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苍溟》第一五八章 悲哀

    屠无咎自爆的那一刹那，他那被供奉在门派的魂灯就破碎了。
    问仙门的新任掌门秦墨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召集门派高层语调沉重的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有着一些莫名的轻松。
    终于死了！
    屠无咎还活着，哪怕已经成为了太上长老，甚至已经离开了门派，秦墨都不认为自己是问仙门真正的掌门。
    上面有人压制着，这个掌门做得很不踏实。
    现在那个压制着自己的人终于不在了，他才能算得上是问仙门真正的掌门，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不那么道德，但是那一种没有了掣肘的愉悦感却没有办法消除掉。
    当然，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语气还是挺沉重的，他的表情也是挺沉重的。
    这是一个门派高层必须要有的素养，这一点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个消息宣布出去，门派那些高层，感觉如释重负的可不只是一个两个。
    很长一段时间里，屠无咎的存在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制得门派那些高层喘不过气来。
    不只是秦墨这一系的受到了压制，就算是屠无咎自己培养出来的那一系势力，也同样的受到了压制。
    同一个阵营，同样也有着不同的利益。
    只不过在这个阵营里面屠无咎的实力最强大，他能够强行的将所有的声音都压制住，变成他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
    可是在一些人的内心深处，并不是那么的认同。
    现在屠无咎已经死去，那些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最起码在自家内部的资源分配上，不需要再优先照顾屠家那么大一族人，可以让自己的族人以及门生弟子获得更多更好的资源。
    这里面就有着很大的利益存在。
    谁也没有表达出自己心头的愉悦，都表现的非常的悲痛。
    有的人甚至潸然泪下。
    向门派高层传达这个消息之后，秦墨也派使者去另外几家门派通报这个消息。
    同时，下令问仙门所有弟子哀悼三日，三日之后，将屠无咎的牌位请进祖师殿，接受香火供奉。
    另外几家门派的祖师殿，也将供奉屠无咎的牌位。
    屠无咎身死道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道门各派。
    另外那些门派和屠无咎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那些修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都比较黯淡。
    特别是那些要执行舍身任务的返虚修士，心情更加郁闷。
    大荒真人没有成功，屠无咎也没有成功，就算是完成了舍身任务的方浩然，也不是靠着自己个人的能力成功的，而是启动两家门派合作，冒着巨大的风险才共同击杀两名天妖。
    后面成功的几个也都是按照这样的模式。
    返虚大圆满的修士都没有办法完成的任务，对于别的修士来讲，完成的可能性更小，基本上已经不存在成功的可能。
    这么说起来，执行舍身任务就等于是送死。
    没有谁愿意去送死。
    可是点将台的规则又由不得他们不去送死。
    一想到未来摆脱不了的命运，心情就好不到哪里去。
    …………
    屠无咎自爆的时候，苏牧正在边境墙上巡逻，突然间脑海里响起一声钟鸣，一股莫名其妙的哀伤涌上心头，好像发生了一件特别悲哀的事情，眼中不自觉的有血泪流出。
    他心中一惊。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同样莫名其妙的觉得悲哀。
    那是在百年之前，那个时候他才是筑基境界的修为。
    他还记得当时也感觉到很不对劲，想要去问人，只是没过多久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掉了，包括脸上的血泪也没有了任何的痕迹，就没有去问别人。
    那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忘记，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认为那可能只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因为那非常的不合理。
    没有想到，时隔百年，又突然涌上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但他已经确定，这绝对不是幻觉。
    也明白了百年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幻觉。
    那一声隐隐约约的钟鸣，让他心头升起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
    他觉得可能和明王寺有关。
    当年，明王寺一件法宝金刚降魔镯就差一点让他和一股磅礴的力量融合，让他明白到自己可能和明王寺有着某种莫名其妙的纠葛，甚至自己还有可能是明王寺高僧的转世之身。
    只是他并不愿意成为明王寺的僧人，不愿意成为飞仙盟的敌人，也不愿意迷失自我成为一个陌生的人，所以他拒绝了和那股磅礴的力量融合。
    飞仙盟知道这件事情，也没有因此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性的措施，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待他，这也让他对飞仙盟非常的感激。
    这些年来，他一直警惕着这件事情。
    他觉得只要自己守住本心，不被强大的力量所诱惑，道心坚定，终有一天可以摆脱那前世的纠葛，不再被那种神秘的力量所左右。
    可是现在莫名其妙的又出现了这样的感觉，眼中还流下血泪，让他心头惊惧——那股神秘的力量超出了他的想象，想要摆脱，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能不能够摆脱，也是一件很难说的事情。
    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他犹豫了很长的时间，要不要向联盟汇报。
    但是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隐瞒下来。
    他很担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害怕。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眼中流出血泪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巡逻的防御营修士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在那些修士的眼中，苏牧的脸上并没有血泪流出，甚至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悲恸。
