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九十三章 雪松变了

    现在木卫三上最好的神女都在比邻星号上，就是说，雪松也在比邻星号上。
    上一次攻击火星的时候她没去火星，只是在木星系转了一下灵能，所以她还没被烧坏脑子，做神女是个高风险行业，虽然一辈子吃喝不愁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他们用你要么就是去杀人，要么就是给磁能炮充能，要么嘛，就是像现在一样准备接收木卫三部署在其它地方的神女们转过来的灵能向星球发射，这……对一个人来说是相当不健康的。
    神女们是不是傻子？当然不是，只不过她们的成长中间不和外界来往，脑子里灌输的都是人家想让她们知道的事情。在雅典娜被章天河抓住的时候他就十分担心，因为按雅典娜当时的表现她是接受了一整套宗教理论的，这一套理论建立在多少有点搞笑的希腊神话上面，但是又表现得完全不同——希腊神话一看就是人编的，里面的所有故事不是人那些个大神就干不出来，而雅典娜表现出来的东西太……怎么讲呢，“神性”，有点像特别古老特别神秘的那些东西，比如萨满，比如老子时代的道教，比如耶酥时代的基督教义，它们都是非理性的。非理性的东西在现代人眼里无外乎三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一种是它们就是假的、胡扯，一种是它们是真的不过现在没有了不存在了，另外一种是不管真假它们是值得尊重的、给人启迪的——看上去是第三者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但人的审美又算什么东西？真实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以现在太阳系发生的事情来看第二种比较更贴近事实，雅典娜受到的那一套宗教教育其实是和希腊神话完全无关，不过是用了一下神神们的名字，而她接触的是真正的星灵。这又得分人，对章天河来讲星灵就是一种人类刚发现的新的力量，而对雅典娜以及其它所有的神女来讲星灵就是神，是她们存在的意义，也是人类存在的意义，更是万物存在的意义——万物都为神服务——雪松也是在这样的教育系统里长起来的，她没法不信神，因为她就是神的丫鬟，老站在神的屁股后面为他端痰盂不是吗？
    雪松这个光头小姑娘危险得很，一般人没法抵抗她的意志，对常人来讲她的意志就是神的意志，所以她勾引个把平常人让他把登陆艇充好能给何凤鸣他们开走一点问题都没有，按理说她杀个人都是毛毛雨，嘎一下就能让人脑出血死在当地，那她是怎么被人逮住的呢？
    这个事有点复杂，首先，神女们的生长环境是相当单纯的，就为了培养你和星灵的感应能力，对木卫三来讲这种感应力当然是越强越好，而旁人的意识对这种感应都是一种干扰，所以雪松长到十六岁没跟什么外人来往过。她还是个新手神女，刚在木卫二一个破潮神女那里过了关成为真正的神女就被派到水星，执行抢夺雅典娜的任务——她此行可不只这一个目标，另一个目标就是打烂银心城那个炉子，所以她的伙伴都跑得远远的她才拉开架式弹了银心城那个聚变炉一意识波——好在没打烂——这一波惊动了阿比盖尔，老头跑了过来，他可不是叛徒，马上把就她抓住了。其实她想跑也简单，找个人少的时候把周围的人杀光就是了，而且还有内应不是吗，舒成春那个狗东西只要收到来自木卫上的命令是真会把她放了的，可惜，半路杀出个章天河，把雪松掳走了……
    所以我们说冥冥里自然有各种形态力作用，让繁星号升空的是这种动态平衡的形态力，把雅典娜和雪松都抓住也是这种形态力，而且，这种形态力让章天河也没打她骂她折磨她（那人其实是个变态，有这方面的癖好，你看雅典娜，刚醒来就被他打了），反而是把她盘了相当长的时间……为什么盘呢？当时的章天河其实没懂，但是他有那种感觉就是你打这个姑娘没啥卵用，放了她更不行，送回火星也不行，那就留着盘吧，别忘了，雪松之所以叫雪松是因为她身上香得要死。这香味儿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天生的，她下生就这么香，长得丑是丑了一点，但有这个香味就扳回了一局，不那么惹人讨厌了……
    神女的星灵感应能力也分好多种，而且强度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她们受到外来的滋扰越多这种能力越容易减弱，你看雅典娜，哪怕回了木卫二人家也不让她跟外人来往，她的情况我们到时候再说，现在只说雪松。其实雪松的能力之强要是章天河知道了可能会吓一跳，他相当于是把一个小型核弹头天天带在身边盘来盘去，他的头是挺铁的，但雪松未必就打不穿，发一波很可能就把他打死了。但是雪松也没这么干，她在繁星号上呆着的那段时间其实是什么都没干，要么是跟着章天河，要么是跟着杨慎离，她不开口说话，也没人搭理她，就把她当个一般的小丫头使唤来使唤去，这段时间其实是把雪松的“神性”减弱了，而增加了她的人性。
