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门庭今天格外热闹,当然并不喜庆。一大早商州有名望有财势的人物,便都收到了殷老爷归天的消息,放下手头上所有着急不着急的事物,扮相低调且严肃的来了,有对殷南庚生前生后尊敬的自认晚辈,有面上表情低沉但内心欢呼雀跃的。
立足商城,殷家当然有对头,而且不在少数,比如当初肯纠集起来被修士供奉煽动的那几号本土巨头实力,也是纷纷派出重要角色参加吊唁礼,只是这些人身份占着重量,不必像许多第一等的商人那般假以辞色,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笑意。
对此殷家人没道理指摘什么,家里死人的又不是别人家,他们自己可以心情沉重,但无法要求前来凭吊的人也摆出如丧考妣的哀苦态。
“场面真大!”
林立三人属于迟来的一拨,余思秋望着前方隔着几百米就人声喧沸的去处,不由感叹。
一家之主驾鹤西游,放在殷家这样的巨族当然是头等大事,加上眼下商城局势已然明了,没必要秘不发丧隐藏什么,丧葬礼于是办得不要太铺张。
小黄山下的新宅被毁成渣滓滩,再修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白事是在殷家老宅举行的。地址是位于商城南区霞飞路旁的豪宅区,从四面八方进入区域的大路开始,十步两炷大白蜡烛,路面全用厚实的雪白蚕丝锦缎铺盖,车子不准进去,人也必须拖鞋,站在较远的地方往里边看,十分整齐的一片黑西装黑礼服配白袜子。
“那里头恐怕味道不是很好闻。”
萧破军忽然开口说道,引得林立余思秋齐刷刷为之侧目,打相识之初,这个男人就是端正庄严的风格,谈不上不苟言笑,但鲜少会讲毫无意义的扯淡话。
显然感受到了同行者的异样,萧破军解释道:“就是觉得有点病态,入者去履,商城第一族的威严是彰显了,可想想又是真荒谬。”
林立闻言笑了一笑,道:“古往今来,大凡有权有势的人,哪个没点不靠谱的讲究?”
“是。”萧破军对此深以为然,虽然这位麒麟帮年少的大佬,可能肚里墨水还不及他这个杀手,不过出身摆在那儿,对于奢靡,有着十足的发言权和点评权。
不紧不慢的,他们也到了豪宅区的某个路口,应要求脱掉精挑细选原价六百二打完折六十的高档皮鞋,三双穿着黑袜的脚迈入超大号的灵堂,倒算是道别具一格的风景线。
……
白事的主色调就是白,整片豪宅区被殷家人装点得堪比造纸厂,入眼事物还真就白茫茫遍目,光是遮掩建筑的布匹和铺路的锦缎,粗略算算怕就得好几十万的花销。
“咱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这么阔绰的葬礼?”
林立带着调侃笑问身边的红花双棍。
两个人都没搭他的茬,不过神情已经表示了默认。
他们临出门时才想起置办行头,邓家别院又地处偏野,附近哪有像样的服装店,所以顺着地图导航到最近的批发市场弄来三身西装和皮鞋,总价还差四十块钱才到七百,站进此时身处的环境当然不伦不类。
不过想着今天本来目的便不是啥受欢迎的角色,萧破军和余思秋就也没提意见,不曾想殷家在这个时候还把葬礼操办的如此隆重,弄得他们站在人群当中多少有点过分醒目。抢死人的风头是不礼貌的,林立肯定也不愿意抢,与红花双棍特意找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入座,吃着蜜饯和坚果,等待时辰到了葬礼正式开启。
大概他就像星爷电影里说的那种人,犹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不论怎么掩藏,总会有风流主动找上来。
“帅哥,能留个电话吗?”一名模样欠佳但穿着有价的女人在空余的第四个座位坐了下来,两眼放光地盯着林立,笑得眉弯眼细。
“他是有老婆的人。”
萧破军不悦说道,凭他跟韩玉的自小养成胜似兄妹的关系,哪能容忍在外有莺莺燕燕招惹韩玉的男人。
女人做了个自以为撩人的拨弄头发的动作,春光明媚道:“可惜呢,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可是有道理的呀。”
萧破军沉着脸,一旁性子较活跃的余思秋揶揄道:“那能怎么着,明媒正娶,而且人家老婆还比你好看多了。”
“好看有什么用?她能让你少奋斗三十年吗?告诉你,本小姐可以。”女人再度撩拨起她那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光滑长发,眼神毫不委婉地打量着林立的衣着,看样子是从对方身上烂大街的廉价西装,把这位年轻帅哥当成了高穷帅。
富婆们最钟意家底穷酸却有着副上好皮囊的小白脸,因为特容易得逞。越穷的人越能被金钱动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恐怕不行。”林立慢悠悠开口,丝毫不觉得让富婆看上有哪里光彩,毕竟一看就不是个顶级富婆。