    …………
    屠无咎自爆的时候，屠航正在飞仙城炼器堂按照联盟的要求炼制布阵材料。
    这几年的时间他都在炼制同样的材料，早已经熟练了。
    炼器技巧一直在提升，虽然提升的速度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炼器时的那么快，但是放在飞仙盟炼器堂那些同一等级的炼器大师里面，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了。
    他知道这个是他在飞仙盟的安身立命之本，所以非常的认真。
    他的天赋本来就很高，修为也不错，认真起来，成长的速度就要快过别人。
    按照这样的成长速度，他觉得再过几年的时间，自己的炼器水平就要提升一个阶段，可以尝试着炼制中品法宝，达到中级炼器大师的水平。
    到了那个时候，他在飞仙城享受的待遇又要高上很多，他的家族在汾国也会更加的稳固。
    屠无咎的自爆，他没有任何的感应。
    对于老祖的生死，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老祖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就算是成功的执行了舍身任务，都不会将他带回问仙门。
    不论老祖是生是死，他的命运都已经是这样了。
    老祖已经给他打好了基础，不可能再给予他更多的。
    想要过得更好一些，只能够靠着自己的努力。
    他也能够猜得出来，执行舍身任务没有那么容易，老祖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甚至在几年前他就猜想着老祖是不是已经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只是那些消息他也没有办法探听得到。
    在屠无咎离开汾国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只能够靠他自己。
    他也必须要靠他自己。
    他知道他自己的责任。
    他也愿意去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
    就算是屠无咎已经不在了，他还是会按照屠无咎的意愿，拼尽所有的力量将屠家这一支血脉发扬光大。
    …………
    屠无咎自爆后不到一刻时间，正在攻打玉都派护山大阵的所有的天妖都知道了。
    那个时候，自爆所造成的破坏还在继续扩大之中。
    消息能够传得那么快，主要在于邻近阴阳兽地盘的几个天妖神识听到了屠无咎那一句“明王寺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也感应到了屠无咎的自爆，然后就用神识向临近的那些天妖传播了这个消息。
    只要在神识覆盖范围之内，可以随时的联系对方，那个速度相当的快。
    声音传播不了那么快，自爆产生的能量扩张也没有那么快。
    通过那些天妖神识传递讯息，在自爆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这一片区域所有的天妖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龙王当然也知道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对身边的宁少阳说道：“一个好消息，你说的那个问仙门的屠无咎已经在阴阳兽的地盘上自爆了。”
    宁少阳心情黯然——曾经站在修真界最顶端的存在之一，堂堂一派掌门，返虚大圆满的修士，终究还是逃不了这一天。
    虽然屠无咎和他有一些利益冲突，甚至威胁到他和飞仙盟的安全，可是这么一个人族最顶级的修士最后只能被逼着自爆，他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为了屠无咎这个人，而是为了人族。
    问道：“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有没有拖着一个天妖同归于尽？”
    龙王摇了摇头：“没有伤到天妖，他们都太小心了，这一点非常的遗憾。”
    宁少阳叹息一声：“可惜了。”
    内心觉得很悲哀。
    堂堂一个返虚大圆满的修士，临死之前竟然拖一个天妖同归于尽都做不到，这是何等的悲哀？
    道门，真的还有取得最后胜利的希望吗？
    “是有一点可惜，要是能带走一个阴阳兽的天妖，那就更妙了。”龙王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叹息归叹息，但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道：
    “不过他这一场自爆，将明王寺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都给消除掉了，阴阳兽一族除了他们六个天妖之外，所有的族裔都已经不复存在，一万多个被他们渡化的明王寺僧人，还有几万别的族群过来让他们渡化的妖兽，也全部都没了。虽然没有带走一个天妖的性命，但是这一场自爆给明王寺或者阴阳兽一族带来的打击，比带走一个天妖的性命还要大得多。”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让龙王忌惮的存在，那也就只有明王寺了。
    而且还得是阴阳兽一族主导的明王寺。
    现在屠无咎自爆，将明王寺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一万多僧人给消灭掉，将阴阳兽六个天妖之下所有的族裔也消灭掉，还消灭了那些想接受明王寺传法的顶级族群送过来的族裔，表达了道门和明王寺势不两立的决心，震慑了那些动摇的顶级族群。
    不能说将明王寺连根拔起，但也极大的阻止了他们的扩张。
    对龙王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笑着对宁少阳说道：“经过这一场自爆，阴阳兽一族都可以在万族之中除名了。只剩下六个天妖，而且都是公的，他们已经没有办法诞生出纯粹的阴阳兽的后裔了。和别的族群结合，只会让他们的血脉越来越杂乱，就算是再度发展出一个大的族群，都和阴阳兽没有多大的关系，基本上也没有可能觉醒他们血脉中的天赋。等他们六个天妖一死，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阴阳兽了。”
    阴阳兽一族还剩下的六个天妖，其中有两个气血已经衰朽，没有了繁衍后代的能力。
    只有四个天妖还拥有着那样的能力。
    阴阳兽一族虽然不像彩凤族那样，一辈子只能孕育一个生命，但是他们后裔中拥有着纯净血脉的几率也很低，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够让后代拥有自己同样等级的血脉。
    而且一辈子也只能有一次那样的机会。
    虽然用完了那一次机会还可以生育，但是生育出来的后代血脉等级就会变低。
    这四个还可以生育的天妖都已经用完了那样的机会，也就意味着阴阳兽一族以后都不会再有血脉纯净的族裔了。
    再加上他们要生育也只能和别的族群的妖兽结合，那血脉将会更加的杂乱，可能生育出来的后代还不如阴阳兽一族里面等级最低的黑白兽。
    那样的族裔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等到黑白神王等六个天妖死去，就再也没有撑得起门面的族裔，那就只能成为那些顶级族群的食材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