光辉。“天羽羽斩”轰鸣起来,振奋激昂。
黑影和酒德麻衣对冲而去,无穷无尽的光与热、雷与火四散飞溅,四柄武器交击的巨响,好像是世界毁灭的丧钟!
肯德基先生和帕西在“湮没之井”的出口相遇,他们逃窜之快,就像是被虎狼群追逐的野狗们。整个空间都在震动,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用力去拍电梯按钮,只有一部紧急逃生的电梯通往这个空间,现在是他们的唯一机会。
“幸会啊。”肯德基先生对帕西说。
帕西楞了一下,“幸会。”
“遇见这种超自然的是就没必要再平的你死我活了,对吧?”
“这时候看见你这怪物,感觉才是看见了同类。”帕西看了他一眼,“岂止不会决战,简直想交换名片。”
又是一震动,头顶坚固的钢筋混泥土结构裂开了,鬼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冲击,差不多百米厚的结构乘也禁不住了。一块山一般大的混泥土沿着平整的切面缓缓下坠,肯德基先生全身肌肉爆发,帕西闪了进去,犹豫一瞬,袖口中滑出一把黑色的猎刀,撑住了立刻就要关闭的电梯门。这台电梯感应到了震动,电梯里的警报蜂鸣,红光闪动。一级警戒状态,此刻这台电梯原本不会降到地低,是帕西动用了强制性的白卡。
猎刀为肯德基先生争取了几秒钟时间,他像是敏捷的猩猩那样从猎刀上方滑过,跃入电梯。
电梯门立刻封闭,急速上升,忽如起来的加速度让两人一齐跌坐在地板上。升到半途,又一次巨震,这次震动之强烈,几乎是八级地震的级别,逼近了这所校园抗震的极限。半边电梯的地板被震塌,直坠下去,帕西敏捷地跃起,双手抓住电梯的天花板,两个人惊悸地看向下面漆黑的电梯井,几秒钟之后,烈焰填满了那个幽深细长的黑色空间,无可逃逸的高热气流卷着火光上升,就像是暴怒的火龙,扑面而来的热风刀一般割面。
帕西伸手神受抓住了肯德基先生的肩膀,突出一连串诡异的音节,他的领域膨胀,笼罩了两人。
言灵·无尘之地。
不被允许进入这个领域的任何东西都被排斥,无论是固体、流体、甚至温度也被隔绝。
烈焰穿透带难题网上升去,一切可燃烧的东西都被焚毁,只剩下被烧得漆黑的金属框架,带着他们继续上升。
膨胀的高温气流最后冲破了顶部的混凝土结构,在夜空中化为夭矫的龙形,一闪而灭。
他们仰头便能看见星空了,肯德基先生扭头看着帕西,“想不到你还真的那么重视我们短暂的结盟。”
“如果没有下面那些东西,”帕西冷冷的说,“我不会教你,但是他们存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完全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力量出现,力量分配的格局不是我们先前估计的,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相对弱的人应该携手。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我不知道你站在哪一方,但至少,不是那些怪物那边。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真是政治家。”肯德基先生叹了口气,“不过你说的对,力量的格局……又一次完全改变了。我们得庆幸这台电梯是最老式的机械重锤结构,否则逃不出去。”
楚子航从梦中惊醒,望着漆黑的窗外,烈焰从“英灵殿”前方的井口中喷发,那口井号称是学院的典籍之井,在还没有自来水的时代,师生们从井中打水,现在已经干涸。
他披上衣服冲出病房的门,无处不是红色的灯光卷动,警铃声刺耳的像是大群的火烈鸟在垂死之际哀鸣,大地震动,埋设在地里的水管炸裂,高压水柱喷涌如泉,建筑物外包裹的花岗岩剥落,英灵殿顶部的雄鸡塑像轰然倒塌。
一切就像写在预言书中的末日,末日面前每个人都渺小的像是尘埃。他放眼之处看不到人,也许医生护士们还未从沉睡中惊醒,也许他们已经紧急避险,也许他们已经死了……
空荡荡的走廊,阳台上的空气冰冷,他忽然转身四顾,脱口而出,“夏弥……”、
风从露台上吹过,仿佛回答他的呼喊。
6、另一个序曲
相隔十个时区,中国北京,秋日暖阳。
赵孟华趴在课桌上打盹,窗外的银杏叶子已经黄透,在风里哗啦啦的作响。宏观经济学,最无聊的选修课,几乎恶心得要吐出来。
“低血糖?”赵孟华有这个毛病,总是带着糖,急忙伸手去口袋里摸糖盒。
但他抬起头来,看见满教室的同学都站了起来,惊讶的往窗外望,窗外风吹银杏的声音忽然密集得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奏,路上的人都跑了起来。
“同学们不要紧张,可能是有点微小地震。”老师显得非常高兴,“北京在地震带上,唐山也是在这条地震带上,所以有唐山大地震。不过北京大规模地政的可能性很下。既然地震了,今天的课就提前结束,大家回去把课本好好看看,反正我将的东西都在里面。”
