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五章 “烧脚党”

    库拉泽这个人有必要再好好介绍一下，他是那种……怎么说呢，自诩是相当出色的一种人，他认为自己是人类里的战斗人，他从这起码的一点认为自己就可以强过于一般的人民群众：他自认为可以完全地控制自己的欲望，就是说，他身上的欲望是为他服务的，这东西就像每天给他端茶倒水的小弟一样是一种等级要次一点的东西，什么都别想控制他——说到底，在他的意识里，连他自己都得为自己服务，其它的都是弟弟——不是说其它的特定的什么，是说其它的一切，都是弟弟。
    那章天河呢？他也是弟弟！在库拉泽的意识里，之所以很多时候他选择平滑地和章天河对接，只是为了自己舒服——也就是说，他不是斗不过章天河，只是为了自己舒服着想放他一马罢了。
    我们单独把“欲望”这个东西拎出来，是想说明看见十七时他心里那种动静：就像狗熊嗅着了蜂蜜似的，甜腻腻的，牙根还有点痒痒，但是他马上把这种感觉克服了，并且因为能克服对十七的此类想法就觉得挺自豪——这个自豪是有点道理的，因为十七的那种好看还不单是……这个没法具体形容，怎么讲呢，只能说十七发育得相当好，那啥，从前面看有两个肉鼓鼓挺嘟嘟的东西总是要吸引男人的视线——虽然她这个时候也穿着相当难看的那种水星的警服，没有胸衣或者其它东西的帮扶，可是她的这个特点非常扎眼睛，会给人一种相当刺激的感觉，这种感觉，库拉泽觉得他能控制得住，并且因此沾沾自喜。
    这有点像什么呢？有点像在电影里看到一个非常美丽性感的女明星，因此产生了一点念头，但马上就控制住，并感觉自己做了一点相当了不得的事……女人分两种，一种是跟你有关系的，一种是压根人家就跟你八杆子打不着，所以你因为她有了点什么想法本来就是相当下流的事情。如果从现实角度来看，十七好像是跟库拉泽有了点关系，可是你去动动她试试嘛，十有八九要仰面跌倒再起不来，所以这也相当于没什么关系。就比如这时有好些个小兵也看到了十七，他们有了什么想法就不应该——哪怕一直等到太阳氦闪那一天也轮不到你不是吗？
    库拉泽看了她半天，其实是有想法的，但是他把这个欲念控制住了，这就像一个人去夜店叫了几个姑娘，其中有一个特别好看，他非常想扭她大腿一把，但是把这种欲望控制住了，并且因为自己这种君子行为沾沾自喜一样……他心想，不然还是等喝多或者她主动贴上来吧，我们是正人君子，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对不对，暂时先停一停，等个合适的机会……
    其实有相当多的男人就是这个德行的，好像这还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似的。
    换句话说，库拉泽就是那种典型的伪君子，喜欢你就上去摸就是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男人不就这点爱好，你又没老婆没家庭，这有什么可装的——但他就是要装，不但对别人装，甚至也对自己装，他那个脑子从早上开始就转个不停，要想出各种他应当装的理由，然后包装出一个他自认为满意的自己——他从来不会对自己坦诚，何况也谈不上什么坦诚，如果说类似章天河这种人的终生要务第一条就是坦诚，那对库拉泽来讲人生的第一要务就是装腔作势——
    其实在我们这本书里也有相当多的不怎么说话的男人，比如盛成章啊摩里青啊陈谈啊舒尔密啊这一类，他们不怎么说话的主要原因是总在脑子里想东西，也就是说动脑子是不说话的因，因为他在动脑子所以他就懒得说话。但在库拉泽这里这个因果恰恰是相反的，他会这么想：这个时候不说话对我来说很可能是有好处的，我就不说话，来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库拉泽必须想到以后才不说话，这个区别主要是别人不说话的时候在想东西，他不说话的时候大脑空空什么都不想，所以很多人觉得他高深莫测……什么都没想，当然你就什么都捕捉不到，你就觉得他好有玄机的样子——其实并没有，他只是用这样的姿态威慑或者恐吓别人而已。
    心有牵挂的人就会被他这种姿态吓到，也就是说，他这个时候看起来还是挺胸有成竹的：他说要跟盛成章谈谈，两个人进了歼击舰的一个炮舱，盛成章以为他要说点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结果库拉泽觉得这个时候他还是先用沉默挫一挫盛成章的嚣张气焰比较好，于是他就沉默不语，把一只椅子扔给盛成章，自己坐在他对面，用长长的手指甲在舱壁上一下一下慢慢地磕……
    歼击舰我们见过，这家伙是高度智能的一种武器，一两个人就可以开走，四五个人就可以开着它向四面八方开炮，但这个家伙的体量可不小，如果用歼击舰去水星监狱里帮忙拉人，再加上它上面搭载的猪鼻子，多拉个十万八万人不成问题——可是库拉泽就一直远远地开着雷达看，油澄澄的粉脸兴奋得通红——他就爱看这种场面，所以他一个人都没去救，让他救他也不救——在他的逻辑里，没有过去打下几艘货运飞船来那就是手下留情了——说一千道一万，水星监狱这些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对不对？这种鬼地方早该毁灭了。
