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去讲故事以前我们得讲一个原理,就是如今的太阳系往来通讯是一件相当难的事,前面我们说过量子信号的原理,它的确是真正的不可破译,但这种信号有个不言而喻的缺点在这里:如果一个人在水星,另一个人在土星,他们之间想发送一些信号,除了要绕过中间那几颗行星也就是几个强干扰源(这主要说的是木星,基本上信号不绕开他就没法发送),还要绕过别有意图的人的干扰——量子通讯的毛病就在这里,一但被干扰它就变得不可识别了,所以这种通讯其实并不适合长距离信号传输——起码放到整个太阳系这样大的尺度上来就不太适合,在这么大的尺度上量子通讯其实是只要中间有个人不怀好意地你发一次他干扰你一次你就什么都接收不到:接收者和干扰者看到的都会是乱码,而真正的信息需要密集发送才能到达,在远距离上密集发送就不占优势。如今的太阳系里的电脑已经先进到了不论你怎么加密都能很快破译的程度,所以长距离通讯其实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学问——要么就是发一些不怕别人知道的信息,要么就是量子通讯只要有人使坏就谁也别听,难受到不行……
因此上,我们就不说距离的限制使信号传输本来就有的那种间隔,就便是没有这种间隔当你离到一定远的时候通讯就会变得相当尴尬,没有那么容易的。先前火星和繁星号之间的通讯都那么难,你再想想如今打了两仗以后太阳系的通讯会是什么样子……而通讯无一例外是自始至终人类所有活动里最重要的一环,不过现在它变得极难了,只要设想一下,就算中间没人干扰,绕过了所有行星,不计算其它的损耗,从太阳发射一个信号飞到海王星系也要四十一个小时……打个比方,有人把太阳给炸了,海王星的人也得过四十多个小时才能知道这件事发生了,而且太阳爆炸产生的各种能量波也才能到达这里……
这就是说我们这个宇宙里许多东西是看见即灭亡的,比如伽马射线,如果参宿四爆成了一颗黑洞,从它发射出一股伽马射线正好对着太阳系,伽马射线跟光跑得是一样快的,它爆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它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我们就按现在太阳系的人类分布来讲,海王星系的人最先看到,然后会是天王星、土星、木星、内太阳系,当然这也要看当时这些行星的相对位置,不过理论上就是这样的——如果这股伽马射线会像串糖葫芦一样穿过八大行星,那么海王星上的人将没有机会给地球上的人预警,哪怕伽马射线到达海王星的时候他就向内太阳系报警说赶快跑,射线和信号跑得也是一样快,信号到的时候射线也就来了……
过去老有一句话说有的东西无法直视,比如太阳,比如人性,其实这些东西还是可以看一眼的,伽马射线暴才是无法直视——明白这个意思吗?如果从悲观的角度看,如果有人要向太阳系发射伽马射线人类是完全无法防御的,只能被动等死——因此上要珍惜你还活着的每一天。
你知道太阳系里谁最理解这个问题的本质吗?其实是章天河,因为他已经死过不只一死,而且还都没有死掉,如果说伽马射线打他那次他多少还抱着一点儿侥幸,心想万一火星芯片里的机器人管用搞不好就不用死了,那激光枪当胸打一个窟窿这次可真没有一丝怀疑地准备去死了——我们老早就说过人能不能活下去是一门综合科学,关系到的不只是他身体上那点东西,而章天河其实是准备彻底放弃生命来着——办不到不是吗?只要活着就得有事情做,伽马射线照不死那就把神女们都清理一下,这些家伙太危险;激光枪打不死就往天王星上跑,因为有一种直觉让他来这边;来了以后前期其实有点想傍富婆,就去找范婷婷滋扰一波,一看好像不傍也可以就往后退一退看看事情要怎么发展,而且就手还搞了个太阳神教……有的人就是这样的,他走到哪里就要搞事情到哪里,闲不住,章天河就是这种人……
其实他对太阳神教是真没有一个准确的理解,本来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结果发展得这么快倒有点让他吃惊了——一样东西如果是小的时候怎么成长都没关系,就像我们人一样,是个孩子的时候不用怕他犯错,他也犯不了多大的错,但长成一个青少年的时候你就得教他一点东西,不然他就要出去搞破坏,而且现在太阳神教给章天河的感觉就是这种——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个人嫌狗不待见的时候,这种时候一不小心这家伙就长偏了,所以他才嫌烦嘛——可能很多人不愿意生育的根本原因就在这里:懒得管教孩子,因为对许多人来讲他连自己都调教不好……
也就在章天河这个头疼的时期范婷婷又出现了,我们前面讲了那么多大家闺秀的原因也就在这,章天河就特别明白范婷婷和他的差别在哪里,人家犯不上对你这种人低三下四,你首先得对自己有个精准的定位——而章天河以为在他和范婷婷那么有点别扭地接触过一次以后她是再也不会跟他打交道的了,这些姑娘的自尊心都无比强,所以当她出现在太阳大厦的门口时他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怎么着?上赶着求我跟你在一起来啦?