在唐城圈子里也有不少夫妻不睦的贵妇阔太喜欢豢养面首,事实上,这种风气自古就有,几千年下来不仅对小白脸分出了等级,富婆之间同样有上中下等。年老色衰那种被自己有钱男人都嫌弃的,属于下下等,姿容尚在徐娘半老的属于中等,唯有艳名远播且坐拥巨量财富的才可以称之为上上等,其中甚至不乏还未嫁人的单身女强人。
以前的楚荷如果要包养小白脸,便算是个顶上等的富婆,另外刘宗强那位曾经艳绝元城的花魁续弦,也大抵能算进这个行列。
眼前这女人,甭说没有能让林立少奋斗三十年的资本,就算有,他也真难昧着良心忍着恶心纳入考虑的范畴。
长得夸张也就算了,大家闺秀的涵养显然也与之绝缘。
女人登时发怒:“本小姐看上去你是你的福气,你乖乖答应还能给你个好价钱,你要是不识抬举,还妄想钓别的金龟,最好断了念想,你在我们殷家的地盘上,谁敢跟本小姐抢人!你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别碍眼,我不想打女人。”林立有些不耐烦,这婆娘嗓门儿跟破锣似的,一嗓子吼起来,周围不少人都朝他们这桌看过来,他是不要脸,但也不是真的就没脸没皮完全不要面子。
女人气得发笑,站起身鄙夷道:“你个穷小子口气挺大,本小姐站这里,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不扒你一层皮都算你祖上烧高香!”
林立心想世上怎么有这么野蛮粗鄙的雌性生物,都侮辱女人这个词儿,反手便赏了对方一杯热茶。
茶不烫,泼到脸上不至于毁容,温度却也不低,女人当即捂着面部惊声叫唤起来。
大场面不缺训练有素的保安,人群很快散开,几名穿制服的人来到桌旁,认清了尖叫的那位是殷家宗亲的某位小姐,便关切问道:“殷小姐,是不是需要把这些闹事的家伙驱逐?”
“驱逐!”
女人厉声喊道:“看这三个的穷酸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让他们滚出去!”
没有人能理解模样穷酸怎么就跟是不是好人画上等号了,但同样也没有人会出来为林立等人说句公道话,毕竟这地方,本来就不是穷人该进来的。
“你们是自己请,还是我们请?”
保安看着林立三人,眉目间隐约透着不善,右手已经握在腰间的橡胶警棍上,随时都有动粗的准备。
这名领队为殷家打工七八年了,最清楚殷家在商城处于何等高度,那女人再粗鄙再不讲理,总归也是殷家的嫡系,别说是三个长相优越进来找傻富婆的小白脸,就是到场的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也没胆子往这臭名昭著的败家女脸上泼水。
“慢着!”
女人从脸疼中回过神来,哪能驱逐出去就了事这么简单,“把他们控制起来,送到警察局去,给安个私闯民宅蓄意伤人扰乱社会治安的名头!”
“好。”
保安唯唯诺诺的点头,其实倒也不难办,并不算陷害,毕竟这三个倒霉家伙人穷脾气爆,闯进殷家地盘还伤了殷家人确有其事。随即像是换了张面孔,对着身后的属下嗓音洪亮道:“把这三个暴徒绑起来,通知黄警官过来领人!”
“你们在干什么!?”
保安正要对林立他们动手的时候,又一声女性的厉喝从某个方向传来。
殷子脩扭着还算婀娜的腰肢走到事发的餐桌旁,她今天披麻戴孝,但仍难掩其保养咸宜的风姿,反而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味。
作为殷家当代家主这脉唯一长相过关的女子,当下便有人认出这是刚刚亡故的殷南庚的长女,大权落下,殷家如今最惹不得的两个女人之一。她身边仪容英俊的高大男人,自然便是当年林家入赘的小阎罗。
只是场间大多数前来吊唁的人物都不理解,殷家长女和长女婿,不去操持接待几位首要的大客,为何要来理会这小角小落里的小事情。
殷子脩愠怒地看着桌子内侧捂脸的女人:“殷丽丽,这是我爸的葬礼,你平时在外面鬼混的那套,最好给我收敛点,不然就给我趁早滚出去!”
殷丽丽顿时觉得委屈:“子脩姐姐,我这次真的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是这个王八蛋不识抬举,还拿开水泼我的脸,我要是毁容了可怎么办呀!”
见她拿手指着林立,还张嘴就来了句王八蛋,殷子脩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愈发生气:“保安,还愣着干什么?”
“是,大小姐,我们马上把这小子赶走。”
“你们要赶走的,是这个疯女人。”殷子脩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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