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四十九章 死亡诱惑

    周竹露的加入对章天河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新体验，其实这个小丫头（今年才十四岁）是很能给他提供一些新的研究项目的——他在灵魂形态下飞得太久已经把好多东西忘掉了，具体来说其实就是现实世界里的种种人和件件事，如果你具备像章天河一样的能力其实你也会把现实世界的很多人和事忘掉——因为在其它两种形态下做人比在现实容易得多。
    因此上章天河这些天总是和周竹露泡在一起，除了研究怎么把教众的信仰稳住以外，他要研究的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就是星灵：星灵到底是意识还是灵魂呢？它们是怎么作用于人的呢？人类比如章天河能不能、配不配了解它们的思想呢？
    首先一点，他是不配的，星灵拒绝和他交流，这个是通过周竹露几次试验就能知道的——周竹露基本上可以随时和星灵相连，但只要章天河一出现，不论在哪个形态星灵只要看见他人家就消失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嫌狗不待见，仿佛他是一个什么脏东西一样人家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他甚至也不配靠近他口口声声要维护的太阳爸爸，太阳爸爸其实是可以和人交流的，但不能和章天河交流——这中间的原因很难解释清楚，但最基本的一点是因为他虽则创立了太阳神教但自己并不相信，章天河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所以他不论跟哪个星灵都来往不了。这就是说有人可以，周竹露就可以——她其实是在哪里就能跟哪个星灵连上，就像一个万能的灯泡似的，走到哪里跟星灵一连她就亮了……这一样本事把章天河给羡慕坏了……他其实特别需要这种连接，想稳定住自己的生存必要，因为他时时刻刻心心念念就想去死去，这样不好，如果能跟星灵相连的话起码是开拓了一个新世界，搞不好会有新发现，但是他不配……
    也许是只有姑娘们才配，她们才有纯洁的稳定的敬畏心，只要信仰一次就终生不变，所以木卫上面培养的这种星灵载体连一个男人都没有……男人们就像牲口一样什么都不信，而且老是跑出去打打杀杀，把敬畏心早就丢掉了，信什么星灵，信你自己那只杀生太多早该剁掉的手去吧……
    这就是说章天河虽则有了现在的这种程度和能力，他还是觉得乏味，人生无聊，看着太阳系是挺危险有人想让他去办点事，但是为什么是他呢对不对？你弄一个陈谈那样的人不好吗？他还是有点想死的——活着是一件特别需要精心维护的事情，这样的本事章天河是没有的，其实对他来讲不论是谁都不值当他为它活下去，太阳爸爸可能有点够，但是这是建立在他感觉到的、做出来的、已形成事实的所有东西都正确和真实的前提下——他其实是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不对不是吗？繁星号维持了一阵子他活下去的兴趣，但其实是只要有一点点小波折他就要跑去死去，因此上这个人其实有相当严重的问题。太阳神教不过是下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根本上他连创立太阳神教的正确性都确定不了，对啊，海王星环上的反物质堆很危险，但这关他什么事呢对不对，要是炸了还能满足他的死亡心愿呢——其实他跟这个环作对的唯一理由是如果海王星怼进内太阳系或者他们弄出了一个黑洞会让他死都死得不痛快——对他这种人来说其实是不论如何不会自杀的，除了自杀怎么死都行，但如果让他挑的话，麻烦的死法当然要差于痛快的死法——他可以想象的是如果海王星怼进来，不只是他，是全太阳系的人都要经历一些特别惨而且无法抵抗的死亡形式，所以不能让这种情形发生，死亡应该是富有诗意和尊严的一件事情，这样当一个人死掉的时候他才能完整地进入意识形态，化到他所在的星球里面去。再硬一点的人，意识一点点消散他还要现出一个灵魂形态，要慢慢地汇入他所在的星球的星核——这都是一个过程呀！也许火星允许别人打她一波就是为了把大量的人都治死，然后吸他们的暗物质给自己弄个磁场——哪有那么容易，人的意识也不定就听你使唤，你看到没有，他们宁愿受章天河使唤不愿回归火星——所以恐怕你是打错了算盘。
    周竹露是太阳神教第二个太阳女神，但是这种形式上的所有东西都让章天河腻味，他也搞不懂太阳爸爸的意愿，因为他拒绝跟他说话，周竹露刚入教的时候也是修行了相当长的时间的。所谓的修行其实就是把你原先的不论信的是什么都松动一下，把太阳爸爸的真理灌进去——有的时候信仰就是为了让人能坦然无惧地活下去的一种借口罢了，如果你仔细观察过地球时代的那些信仰的话就会发现，没有一个信仰是对人死亡的权利有豁免的，就是说不论如何你得活下去——为啥呢？怎么活好呢？他们告诉你来什么苦就心安理得地受什么苦，也许我的信仰不能在这辈子帮到你，但是下辈子一定让你舒坦……狗屎一堆，人没有下辈子，不过现在看来人倒确实不是肉梆子死了就完事了，只要你足够聪明你的意识形态还可以活相当久，然后如果你体味到了自己最深处还有一颗模模糊糊的灵魂，你的这颗灵魂还要活得更久——从这个意义上说，其实人活着最难的地方就是和你所在的星球作对，不论在哪里，是地球还是海卫一，其实是只要你死了你就会回到它们的星核里面去，你的三种形态都会回去，而人的一生不过是在抵抗星球的种种打击顽强地活下去，修出一个完整的意识形态和灵魂形态避免自己太快地掉进星球的核心的一个过程罢了……