结果也并不是……不过是因为他们先前有点交情,她跟他来往的时候还是想以一种尽可能小的动作就把事情处理掉……
这个事是这样的:天卫四政府发现最近太阳神教正在凶猛地崛起,几乎要搞成一股神秘的宗教力量了,因此上他们准备对太阳神教发起审查,而且要求章天河出面在公共场合做一个大规模的发布会,对太阳神教的性质和教义做一个全面的报告……
“你这不是针对我个人的吧?”章天河由不住这么问范婷婷。
“当然不是!”她马上回答了。
“不是……就差点意思……要是,我倒还能好好配合你一下……”
“别人对你有兴趣的时候你把人家推得那么远,别人对你没兴趣了你就开始倒贴,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对呀,人不就是这样嘛,喂到嘴边来的参汤都是一巴掌就打掉,非得伸着脖子去够臭水沟里的脏水——就这个德性,我……”
“你才是臭水沟里的脏水……”
“我最多算是日照城下面的冰疙瘩,直接舔就会粘住舌头,但加工一下还是可以放心饮用的……”章天河捻着下巴说道,“我现在有一个挺好的计划,就是借着这次审查咱俩可以再来往一下,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太阳神教的性质和它应有的成长方向,它在我手里还是个孩子,我也欢迎你来监督和参与,这就像我们两个共同抚养一个小孩,父母双全长成一个好孩子的机率总是要高得多……”
“你可真能乱讲话……这要是别人就该生气了……”范婷婷脸红起来了呢!
“我真就是这么想的,其实不论你有没有认真观察过周围的人和事,我总之是观察过,我发现只有男人或者只有女人做的事都容易出问题,但是一起做的事就容易做成功。我现在教里倒是有几个女的,但她们还不配跟我一起培养一个小孩——我不是说一个真小孩,而是说太阳神教,因为她们身上都好像缺点东西——所以你来审查什么的我是挺欢迎的,培养一个人也罢,培养一艘飞船也罢,培养……一个天然气矿也罢,或者培养一个教派也罢,都是一个道理——你都希望它能好,能做好事,但是其实这些家伙很容易就长歪了……”
他说着说着就想别的事去了……
“你这人以前不简单,说出来的话气派挺大的……”见他不吭气,范婷婷补了上来——所以一个好的谈话者一定是能把话题拐到她想知道的方向上去。
“当然了,地主老财家的孩子嘛,咱当年也是见过点世面的人呢!”章天河回过了神,“所以……审查当然可以,入乡随俗,你也可以帮我看看太阳神教的毛病在哪里,我总觉得不得劲……这就跟你自己生一个孩子不论多胖你自己是不会讨厌的,可是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家小孩营养过剩了,得控制饮食……”
“你跟我说话怎么每句都离不开孩子?”
“这叫作潜意识灌输,这类话你听多了就会有点想生孩子了,到时候我不就……”
“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分寸!别让我对你发火!”
发火就有门儿了……章天河不要脸地想。倒不怕你发火,就怕你不发火……不过发火也得分时候对不对,火候就是一个男人这辈子最应该把握的东西……
“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别扭的话,我向你道歉——我这人就是认错快,这是我的优点,但是我也不会改,这是我的缺点,能刹车不继续说也就够了……总之,你的目的是要审查太阳神教,我同意,我可以配合你做这个工作。但我也有要求,就是要查就你查,别人来了我见都不想见他们——你最好搬到太阳大厦来住着查,帮我看看太阳神教有什么问题,所以这个工作其实得咱俩搭配着做……”
“你配合就可以,我回去做一下工作安排,看看我们从哪里入手开始做这个……审查工作……”
“你们是不是……天卫四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缺钱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你跑来查我一个小万人的教干嘛,不就是想要点钱吗?”
“你将来会知道的……”范婷婷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有时候跟聪明人来往就会觉得特别痛快,很多事轻轻一点他就知道里面有什么奥秘了,三言五语就能把换个人可能需要大量做工作的事做完,也许这才是她挺愿意跟章天河来往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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