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六十八章 梦中梦

    “命令执行了，可是那是我弟弟，为什么？”摩里青在土卫六的轨道上值勤的时候收到了摩里红发来的电讯，因为现在土卫六的所有电波都被封锁了，向外发射信号都要经过陈谈特批，所以他的请示被陈谈拒绝以后亲自跑回繁星号，要问个究竟。
    陈谈知道不知道他们兄弟俩是章天河留下的那个尖刀小队里的人呢？摩里青自己这辈子都不打算对外说，陈谈也从来没问过他，所以他对这个新上位的武装队长实在是捉摸不透——如果他知道，那他怎么能连个回电都不允许发呢？
    此时陈谈正在看逐光小队那些梦境实验的录像，现在新星城正在大兴土木，把原先的居民都迁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要在新星城下方原有的那个聚变炉的基础上做一些改进和加装的工程，周立民、张汉青这些人都下去干活了，陈谈就在繁星号和新星城两头跑，最近他呆在繁星号的时间非常少，只能晚上回来的时候看看这个小队的进展。除了这一样，繁星号原先的生物医疗小队也下去了，为了救治在涨潮战争里受伤的人们，他们在新星城建立了医护中心，由原先的联邦政府配合繁星号的医疗大队做这个工作。另外，上回被陈谈一次声波全打倒的光明会那些人如今安置在南极附近一个在战争和暴乱里废弃的城市，联邦政府正在新星城兴建新的大型安置点，要把光明会的人都弄过来建造新的聚变炉——种种事项都需要人手，而繁星号其实最缺的就是这个，最近这乱七八糟的事快把陈谈和史克宁累倒了。
    史克宁在干嘛呢？他在训练新兵，这其实是一个自然更替的过程，不论在哪里都是一堆后勤人员保障一个战斗人员，现在他们出现了伤病和减员，又要抽出人去供应逐光小队，他们需要新兵进入战斗序列，所以一些无所谓的后勤工作就交给从土卫六招募的人，而繁星号原先的后勤人员就得进行训练，准备参加下一次的战斗。
    哦，不论你信不信，王烬加入了新兵，她要上战场，这个疯女人强烈要求史克宁把她培养成一个歼击舰的驾驶员，她要开着歼击舰去大开杀戒……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一般女人的女权是无偿要求男人献上劳动成果，而她的女权就是要抢过男人们的饭碗做了本该了他们做的工作——太赞了！这才叫真·女权！
    史克宁还批准了……也不知道谁更疯狂。
    总而言之，土卫六上的基本秩序已经恢复了，也因为这么忙，陈谈没有摧毁土卫六北极海底那些巨型章鱼和巨型机甲——他去看过了，没什么了不起，章鱼还是地球上看过的那种，不会隐形，不过更大更聪明，但更容易打穿。机甲已经全部报废了，机甲上的电子脑也被陈谈带人抠了出来，而且章鱼和机甲边上都放了机器人在那里实时监控，所以陈谈并没有物质毁灭这些东西……那个深度很难打，歼击舰进不去，登陆艇打不穿，用繁星号打的话又会造成像上次一样的全球性的大洪水和自然灾害……所以现在只能控制起来，以后再想办法。
    而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逐光小队和梦境实验，因为他们发现哪怕突破了百分之一，五十分之一又会出现意识扭曲，如果不是他们有前车之鉴做了重重防护才做实验的话钟锐风就又要像地球时代那些实验一样傻掉了——这真是重重关卡！恐怕以后光速的二十分之一、十分之一、五分之一再到光速本速都还会有冲不破的障碍，现在逐光小队正在尝试突破光速的五十分之一，也就是每秒飞到六千公里。以这个速度起飞的话，歼击舰的燃料就足以飞二十个天文单位，也就是从土星到天王星打个来回的距离——陈谈在这百忙之中也还在惦记去天王星把何凤鸣抓回来。
    现在摩里青问了他一个这样的问题，他一边看录像一边回答了一句：“他们马上就来，不用回答。”
    “可是……我们不回答，万一……万一……”
    “你不是也有人质吗？”
    “……可是他们所有人也比不上我弟弟一个！我……”摩里青愣了一下马上开口道，“火星已经沦陷了，我很可能只有他一个家人了……”
    “别人连这一个都没有。”陈谈很淡定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你知不知道……”摩里青忍不住想把尖刀小队的事说出来了：你知道我们兄弟其实跟你是最像也最亲近的人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我们呢？
    “知道，章船长把名单给我了。你有更大的责任，不要因为你弟弟分心，他比你淡定得多。他们马上就要到，你还是做好迎敌准备吧。”陈谈这么说，那摩里青也没话讲了，他开始掉头往外走，陈谈又叫住了他，“你组织一个小队去土星轨道，做第一道防线。”
    “好。”摩里青再没说什么，匆匆出去了。
    所以这一重重的关卡是什么意思呢？这是陈谈最近老在思考的问题。
    对地球时代的人来讲，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第三宇宙速度是他们当时遇到的关卡，第一个定了你配不配绕着地球飞，第二个决定能不能飞出地球的引力圈，第三个则决定了飞行器能不能飞出太阳的引力圈。如今看来这些速度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现在太阳系里任何一个飞行器都能超越它们，可是迄今为止人们还飞不出太阳系，不是因为速度不够，而是更深刻的原因，按章天河的话来讲就是你不配，所以所有飞出外太阳系飞向奥尔特星云的飞行器会统一失联。如果按这个逻辑来讲的话，那么百分之一光速是限制那些活不明白的傻子用的，五十分之一限制什么用的？我们可以突破这个速度吗？
