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放心,应该就这两天了。”李六福面色平静。
老林头没吱声。
“那就好。”花椒不再细问,转身回了自己屋。
小眯了一会儿,窗纸渐渐发蓝。
花椒再无睡意。
去隔壁看了看蔺沨,见他依然双目紧闭,昏睡不醒,便留下李六福照顾他,跟老林头一起去了店里,章屠户照例送来了猪下水,神秘兮兮道:“最近千万操心些,有东楚奸细混进了梧桐镇,没事不要外出,打烊的时候关好门窗。”
“你听谁说的?”花椒问道。
“昨晚官兵都翻遍了整个梧桐镇,哪还能有假?”章屠户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从码头那边逃过来的七八个,秦五爷也受了牵连,正在码头那边训话呢,你想啊,如果码头上没有东楚奸细,那么多人,怎么就抓不住一个人呢?”
“那官府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东楚奸细?”花椒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官府盯了多日了。”章屠户看了看花椒,又道,“对了,听说你二伯哥前天搬到镇上来住了,昨晚我还看见秦五爷去他家喝酒了呢!”
“是嘛,我倒是不知。”花椒对他们两家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也没听别人说起过,只知道他们现在在码头那边扛包,在船行订的船还没做好。
章屠户刚走,王掌柜来串门的时候也把东楚奸细的事说给花椒听,叮嘱花椒要注意镇子上的生面孔,说从码头那边逃过来二十多个东楚奸细,花椒失笑:“这么多?”
“可不是嘛!”王掌柜不明就里,唾沫横飞道,“我听说那些东楚人都带着刀,见人就砍,反正小心点就是了。”
花椒道是。
“还有那个吴小姐,她是成心不让咱们做生意了,之前一天五十斤,现在一天做一百多斤,而且还规定在店里吃完只收五成的银子,如果带走的话,超过两斤就要收八成。”王掌柜愤愤道,“如此一来,她店里可是人声鼎沸,好多人慕名去她店里吃肉,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竟有这事?”花椒很是惊讶。
吴媚这么有钱?
“刚刚万里香菜馆的伙计站在门口吆喝的,错不了。”王掌柜苦着脸道,“咱们之前的办法不管用了呢!”
“王掌柜可知镇上的流浪汉乞丐什么的在何处落脚?”花椒计上心头,王掌柜眼前一亮,鸡啄米般点头,“知道,就在镇西城隍庙那边。”
姑娘这是有主意了啊!
“王掌柜,人家吴小姐都做善事了,咱们不能袖手傍观不是?”花椒笑,“不就是一百多斤嘛,又这么便宜,一人两三斤肉总够了,不如咱们两家各出一半的银子,请那些人去万里香菜馆吃饭如何?”
一百多斤,不到二两银子。
她出得起。
王掌柜微愣,花椒又道:“如果王掌柜有难处,那我一个人出就是。”
不是,不是,我出我出,咱们一家出一半。”王掌柜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笑道,“你放心,今儿晌午万里香菜馆绝对热闹。”
果然,晌午一到。
成群结队的乞丐就拿着铜板理直气壮地进了万里香菜馆,异常豪气地掏钱买肉吃,王大善人说了,只要他们在这家店里买肉吃,他每天都给钱,这样的好事,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一时间,店里店外都被乞丐们围得水泄不通。
汗臭味,脚臭味熏得店小二都捏着鼻子绕道走。
偏偏吴媚约了谢氏去看珠宝不在店里,店里的伙计开始还有些窃喜,早点卖完肉早点回家歇着,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乞丐进店,好好的厅堂里瞬间变成了乞丐窝,那些乞丐有的好几年没吃过肉,冷不丁见了肉,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丑态百出,但他们毕竟是拿着钱来吃饭的,店小二又不好撵他们走。
不到半个时辰,万里香菜馆的肉食都卖光了。
乞丐们吃饱喝足,打着饱嗝摸着肚子出了门,纷纷约好等到了饭点再来。
店小二欲哭无泪。
老天爷啊,不要让这些人再来了!!!
臭死了!
买完珠宝回来的吴媚听说店里来了一帮乞丐,气得粉脸通红,跳脚道:“肯定是花椒出的馊主意,这条街上还没人敢跟我作对呢!”