    炮舱日常是用来保养和维修粒子炮用的，也就不到八个平米，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能从墙体里拉出来一点维修用的工具和机器人，没有床没有桌，他俩坐的两只椅子都是从其它地方带进来的。现在这艘歼击舰就是库拉泽的家，他就开着这个家伙在水星和火星之间来回摆荡，打劫过路的水星人或者火星人，这条船上其实已经改装了相当大一部分，里面拉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上到能量块、粒子炮驱动机，下到各种吃喝拉撒和漂亮女人，应有尽有，库拉泽想把它打造成一个类似繁星号那种自循环系统——实在做不到，半自循环也行，反正，这里就是他的王国，他就是这里的独一无二、独霸一方的独裁者。
    这样的船库拉泽有三艘，其它的，用他的话说在“出任务”，他嘛，因为收到了一点信息过来水星劫掠一番，然后伺机而动，想做一点杀人越货的生意。
    现如今，库拉泽披着一件火星生产的那种纳米材料的红色大衣，如果再在外面穿一条红内裤，他就会看上去像个半吊子的超人，正不慌不忙认认真真地在舱壁上嗑长长的手指甲。他故意把在涨潮战争里烧得焦黄的指甲留得有一寸多长，让他的手看起来就像个鹰爪，然后用这些长长的指甲恶心人……地球时代一般只有海盗或者妓女才会留这么长的手指甲，就这个指甲，不用说掏耳朵挖鼻孔，拿它做外科手术也只长不短了……
    库拉泽相当平静地用食指上恶心死人的长指甲有节奏地一下下敲炮舱的墙，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因为他压根什么都没想，最多，也就是想想今天晚上该吃什么……他一般审讯抓来的人都是这么开个头，如果对面那个人撑不住开始说话，那他就听一听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如果听了几句没有，那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过去法国推翻帝制那个革命时代有一伙人叫“烧脚党”，我们不讨论他们是保王党还是自由党，不讨论这些东西的对错，就单只讨论他们干的那种事：比如他们要逼供了，就把人鞋脱了用烧红的烙铁烙那个人的脚底板，把人家的脚底板燎得青烟直冒，问什么都能问得出来，所以人送外号“烧脚党”。现在库拉泽就在用类似的刑罚折磨那些被他抓住的不论是水星人还是火星人，工具当然比过去要先进得多，但其行为模式还是一样——大概烧脚就跟我们汉唐文化里用竹签子从手指缝里插进去一样，会引起最剧烈的疼痛，玩过以后就觉得再没有比这个好玩的刑罚，从此就会让人上瘾了吧——反正库拉泽就爱烧人脚底板，如果他抓住一个一点可用信息都没有的人，那他是不会把这人留在他的歼击舰上吃干饭的，他就会烧人家的脚底板，把这人烧得直嚎——或者用聚变能把一块铁板烤红，让这人上去走几步，那个人就会被烫得边叫边跳，他们把这个叫作“踢踏舞”——还别说，地球时代的踢踏舞很可能是从烧脚党那里得到了灵感也不一定——等他们玩腻了，就把这人从歼击舰里扔出去。
    梆、梆、梆，梆、梆、梆……盛成章如果听到过库拉泽烧人脚底板的那种恶行，那他这个时候就应该开始慌了——给谁谁不慌啊！烧脚底板就问你怕不怕……不过看起来盛成章好像不太怕的样子，他一直没说话，也把手拿了出来，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一会儿转头看看库拉泽的手，好像在寻思要是自己留那样一个手指甲会是什么效果……
    库拉泽在水星监狱服刑的时候盛成章已经混出来了，虽然没当上创世会的老大但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库拉泽看见他才叫他“盛老大”嘛，那个时候就是风云人物了。他俩没什么严重的冲突，不过那时候库拉泽有一次因为帮火星议会做了点事情被人捅出来跟盛成章有过一次接触，盛成章这人铁面无情的，把库拉泽发配到下面监狱层干了好几个月——库拉泽差点因为这个给盛成章发红贴子，想想还是算了，那以后没多久他就被火星大使馆从水星监狱给捞出来，从此就帮火星议会处理一些非常棘手的问题，也就和盛成章擦肩而过了……
    所以理论上讲这两个人不存在什么非常深的仇冤，何况多事之秋，能见到老相识就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了不是吗，谁也不知道自己几时死，看见老相识总该唤起一点感慨来才对——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这两人都没什么感慨，相当的漫不经心。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两个人原本都是黑帮里的人物，而且都是头部人物，大佬之间应该有很多可以交流合作的机会才对不是吗？可是看不出谁们要先把这个沉默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