    到了后面这都不是科技问题，而类似于神学问题了，如果这么讲的话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一个人活到陈谈这个级别就可以用百分之一光速的速度飞出太阳系，也就是说二百多年；如果活到更明白程度一个人就用一百年；再明白下去达到光速十分之一二十年，光速两年？这个意思其实还是在说一个人是出不去的，没有哪个人的意识能活一二百年……当然，如果以上帝视角来看，把拉莱耶的人拉过来一个从小给他吃灵芝粉，他也可以活一百多岁，那么打小就把他扔在一个五十分之一光速的飞船上他就能在有生之年飞出太阳系，这个人就能看到飞出太阳系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其它人仍是做不到，除了活不了那么久，还因为也突破不了五十分之一光速的限速——这第二次出现的意识扭曲是什么意思？已经通过了丽娜的梦境实验而且穿了磁场外衣的钟锐风飞到这个速度就昏迷了，是丽娜进入他的梦里又把他弄醒的，用她的话说，“他的梦里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说先前被章鱼的意识波打中的人是沉入梦境，那么现在这种陷入空白又是怎么回事？陈谈觉得他坐不住了，于是关掉录像往实验室滑去——现在他和史克宁继承了章天河的那种独立舱室，去哪都是滑过去，不用自己跑。
    现在他和杨慎离的关系还是不冷不热，这个女人一但致起气来就没完没了的，虽然上次跟他说过一句话以后也再不会不理他了，但仍是板着脸没什么热心，不过最近工作忙大家都有点憔悴，她没什么多余的精力跟他生气罢了。
    “还是老样子，我们的梦境干涉好像已经推不动了，只能做到让他们从梦里醒来。”他刚进过杨慎离就看见他了，一直等着他走到她跟前才开口对他说起话来。
    “也就是说，只能做到让他们突破百分之一光速。”陈谈接口道。
    “对，丽娜已经累坏了，她一个人很难应付得过来。”
    “可是除了她谁也进不去不是吗……”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这种办法太单一……”
    “小丫头，今天过得怎么样？”陈谈这时对探着胳膊拉着杨慎离的手的小江智说道。
    她还是听不见，不过她能看得出来你说了些什么，所以向着陈谈很开心笑了笑——她现在是繁星号的吉祥物，大家都特别喜欢她。
    “再拖下去，她能恢复的机率很小了。”杨慎离这时说道。
    “我在想，其实突破了百分之一和突破了五十分之一来说差别不大，对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这两种速度分别不大，所以这第二种一定有别的含义。如果从现在我们的实验来讲，突破光速百分之一是突破了自己的梦，让一个人能在梦里醒来，那会不会是……”陈谈这时看了杨慎离一眼，“会不会是……如果一个人能在梦中做梦，这五十分之一速度的突破会不会就是让一个人能在梦中梦里醒来，这样……”
    “梦中梦？”杨慎离用一种看怪胎的眼神看着他，而且他说了这么多话也让她有点惊讶。
    “对。你有没有过那种从梦中醒来，你以为自己醒了，其实你还是梦里，最终你的身体醒来你才发现你其实做了一场梦中梦的体验？”
    “我没有！火星人连梦都很少做你不知道吗？”
    “我有……我常常在自己的梦里徘徊，而且我知道这是个梦，这就是我们现在实验突破的那一层梦。可是我有过另一种梦，就是我梦到一些相当可怕的画面，这些画面是现实里不会存在的，于是我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梦，这时我就会从梦中醒来。当我以为我已经醒来的时候我就去做一些平常的事，走走动动洗洗漱漱这一类，然后我会发现一些比噩梦更恐怖的画面，这个时候我又一次醒来，这次才能回到现实，这才发现不论是最开始的可怕的梦还是后面恐怖的画面都不过是梦的不同层数和不同表现形式……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把这两层都突破以后我们才可以冲破光速五十分之一的限制？”
    “两层梦？我们先不说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梦的意义，我问你，还有第三层吗？”
    “不知道别人，我从来没有过。这些事我没对别人说过，包括章大哥，不过我这样讲你会很难听懂，我还是给你描述一个这类的梦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种梦太可怕，所以做一个我就很难把它们忘掉。”陈谈一边思索一边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这个样子杨慎离还是第一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