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三十章 斗嘴

    舒成春一讲要他去做的事情段乾坤就皱起了眉头……依上次他跟所有火星上这些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恐怕克拉辛们那一波是他最不愿意去招惹的……
    原来这个世上毕竟还是有段乾坤都觉得讨厌的人。
    “这个事情我看还是你们另找高明吧，我……我就像那种已经嚼过一次的口香糖，再往别人嘴里塞不论怎么说都不能说是好主意了。”段乾坤这个时候已经喝完了手边的一杯酒，打了个轻微的嗝，用漫不经心的手气说道。
    “你应该知道你的角色和位置吧……”舒成春用饱含深意的口音语重心长地对段乾坤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两个人像两只多疑的猫儿一样对视了半天。
    “我的角色和位置……吗？”段乾坤颇具嘲笑意味地说了这样一句，收回了眼光，像猫儿似的伸展了一下懒腰，“这个我还是有点认知的，不过我倒想问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角色和位置？”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两人都没有作声。在水星的银心城他们是不怎么交接的，毕竟大家互相讨厌，大部分需要出面的事情都由阿比盖尔老头来，段乾坤严格意义上只相当于一个在野党的领袖——其实这种人跟他们支持者的关系要比跟执政党的关系好的多，段乾坤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出主意定方针以及和安邦会的组织管理工作上了，只要有了闲功夫他就去享受生活——当然，这种享受在银心城的时候自然就不如在和平城这么放肆，毕竟还是半个公众人物，还是需要有一点素质和基本的道德修养的——这大概也是他跑到，或者说跑回火星来寻找政治生命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我们不要这么针尖对麦芒，还是着眼于当下的事情比较好……”舒成春憋了半天还是讲了这么一句。
    “当下的事情？那是自然。飞城那方面我是不会去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另外两方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还是愿意为了火星的福祉赴汤蹈火的……”所谓的会审时度势，段乾坤自然不逞多让，他这样死活都不愿意再去飞城，那还是因为飞城那边出了一点事情，那里的人是容不得失败的，正处在一种相当狂暴的状态下面，触霉头这样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好了。
    飞城的狂暴主要是因为他们终于还是发现雅典娜被人掉了包，如今在他们那里只剩下一个半呆半傻的尼克马，雅典娜已经彻底失去了影踪——这件事是发生在跟水星舰队方面交接以后的，他们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摆了一道。
    这个时候不同的文化性格就会决定了不同的表现，如果是一般人、正常人，一定是去给有关方面施压，把这件事情搞清楚，让所有在私底下耍这种花活的人都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克拉辛那伙人气都不吭，简直像没发生过似的，对外连一点点的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反而是自己关起门来不知道在策划什么报复活动……这个有点像战斗民族那种人的性格，吃了亏从来不叫唤，不是在想方设法地报复，就是在报复的路上。
    其实不论从神女能力还是星灵信仰来讲，雅典娜从根本上和拉莱耶飞城的人就不是一回事，他们留着她压根就没法应用，简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但这个事情不取决于这个方面，有的时候我们留着一样东西不放它走，不一定非得是我留着它有用，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用它——在这个方面我们可以打许多比方，有许多恋爱和婚姻不就是这样的，之所以要跟那个人在一起怎么也不愿意放他（她）走，不一定是我跟他（她）在一起就能有多好，而是我绝不能让他（她）跟别人好，想跟我离婚做梦吧你，就算最后闹僵了我也要扒你一层皮才能把你放出去寻找下一春……所以拉莱耶现在就像那个固执蛮横又不讲理的丈夫，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就把老婆带走了，这种事在地球时代一般是要闹出人命的……
    当然，这又是个综合学问，要考虑很多问题，一般来讲首先得考虑这个丈夫的能力如何，他是那种外强中干的怂包还是货真价实的狠人——从拉莱耶这个表现上看，恐怕是够人喝一壶的……
    “你也不能只占便宜不卖力呀……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舒成春对段乾坤还是有那么点了解的，虽然当面锣对面鼓的接触不多，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阿比盖尔老头的主意都得段乾坤拿——说起来，老头这里又是一档子麻烦，老头的事段乾坤可还不知道。
    “喂，我说，做人可得凭良心，我摆平了那么大的事，只要求这么一点小小的回报，很过份吗？但是上一回就是上一回，我现在吃的可是上一次辛苦的供奉，有什么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阿比盖尔老头死掉了。”舒成春听不下去又憋得心塞，就喂了段乾坤一口味儿大的。
    “哦，也差不多该到岁数了……”段乾坤听了这话不疼不痒的说道。
    “他是死在水星监狱的暴乱里的，被人割下了脑袋当马灯提，在银心城里走了几十公里远。”
    “这就有点不应该了……”
