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话到嘴边,又变了:“我真的没事,说陪你们参赛,一定说话算话。”
武功面露得意,武艺将信将疑。
武文杰再去找厂长,请他务必去现场观摩一下调试平台。
厂长推说自己忙,没打算去,他对武文杰说:“技术上的事,没有比你更明白的,有什么要看的,也不用我看,你去看就行了。”
这回武文杰拿出了不依不饶的劲头,变着方非得要厂长去看看,缠得厂长没办法,只好答应去瞧一瞧。
可以说,厂长见到江一水在调试平台展示的风采后,内心吃的惊比武文杰还要大。
“厂长,您看我可不可以这样说,在探讨动车组的调试这个话题时,江一水师傅远比我要有发言权。他和他团队搞的这套东西,我能给的评价就是一个字,牛。而我目前对它的了解程度也只有个大概其。不错,它的整个设计原则、设计思路和设计要求,都是按照我提出的技术方向推进的,嗯,当然更是遵照您对全厂技术开发所作的战略部署来做的,但无论是您还是我,在他这个领域肯定都不如他和他的团队成员更清楚。”
武文杰的这番话,让厂长有所触动了:“你这话说的有那么些道理,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只有让专业的人去做,才会有最好的效果。”
武文杰趁热打铁,再次提出希望让江一水代表工厂去参加那个技术会议,厂长听罢,没有像上次那样马上否定,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疑虑:“经过这一看,我个人还真没什么意见了,让一水师傅去参加,应当比你去参加收效更好。不过,那不是咱厂自己组织的会,咱们自己明白的事,跟人家主办方怕讲不清楚,被人家误以为咱们不重视,或者,厂里报上去参会的名单,人家不认可,那就麻烦了。”
武文杰听出了厂长话里的意思,他点点头,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厂长,您是担心一水师傅的‘身份’不够高,让人家产生误会,对吧?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解决。一水的能耐您是亲眼看到了,那可确实是顶真的,但他作为一线员工,在外看来,可能这种‘身份’就不够了,这其实是一种偏见。咱们是凭技术吃饭的厂子,技术水平才应当是‘身份’的象征。我听说有些机制很活的企业,在企业里设置了一些像什么‘少将连长’这样的职位,他们在一线带兵冲杀,直接接触炮火,最了解市场需求,也最有发言权,对外呢,又有比较高的‘身份’,这样几头都兼顾起来了,效果非常好。”
厂长盯着武文杰,赞许地说:“你说的那些,我也都看过,而且也作过一些思考,但一直还没考虑成熟。你这一说,我很受启发,咱们确实可以借鉴人家的作法。你有什么想法呢?”
武文杰笑了,把自己的想法各盘托出:“像江师傅这样出类拔萃的技术人才,单就他在调试领域的能力和取得的成果,就足以在厂里甚至在咱们全系统,都能拔得头筹。咱们一方面可以像以往那样,给人家荣誉,像劳模、先进生产者这些荣誉,能争取多高的荣誉就尽量争取。另一方面,不妨考虑给他比较高的技术职务,哪怕是‘厂内粮票’呢,也是个激励,同时也有利于他们在业务口开展工作。”
厂长挥了下手,兴奋地说:“就这么办!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厂内粮票’,人家有‘少将连长’,咱们可以设个‘总调试师’,职位和待遇可以比照厂里的副总工程师,你看怎么样?”
武文杰听了,一拍巴掌,高声说:“好,就让一水师傅担任‘总调试师’!”
厂长补充道:“我跟有关厂领导再碰一下,你去跟人事部门协调,咱们两条腿走路,尽快把这事办妥。如果一切顺利,还真可以安排小江去参会。”
几位厂领导商量后取得了一致意见,但在人事部门那头,武文杰却遇到了一些麻烦。
“武总,不是我们不想支持您的工作,但江师傅这边没有现成的书面业绩材料啊。光是写张纸,盖上章,弄个任命,这倒好说,但您让我们拿什么跟这份任命一起放进档案啊?”
人事部门办具体事的人说的,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人家遵照的是基本的工作要求。
听这一说,武文杰一时也有些没招。
厂领导们的共识也是基于这个——“如果人事部门说在程序上没有问题,那我们完全同意,而且可以马上就办”。
回家之前,武文杰特意关注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管控表情,是他当下在家里需要注意的一个重要问题。
以往,他压根儿没把孩子对自己的关注当回事,总觉得自己说什么,孩子们一定就会听什么,信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那两个小脑袋瓜早就不是他想像得那么简单了,人家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理解,也有自己的判断,更有自己的观察。
过去自己在家随随便便“挂相”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果然,一进屋,他就觉察到两个孩子向自己投过来的注视目光。
过去只是武艺悄悄观察自己多些,现在可倒好,她把弟弟也带出来了。
武文杰感觉到,儿子投向自己的那两道目光,甚至比女儿的还要犀利呢。
武文杰一脸轻松地迈进家门,随意地跟迎上来的两个孩子打招呼。
武艺和武功在爸爸的脸上没有看出什么破绽,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还是武功率先开了口:“爸,您那边的情况,没有什么变化吧?”
武文杰故作轻松地一笑:“什么变化?没有变化呀,都已经这会儿了,还能有什么变化?爸爸的承诺一定会实现,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怎么到现在还含含糊糊的呀!”
武文杰反戈一击的回答,让武功无言以对,倒是武艺又赶紧接上了话茬:“爸,我弟弟那不是心里没底嘛!您又不是不知道,一遇到跟工作有关的事,你对家里答应的东西就总是特别没谱。咱家人都怕了,所以才会这样。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据我观察,今天您的神情很自然,应当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我们就暂且放心一会儿吧。”
武文杰心里一阵喜又一阵愁,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丁娟娟的电话又来了,还是听听她要说些什么吧。
一接通电话,问的还是出差的事,直截了当:“你不出差的事,落实了吧?不会再有什么临时情况发生了吧?”
武文杰见两个孩子各自进了自己的小屋,便压低声音说:“本来就要定了,谁知……”
话还没说完,武艺的声音忽然响起:“好呀,爸爸,您可真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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