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偃师》102 本非善类

    原本她是打算在家里完成这个修补镜子的工作的。
    可前提得是没人注意这个已经短期内不再有人居住的屋子。
    但很显然，当她靠近的时候发现，原本因为陆老爹时不时炸炉产生的噪音，那个已经被空置了的房子，居然有了临时居住的人。
    之前她是有从那个空房子里确认过看向他们这边的视野情况的，一个不算好的情况是从任何一个位置点上了灯，都可能被对面的人看到。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她返回家里取点东西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本能的直觉让她在规避这个行为。
    大约是因为铜镜和镜湖之间诡异的联系让她有了点危机感。
    从对面那个局促的小院子里放着的东西来看，此时居住在里面的正是那个游方郎中。
    大约也是为了方便就近利用他们的这个院子充当看诊的地点，才选择了这样的一个留宿位置。
    “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理论上来说。”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走进了山洞。
    她将从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到了地上，当然那个小木偶除外，作为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件小作品，将它带上完全是出于收集的心态，而真正有用的是其他的东西。这个山洞里那种腥臊的气味已经彻底消散了开去，在角落里还留有点动物生活过的痕迹，可是已经离开了多时。
    为了防止这个修补的工作之中被人打搅，她先是学着长宁在地下洞窟的入口处布置的幻阵，用简单的阵筹设置了个简易的版本，对于一般的兽类或者是普通人，这种阻挡就已经足够了。
    而后在刚刚过完幻阵之后又隔了两步的位置，放置了一条警示的灵气引线，这东西通往的正是张火属性的符箓，一旦有人触动，在修补镜子的时候火属性的灵气无疑是最为活跃的，而这瞬时引爆的符箓足以让她以最快的速度从沉浸状态下清醒过来。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她又留下了一点隐晦的精神力在与这灵气引线相错开的位置。
    不管再怎么有理论经验，都不能让她其实在心里还是对于一些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体系的东西，抱有一些更大的信任感。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在洞穴的深处盘膝坐了下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铜镜残片在她的手心里合拢在了一起。
    “你就打算用这东西牵引这两块裂开的残片？”
    临萧出现得无声无息的，好在这一次他是直接从这手绳上坠落下来之后化形成人形的，而非像是之前在看向那镜湖的时候一样，仅仅是探出半个身体，起码这样让陆星遥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人对话，而不是在和个只有半截身子，仿佛是自己身上长出的异类的存在对话。
    “有的用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面前的材料和工具确确实实都是普通人的范畴里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但本身也都只是作为辅助而已，毕竟这两片残片之间的拼接乍看起来是完全没有材料的缺损的，实际上她所需要做的工作仅仅是让这个接缝的地方的材质活跃起来，进行自行的重组。
    当然，理论上如此，这是长宁的记忆之中所给予她的知识，而非是她自己的。
    如果放在星际时代，让她去修理个这样的东西，恐怕她更喜欢直接回炉重造，不过显然，以她的修为，回炉这样的事情甚至都是未必能够做得到的，像是那种傀儡上的金属碎片要提取出来对她来说都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是这个明显在用料上更加高级的铜镜。
    临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隐含不满的眼睛看向她。
    其实当然如果有更好的选择陆星遥也不会用这样的东西。
    毕竟，拥有灵气以及特殊属性的材质从本质上来说，和这种凡铁就是不同的，在这个互相牵引活化的过程之中，难免会有粒子之间的互相顶替，也就注定了这样方式下修补起来的镜子，在实力上会比之前完整状态下的差上一截。
    可也正如临萧所说的，首先是有着那个潜藏的祸患，再其次又有她所觊觎的那些个傀儡所存放的空间的路径的问题，既然他不愿意说出那个试图借助他的存在观察什么东西，将他送到了萧灵的手里的人到底是谁，那么也不能怪陆星遥，虽然答应了他的条件，却也并没有说，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修补。
    她可不是什么乱发好心的善类。
    当然临萧也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玩意。
    这种临时形成的契约关系，看起来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绑在一条船上，但是并不意味着她需要付出自己的真诚来获得对方的以诚相待，这种事情也只有在话本子里才会出现，作为器灵，哪怕他再怎么偶尔暴露出人性化的一面，也无法否认他实际上还是个本质冷血的物，而非人。
    看出了陆星遥脸上的坚持，临萧沉着脸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血有肉，也能够在某些情况下被人看见，但身为器灵他只能抵抗法器在破碎之后的崩溃速度，却无法自行进行修补，陆星遥要采取这样的手段，对他来说固然是个有些无法接受的事情，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也已经算得上是个最能够顾及双方的利益和实力的方式了。
    “等一下。”
    临萧刚想退开到一边就听到陆星遥喊住了他。
    “怎么了？”
    “帮我举一下这两个东西，我知道你能接触到它们。”
    陆星遥的两只手各抓着一片镜子的残片，示意性地将它们合拢又分开。
    临萧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相当乖觉地以半实体化的手掌将这两个残片接过在了手里，而后按照陆星遥比划的样子，让它们并非是完全贴合在一起，而是以大约分开了一寸的状态下，被执在半空中。
    “这样可以了吧？”
    他那张脸上的嫌弃意味简直破坏了那种没什么表情的脸，让他看起来比之前多了点，大概会被她形容成活力的东西，可惜临萧自己是不喜欢这种被使唤的感觉的，偏偏对面的小姑娘还真像是在鉴定一个打杂的做事认真程度一样，小大人一样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而后从储物袋里翻捡出了几块灵石，将其中最小的两块扒拉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放在了边上，以备不时之需，这才表示可以开始了。
    临萧觉得自己的额角青筋又有忍不住想跳一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