    “水星监狱发生了一场超级火山爆发，把那地方整个填平，两千多万人被掩在了下面，另有三千万暴徒现在在银心城里攻打原先立起来的城墙，顺便也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
    “嗯，像我们那里的人干的事情……”段乾坤这时才正儿八经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了舒成春一眼，“你把那么多暴徒放在一个地方，不也就是期待这一天么？”
    “我没有期待。”舒成春相当中肯地说道，“至少，我并不期待它发生在我的任内。”
    “你的任内？”段乾坤啧了啧嘴，这个时候他才把这些画面真正地组织成已经发生的事情全部注入到大脑里，也就是说，往自己的大脑里加入了这种设定。“谁的任内其实都不要紧，这件事在二百年前就注定了……撑了二百年已经是一种奇迹，要知道，整个人类文明机器的运转寿命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大大缩短了，这种东西，我是说水星监狱这类机构，能存在这么久已经是它的寿命级限，不过这样的终结毕竟是太简单粗暴了一些……”
    “还没完呢。水星监狱的超级火山爆发使大量的陨石进入了太空，大约八天以后第一颗陨石就要抵达火星，到时候……”
    “这不应该是你们科学家的事情么？去计算，去谋划，把你们那些工具都用起来，把这些陨石击碎呀！地球时代就有这种隐忧，难道你们连这点应急方案都没有吗？”
    “这个事情不在于我们会怎样，而在于‘他们’……”舒成春语重心长地说道，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非常焦灼的沉默。
    我们说过，很少有人能搞懂段乾坤的想法和立场，他听了这么多的消息看上去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如果非要说他脸上有什么表情，那也不过是……怎么讲，就像在晴朗的天气里偶尔掠过天空的一小丝一小丝的水雾，它不够往地面投下阴影，但却足够让人察觉到——关于水星的那一切信息在段乾坤脸上留下的就是这么一丁点东西，飘飘忽忽捉摸不定的云气。
    “所以你在这个时候让我去拉莱耶飞城跟他们谈判，把他们稳住，千万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你这方面才方便抽出功夫来对付那些陨石吗？”过了很久段乾坤脸上的那种水雾一样的东西消散了，他莫衷一是地这么说道。
    “对，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意思，具体怎么操作就看你了。”
    “哼，只怕你们把事情看得太轻易了……”段乾坤有他得到消息的渠道，他的信息除了从水星方面过来的那些都要经过水星舰队的手以外，别的在火星上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自己的方法来获取信息的，所以舒成春也能看出段乾坤这个时候对他有一种信息优势——换句话说，段乾坤对火星上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比舒成春知道得还要多。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不好说……总之，你没注意到飞城最近一点动静都没有，安安详详地就留在水手峡谷里一动不动吗？原本他们是闹得最凶的，现在反而最安宁，这不合常理，你这个时候让我去摸他们的底，说实话，你这是要我跳火坑呀……”
    “跳火坑？如果水星方面的陨石掉下来，只怕整个火星都会变成一个大火坑……”
    “好吧好吧，你让我想想这个工作应该怎么开展，火星毕竟还是……还是……我的一个安乐窝，把它再折腾成一个下一个火坑，就想不出来还能去什么地方快活了……你先走吧，回头我会向你发简报，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协助或者配合的地方我自然会及时跟你沟通……”
    舒成春深深地望了段乾坤一眼，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究竟有什么想法，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失败了，然后他轻篾地发出“嗤”的一声类似讪笑的那种声音，接着就从房间里消失了，剩下段乾坤一个人——不，准确地说还有他的贴身管家机器人和那个光着身子的影视明星。
    段乾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冲那个女星比了一个非常下流的手势，果然，又接收到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反馈回来的那种古怪的翻白眼，这种翻白眼……有点像……怎么讲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那种睡觉的时候不把眼睛闭紧的人，或者那种干脆睁着眼睡觉的人，当他们努力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出的那种狰狞的表情就是此时这个女星的表情——实话实说，这个表情一点都不好看，让人看了就想上去给她两嘴巴，这多少损害了她多年从影建立起来的美丽形象。我们说了，在火星上是没有那种改变容貌或者身姿的手术的，一个人除了天生丽质以外在这方面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她原本是确实好看，可哪怕就是那样好看，翻起白眼来也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让人有一种想揍她的冲动……
    也许我有娈尸癖……段乾坤这时候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瞬间就对那个女星一点兴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