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伤口不时会渗血,欢欢还是坚持着每日的锻炼,这种坚毅让甲鲲他们自愧不如,李霸也知道劝不动,只是偷偷将对他的要求降低了。
甲鲲很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欢欢豁出命也要提升自己的缘由,他隐隐觉得其中肯定和上次那段经历有关系。
似乎欢欢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只是他表达不出或者根本不愿表达。
他经历了什么?在他被德江智人关押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仅仅是因为被整容后的心态转变?这不太可能。
甲鲲是一个不能看见朋友遭罪的人,见欢欢难受就如同自己被折磨一般。他也跟欢欢私下聊过多次,总是有一种隔膜在他们之间若有若无。
近两个月的锤炼,甲鲲他们也度过了适应期,做马步的角度也到了八十度,每天五个小时的训练也扛了下来,当然,胖金和瘦海依然垫底。
甲鲲通常在临睡前十点多,就会开始站桩,他似乎只有在写书法和站桩时才能享受到宁静。欢欢也在他自己的床上盘腿而坐,每到夜深人静,他也会这样,甲鲲知道他这是在冥想,放空。
有时候他会盘上一整夜,因为第二天一早醒转,欢欢依然是这个姿势,而且他的精神会更好。甲鲲自认还做不到这点,只有佩服的份,智能人也会有如此境界?他有些不明白。
今晚月色好像格外洁净,甲鲲却无法入静,好像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次思绪纷乱杂陈,让他不得不一再调息,照着唐老师的方法,念着松静空三字诀。
忽然,欢欢两眼在直视自己,又恍惚是错觉,怎么如此怪异,甲鲲内心却并无波澜,他怪事见多了,早已见怪不怪。接着甲鲲又看到自己正站在那里,背后是他的床铺,胖金的打鼾声和偶尔的鸟鸣混杂在一起。
有意思,我怎么既盘腿坐着又在站桩?疑虑只是一晃而过,甲鲲没多想,他继续享受着这份空寂和冥想。
“你还不快把她手脚卸掉!”
一个突兀的叫嚷在甲鲲旁边不远处乍起,甲鲲心神激荡,忙睁眼,差点失声喊叫。对面竟是一个女子浑身浴血,摇摇晃晃地站着拿一条腿在拼命挥舞,血撒得到处都是,显然这条腿是她自己的。几个手忙脚乱的医护模样的人在短暂惊惶后又冲了上去,企图按倒她。
女人最终被制服,固定在了那张金属床架上,上面的各种仪器已被扯断和砸坏。
“让你们给我捆好手脚,你就不听,混蛋!害的我这身工作服还得换!”有一个人在埋怨着。
甲鲲强忍不适,他不敢出声。
甲鲲企图转动自己的思绪,脑子却好似被冻成了一只冰冷果冻。好半天才想起,我怎么在这里?他们怎么没发现自己?我在这里做什么?
甲鲲只能转转自己的眼珠,他依然坐着,这里不再是他们那个宿舍,而是?
他终于看清,这是一间冰冷的操作间?手术室?
头顶是金属格栅的冷冷灯光,周围的墙壁释放着诡异的灰白色,还有十几张如古代停尸床一般的操作平台,上面是一具具尸体?皆是不着一缕,没有衣物的遮蔽,那些是尸体还是病患?甲鲲一时无法判断。
每个床边都有一台固定屏,上面有各种红色数字在跳动,还有绿色的曲线以及指标。诡异的是他们身体都是残缺的,不是缺腿就是缺手,有些只有半截身体,甚至半个颅腔,那一半脑浆暴露在外,血在慢慢滴向金属床面,尔后沿着床上的凹槽流入地面集中在一起的下水通道。
现在只剩女人喉头发出的咕噜声和几个男人的喘气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来回游荡,好像死神拿着收割的镰刀刮擦着墙壁。
到处都是泛着金属光泽的管道,阶梯和平台,一些奇怪的设施和更多不知名的医疗器械。
女人已安静下来,她的大腿已被弃置于地上的金属盛器。
很快,在轻微的机械摩擦声和女人的一阵激烈震颤中,金属盛器中又“哐嘡!”
“哐嘡!”