    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希特勒和鲁迅其实能活得差不多久——我们是说所有三个形态，别怀疑，希特勒的灵魂比一般人硬得多，想弄死他哪有那么容易，相比起来鲁迅就容易得多——他的身体不太好——至于去了意识形态和灵魂形态他俩谁硬就不知道了，但是一眼可见的是不论去了哪个形态看希特勒不爽的人比看鲁迅不爽的人多得多，如果希特勒干掉的犹太人有灵魂（其实绝大部分都有，因为人家有一个再硬不过的信仰，修一颗硬梆梆的灵魂不是什么问题）那他们一定跟希特勒没完，追着他各种没完没了的变态酷刑，你吞弹自杀就一了百了啦？希特勒刚死那些人的意识形态就来了，而且把你的意识形态吹散还不算，灵魂形态上也有各种的办法炮制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他死得一定是特别惨，鲁迅就不会，人家是灵魂修炼小能手，谁的灵魂都不一定有他硬，而且谁也没他聪明，所以哪个形态你都是骂也骂不过他，卷又卷不动他——想卷起鲁迅起码得三五十个章天河这样的人吧，而且最好再有星灵加持帮个忙才能卷得起他……当然，我们只是打个比方，老爷子已经安安静静融入地球的星核里了，他活着的时候多看不起一般人，死了也照样看不起你们——而且他看不起得对，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大部分人都不配他看得起你。
    周竹露的灵魂形态当然非常硬（她和鲁迅一个姓呢），但是她走得和章天河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这丫头是先在意识形态下受了星灵的感应又跑去木卫三做……这怎么说呢，应该算是间谍吧——木卫二把她安进去其实是想看看木卫三的人们是要用星灵干嘛，但是这哪是你能看出来的，你只能看到一个个其硬无比的神女，人家要干什么岂是能让你们一帮满脑子无聊幻想的人看出来的——不论是谁，奉劝你不要跟太阳作对，想冲突太阳系的皮壳？你配吗？要不是繁星号跑得快很可能火星人要在那一波里死绝，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这是天意吗？屁，不过是太阳爸爸放了点水罢了，所以木卫二上的人死得一点都不冤。按道理来讲新亚特兰蒂斯的人和火星的人其实是一个路子，但是太阳爸爸非常看不起你们，不知道一天想啥呢还飞出太阳系，你先回地球看看吧，有人在你们的故乡搞了一些你看不懂的东西出来，而且这帮哔也要飞出太阳系呢……这才是繁星号最初飞行的时候往地球跑的根本原因，摁都摁不住地掉头就回去了，不回去你的船员就要造反，结果呢？繁星号不也是一仗又一仗地在死人，越死越少吗？而且繁星号一飞出来就把整个太阳系的局都盘得明明白白了，除了出不去，你也靠近不了太阳，其实就是让你们在太阳系这个圈圈里面闹腾，倒要看你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按照周竹露的设想（其实不是她的设想，而是木卫二的设想——这丫头是个好姑娘，在木卫三生活了那么久还没叛变——不叛变就是一个人很大的优点了不是吗？）只要把太阳的星灵引出来在人的意识上像给骡子烙印记一样烙这么一下子应该就能把太阳神教教众的信仰稳定住——这个其实是可行的，只要由神女们引导一波就能做到。但是这里有一个特别大的问题是谁去引导灵能，谁来中转，谁来做第一个受印记的人——除了最后一点章天河当然是当仁不让以外其它的两点其实都是问题——他太不想活了，照一下子稳定住自己没毛病。按现在的情形看来太阳爸爸的意思是让雅典娜去引导，让周竹露接着，然后崩到教众，具体地说第一个人就是章天河的脑子里。但这个事的危险性非常大，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这三个人，也就是章天河、周竹露和雅典娜从根本上来讲都非常不稳定——不是哪个形态不稳定，是三个形态都不怎么稳定。要是从稳定上来讲最稳的是雅典娜，最不稳的就是章天河，他能活这么久纯粹是个意外——有人不让他死，主要就是太阳爸爸，他不让你死你怎么挣扎都没用——其实本质上章天河想死的那种冲动就是跟太阳爸爸作对，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那么想死又跑去受太阳灵魂照射，怕是失了你的智吧——但是章天河默默地把这一切都想通了——照完以后再看，照死我算你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