    换句话说，她体验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就是做人的感觉。对一般人来讲做人是一件需要小心应对的事，因为从人沦落成一个畜牲特别容易，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而对雪松来讲不存在这一点，她起步就是半拉神，掉也只能掉成一个人，你懂这个意思吗？生而为人、想做人这种意念就埋在她的身体里，这就是我们说过的那种自我意识，这种意识就是要让一个人做自己，做人，而对神女的这种培养其实有点不符合人类本性，他们想把一个人培养成半个神，这倒没什么，做神神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问题在哪呢？问题在于木卫三上的人自己不去做神而让一些小姑娘去做，而且做了以后要利用这些成为半个神的姑娘去打人……这就……高低有点差劲，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神性这么强的人你又让她去杀人，这个逻辑是人的逻辑，就是说，人才能干出这种事，而维持这一套逻辑让它能运转的根本动能就是他们那种宗教信仰——就是雅典娜说的那些什么神得了病，她要给神治病，要把神摆弄舒服回自己的家园一类的玩意。记住，这是新亚特兰蒂斯的信仰，可不是奥林匹斯山的信仰，他们也是用希腊神话去套，但教给神女的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是杀伐性的东西，就是我们也给神治病，但我们的手段就是杀灭病毒，谁是病毒呢？火星人就是病毒……
    把一个小姑娘从小禁锢起来，教给她一些这类信仰，利用她和星灵的感应达到杀灭火星人或者其它人类的目的，这一套东西让谁看都会特别脆弱，因此上他们生怕神女跟外人来往，把这些姑娘看得死死的。要不是让雪松去炸聚变炉她哪有一个人呆着的机会，身边随时有人跟着——缺德不？更缺德的是他们都把舒成春收了还想着炸水星的聚变炉，而且还不告诉舒成春，准备偷偷地就把水星这个炉子给崩了……哪怕就是这次尝试多少有点实验性质，也不应该是这种做法……你总记得徐天启喷王伯昭的时候说过他们这个城市名字不吉利吧，果然后来一波就被章天河带走了，至于奥林匹斯山，你做的事情恶心得多，等着有人来收拾你就完了——新亚特兰蒂斯本身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损伤都被人带走了，你这……简直是没法评论。
    我们要说的是，在繁星号上呆了一段时间雪松这个丫头是产生了一些变化的，但是这种变化深藏在她心脏深处，恐怕她自己都不太知道——没有一个上帝视角谁能知道这个丫头在一艘飞船上呆一段时间她三种形态力的动态平衡就变化了呢？就一个简单的外部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以往她从来不跟外人说话，跟自己人也能少说就少说，说话这个事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负累，常常是没什么用也达到不了她要的效果。她想让人家做什么事，就直接向别人的脑子下命令就完了，那个人都没感觉就把她让他做的事情做了，这不比跟人说话省事得多吗？这一样能力雪松先前以为是所有神女都有的，其实并不是，唯独她才有，不过因为她也不跟外人来往用得比较少罢了。她有这样的能力就没必要跟人叽叽歪歪说话，不过近期她的话是有点多了——一方面，她和外人来往也多了，另一方面，她想都没来及想话自己就说出去了——如果她有想一想的时间的话，她很可能会直接去别人脑子里下命令，说什么说，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这就是说，她从本质上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她了，但这一点没人注意到，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其实这种改变人自己很难察觉得到，身边的人也很难察觉到，比方说一个姑娘一个月从一百斤长到一百一，她自己不去称一下肯定感受不到，天天跟她在一起的人也感受不到，非得有一个早就认识她的人有一段日子没见了一看她才会喊出来：你怎么变得这么胖了！其实意识和灵魂上的东西也一样，而且因为这类东西是无影无形的就更难以捉摸，只有好多年不见的或者洞察力特别强的人才能看出来这个人其实从头到尾已经换了一个人，和以前那个他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你以为你还是你吗？那只是自以为是罢了，给一个多年不见又洞察力强的人看一眼人家就知道那个你早就死求了，现在活着的这个不知是哪来的神马玩意，只不过像画皮一样还披着原先那个你的一点皮罢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过一生的，都说人是会变的，但是变成一个不是你的另外什么东西还是有点恐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