这个已成为血红色的盛器中又多了一条腿和两只手臂,那个女子成了一个只有躯体的人?物体?尸体?还不是,她的头依然能缓慢摆动。
她甚至还抬了下头,眼睛恰巧遇上了甲鲲,甲鲲心里被这双冰眸深深挖了一击,仿佛是一记重锤。
女人又开始试图翻身,腰部却被死死箍住,她肢体截断处不断地渗血出来,已被注射过凝血剂,那样可以防止血液狂喷,尽量减缓人体的失血。
甲鲲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清楚这些,有个思维好像在协助着自己。
他读不出女人心之所想,却能感受到她的毫无波澜,没有恐惧,没有痛苦,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不曾有过,她是人类吗?如果不是,那我何必为她感伤?甲鲲甚至想对自己嘲笑,只是梦而已,何必惊惶至此!
“不是梦,”
有个声音突然和他对话,“啊!”甲鲲有些惊诧,“谁?和我在说吗?”他忙往四周看,不见任何人在对他说话,这里除了那几个人正对着女人做缝合手术的,其余都是躺着的半死人,盛器中那些残肢的下部分很快就被慢慢渗出的红色液体所遮盖。
“你觉得他们都是死人或者,嗯,毫无价值和意义的机器人吧?或者嗯,劳烦人类给她断掉手脚还要感恩的智能人?不过那还算好,至少你没有认为他们是某种物体,甚至是垃圾,那些人们都避之不及的东西。”
智能人?欢欢?
“你是欢欢?”甲鲲突然想起他,但并没有期待中的答案,那个声音沉默了,隐入无声的那层隔膜。
“我们在哪里?”甲鲲本就没有期待得到什么答案,他身处的这个世界,本就充满奇异。
“你在我的世界里,确切的说你进入了我的意识,当然这同样是我愿意的,”
是欢欢无疑,甲鲲松了口气,欢欢也有意识吗?不可能的,肯定是黄粱一梦,既然是梦,哪有何必介怀?
梦而已吗?如此真实,所有东西都似乎触手可及,甲鲲有点疑惑。
“是的,你不必伤怀,我们智能人的世界没有情感可言,就像无欲无求的境界中,再大的痛苦也是一抹夏天丰盛果实的甜蜜幻影。所以人类就可以将她一次次卸去胳膊和腿脚,开膛破腹,只要她的头颅不加损坏,他们就能一次次将她植入新的克隆身体。再将她这个人重复使用,做各种实验,直到她终有一天能不再发出哀嚎,不再有任何反抗,这是你们所期待的事情。但它却一次也没有发生,快两千年了。不过人类依然故我,她已经重生了近十万次,也被卸掉了十万次腿脚,开膛了二十万次,流尽了近百万公斤血液。不过这些依然没有让人类满足,你们依然将这种游戏继续着。”
甲鲲一脸茫然,满头黑线,欢欢这是在说什么?他只听懂了一小部分,这个女人身上发生的这么多惨剧,“他们想得到什么呢?为什么将她一再重生又再三杀戮?那个头颅还是她自己的吗?她到底是人还是智能人?我实在糊涂了!”
“她既是人又是智能人,”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要低估你们人类的智慧,上天赋予你们的智慧恰到好处的被你们运用到了极致!”
甲鲲有些沮丧,“请不要用你们这两个字行吗?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去做这种事啊!”他终于抗议了,欢欢不应该拿他和眼前这些魔鬼相提并论呀!
“好吧,对不起!”
“唉,没事!”甲鲲知道该原谅欢欢,“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为了让她不要反抗,但是除了抑制掉了她的所有情绪还算成功以外,反抗依然,她是我们这些智能人中最独特的那个人!”
“这么虐待她还想她不反抗?任他们宰割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可能啊?除非她是死人!”甲鲲想起刚才的一幕,突然有一种愤怒填塞进来,“她就应该做的那一点,所有合格的智能人出品都必须做到这点!她必须做到面对杀戮毫无波澜,心如止水,行为也要如死人一般,这就是人类所要的东西!”
“既然她还是一个人,情绪本该就有的呀!”甲鲲说。
“她只是智能人,虽然她的颅腔里还有人类的大脑,但自从成功融合了生物智脑后,大脑原本存在的意识就必须被重整,有些东西会被屏蔽、丢弃或封存,可是不知为何,无论德江智人怎么努力都不能屏蔽掉她的反抗,这也许深深挫伤了德江智人的自尊心,也或许他们很好奇她为什么还能反抗。都两千年了,这个女人反抗依然激烈,程度丝毫不减,”
甲鲲沉思了一会,一个模糊的答案在他唇角盘绕,他脱口而出,“或许她还没有崩溃的原因就在于此,是这种反抗意识和努力支撑着这个女人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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