坏事立刻变成了好事,赵孟华精神振作,他是为了赶在下课前的考试才在这里耗着,他原本的计划是今天要去中关村手机市场修一修自己的手机,大概是存储卡坏了。号码薄掉不出来
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天空显得很高,清澈如洗,小规模的地震后街面很快恢复了平静。赵孟华溜达到中关村附近的时候,看见两个并肩的年轻人站在地铁的出口冷冷的察看人流。
吸引赵孟华的是其中一个人背后的双肩包,黑色的双肩包,包上是一个烫印的灰色徽章,半朽的世界树。
赵孟华见过那个徽章,第一次是在他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时候,在叶胜和酒得亚纪精美的墨绿色的校服上,第二次则是在路明非那张划不冻的信用卡上,特别版本的万事达信用卡,黑色,烫印着银色的世界树徽章。赵孟华对这群人不能没有好奇心,这些高傲的家伙从来不把自己圈子之外的人放在眼里,赵孟华没法忘记楚子航看向他的时候,是种俯视蝼蚁般的态度,当然还有那辆让他颜面扫地的pananera。卡塞尔学院这东西,是他的…宿敌
他买了一包酸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晃悠到那两个人的背后。
“这样真的有用么?沿着地铁线日复一日地巡逻,初代种会坐地铁?别逗了。”两个人中的女孩压低了声音说。
这些话对于外人而言是无法理解的,所以执行部的专员放松了警惕,附近的人中也没有任何的言灵反应。龙族这种事情对于没有血统的人而言,是不可想像的。
“他们能有各种形态,少年形态的不是也出现在校园过?”男孩说,“地天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我两的能力对于血统的反应有灵敏,所以他们把这个活派给我们”
女孩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范围达到一公里半径的领域,言灵·血系结罗,这种无伤的言灵对于任何血统反应都很敏感,能够从庞大的人群里找到高血统浓度的目标,范围也想到巨大,就像言灵·蛇一样。她没有找到任何血统反应。
“下一站去那里?”她问。
“每个地天站都要扫一遍,今天差不多扫完了。”男孩说,“回去把,车在苹果园等我们。”
“我的公交卡里只剩下100多块了,明天又要冲钱。”女孩叹了口气,“这样的工作真是无聊透顶,话说他们为什么不把车派到这里来接我们?”
“执行部的原则总是尽可能隐藏自己,否则也不会把北京的办事处设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地铁有监控,我们每天在没个地天站出没,如果被警0察什么的盯住可不好。”男孩耸耸肩,“所以才制定在苹果园站接送的原则,还要步行一公里,怕被人跟踪。”
“就算找到我们又能怎么样?他们能禁止我们在每个地铁站门口放风么?”
“你说出放风两个字,就显出你有做贼的天赋,”男孩说,“总之不太好拉,好了,走把,回去泡个热水澡。”
“房山线开工了你知道么?要是我们一直找不到目标,那么等到房山线竣工了,是不是那边我们也得扫,北京到底有多少个地铁站?”女孩撇嘴。
“鬼知道,其实这里还有些我们没有扫过的地铁站。”男孩随口说,“至少有两个是隐藏的。”
“隐藏的地铁站?”
“你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老的地铁线路图上,每个站的旁边有个数字标志,一号线最西边的苹果园站,它的偏号是103,然后一次是104、105、106,但是没有101和102,这两个站本该是在苹果园的西边,但是地图上却没有显示。”男孩说,“因为那里有一条隐藏的地铁。一号线是北京最早的地铁,1969年10月1日通车,只是你到达苹果园就没法再通行。102是福寿岭站,101是高井站,到达终点据说是一切地铁的源头,蜘蛛网一样的铁轨。”
“哇塞,你还真研究地铁上瘾了,服了你了,走把。”女孩整了整肩上的背包。
赵孟华犹豫了几秒钟,悄悄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对卡塞尔学院巨大的好奇心,和他们师徒隐藏而可能感兴趣的某些事吸引了他,他讨厌这群人,想知道他们鬼鬼祟祟地在做着什么。
小震之后地铁里没什么人,他步入安静的入口时,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也许这一趟,他不该跟进去。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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