“那怎么办啊小姐?”店小二苦着脸道,“那帮人一进来,把店里弄得臭烘烘地,来店里吃饭的客人们都熏跑了,他们不愿意跟乞丐坐一起吃饭。”
“写个牌子,不让乞丐进店。”吴媚黑着脸道,“我倒要看看花椒还有什么主意。”
店小二道是。
哪知,到了晚上,那些乞丐早早就蹲在万里香菜馆门口前等着开饭,店小二出来撵了好几次他们都不走,纷纷在门口叫嚷:“我们也不是不给钱,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店?我们是来给吴小姐捧场的。”
吴媚被吵得头疼。
索性咬牙道:“打烊了,不卖了。”
“可是这些肉……”店小二苦着脸道,“总不能坏了吧?”
“你们分了吧!”吴媚不耐烦。
店小二大喜。
纷纷拿盆子把肉分了。
乖乖,吃不完的就卖给那些乞丐好了,他们知道那些乞丐手里有钱呢!
王掌柜立刻把万里香菜馆打烊的消息说给花椒听,喜滋滋道:“姑娘果然聪慧,谅她也不敢再胡闹了,那帮乞丐可不是好惹的。”
“但愿如此。”花椒笑道:“明天中秋,大家都在家里过节,从十六开始我就做晚市了。”
日子还是忙点好。
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唉,明天就是中秋了,裴泽到底能不能回来?
夜里,蔺沨开始发热,老林头熬了药给他喂下,还给他扎了针,醒来吃了半碗白粥又昏睡过去,花椒心里叹道,他这是多累啊!
第二天,学堂没上课。
王氏让裴莺来镇上把裴安接了回去,裴莺再三嘱咐花椒:“娘说了,让你跟三哥一起回家过节。”
“知道了。”想起裴泽,花椒有些心塞。
前晌,程深又来店里找花椒,低声道:“童先生被放出来了,我给他雇了马车,让他回家过节,他说他在家住几天,就去牙行帮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等他回来再问吧!”花椒道,“他家是哪里的?”
“豫城九安山那边的,快则四个时辰,慢则六个时辰,他到家指定天黑了。”程深环顾左右,又问道,“那人怎样了?”
“依然昏迷不醒。”花椒道,程深又问,“那人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之前来我店里吃饭的客人。”花椒低声道,“现在到处都在传他是东楚奸细,你就不要打听了。”
程深点点头:“我不问了。”
花椒去灶房收拾了几包牛肉干猪肉干和五香鱼干放进用仙萱草编制的草篮里递给程深:“这是我新做的路菜,你拿给童先生,让他路上吃。”
不管怎么说,童先生是说书的。
让他帮她宣传路菜是最好不过的了。
官府只是不让他说五虎军的事,又没说不让他说别的,日后就算他到了程深的牙行当掌柜的,晚上他依然可以去逍遥茶楼说书的。
“这么大方?”程深很是惊讶。
花椒白了他一眼,坦然道:“我是童先生粉丝,送他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粉丝?”程深挠头。
他喜欢吃土豆粉,润滑润滑的。
再配点小芫荽,很爽口。
“我是说,我喜欢听童先生说书,希望他能早点回来。”说着,花椒冲他摆摆手,“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多去找陆姐姐坐坐。”
程深耸耸肩,提着草篮子,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还没到饭点,老李头和老林头卤好了肉,在灶房里准备小菜。
关茂忙着在木牌上写菜名。
冯氏神色黯淡地坐在柜台里用仙萱草编制草篮,闲来无事,花椒给她泡了杯菊花茶递给她,问道:“草篮子该结账了吧?你只管从柜上支银子就行。”
要做路菜,就得有草篮子。
花椒让冯氏把仙萱草晒干找街坊四邻帮忙编制各种菜篮子,一文钱五个,邻居们很是捧场,也愿意帮忙给编,这边新房还没做好,眼下编好的草篮子暂时全堆放在冯氏家里。
更让花椒感动的是,汪荣在桐城山上也发现了这种仙萱草,特意给她割了整整三天,正晾晒在他们家的屋顶上。
自从赚了那几根小黄鱼,汪荣出海不再那么卖命,之前他打算回村帮裴泽养鱼,但冯氏改了主意要给他纳妾,他推辞了几次,到底没拧过冯氏,只得答应下来。
每天去海边撒几网就回来。
要么看人下棋,要么去茶楼听书,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冯氏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给你表姑父买了个妾,昨晚让他们圆房了。”
花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冯氏勉强笑道,“但愿她能给我们汪家生个儿子。”
花椒只是笑。
“对了,老三到底有多少鱼要卖,怎么还不回来?”冯氏动作不停地编制着手里的草篮子,“今儿过节呢!”
“他今天应该就回来了吧!”花椒皱眉道,都七天了,连个信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三哥回来了。”关茂在门口欢快地喊道。
花椒心里一喜,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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