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第二百九十章 演变的世界

    苏祈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便是苏祈自己自身的星盘。
    说是星盘，但苏祈的星盘，现在已经如同真正的星空一样。
    以主星座连接着诸多的星辰，星辰的光芒，在这黑暗之中的闪烁着。
    只是，原本应当是最大最亮，如同灯塔一般照亮前路的主星座，此时此刻，却似乎被漆黑的事物所笼罩。
    虚空的力量在逐渐汇入其中，但内里的景色，却又令人无可窥视。
    它是如此的神秘而奇特，让人无法窥视。
    升变还没有完成。
    苏祈能够感受到。
    自己的主星座，似乎还有某种“屏障”没有突破。
    它现在就好像是星云，等待着聚集起来，成为恒星。
    外部弥漫的力量，似乎并不能将星辰的力量更多更好的聚集起来。
    苏祈环顾着四周。他的意识不知道来自何方，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但渐渐的，苏祈理解了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深空。
    这里是宇宙的深处。
    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宇宙之空。
    再然后，连星光似乎也逐渐的消失了。
    这里没有了空气，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光亮，就仿佛是已经死寂了的宇宙一样。
    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一切皆归于无。
    然而渐渐的，苏祈似乎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光。光很微弱，但却十分的温暖。
    就仿佛是……灯塔。
    那远处的光，就好像是划破夜空的启明星，指引着前方的通径。
    一步步的往前，一步步的朝着前面前进。
    终于，感受到了。
    苏祈的意识似乎逐渐回到了身体之中。
    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前进，朝着前方前进。
    在失去了意识之后，苏祈的身体，依然就像是一个人偶一样的，听从着命令在做着各种各样的服务。
    “你可终于回来了。”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是尤利娅。
    但尤利娅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是她的精神。
    苏祈停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一条走廊上，而在另外一边，似乎是秘迹会的人在和斯雷瓦的人进行交涉。
    “好了好了，你们秘迹会的奴隶，我们会还给你们。但说好的，一个子都不能少！”
    “……是是是，我知道了。”
    苏祈似乎理解了。
    尤利娅的探索仅仅只是一个诱因。就好像是堤坝的一侧已经满溢了一样，就差临门一脚，就会决堤了而已，尤利娅只是时运不济，充当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而如果尤利娅没有压垮的话，只要苏祈还在这里，这个“堤坝”也迟早会坍塌。
    ——是的，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苏祈的到来。
    通往虚空的空洞，与苏祈的星盘产生了相互的引力，这才是一切的起因，。
    而事情的结束，则是因为洪水已经从溃堤的另外一边奔涌而出了，此时此刻，堤坝的两侧都已经平衡了。
    所以此时此刻，毒气星球的内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也就是说，原本封闭的上层，已经再度连通了下层。
    对于上层而言，他们的时间只不过过去了三五天，但在下层，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五十年。
    苏祈没什么实感，因为他的精神并不怎么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所以这种感觉和在梦境之中体验别人的一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就是这一次自己使用的是自己本身的身体吧。
    在精神稍微清晰一些之后，苏祈也理解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秘迹会的人在下层通道打开之后，似乎发现这里出现的问题，发觉事情大条的他们，首先要营救被困在这里的自己人。
    在奥朵兰了解了大体的情况之后，一些沦为奴隶的工作人员，也全部被召唤了回去。
    不过这其中的扯皮是少不了的。
    “看起来你终于回过神了？”尤利娅的声音再次出现。
    苏祈点了点头。
    在心中和别人交流什么的，苏祈早就已经习惯了：“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你的精神被虚空吸了进去……不对，是和虚空产生了某种共鸣，你的主星座应该已经开始升变了吧。”
    “还没有成型。”苏祈说，“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在你的精神进入的时候，我的大部分意识都用来维持你的精神不迷失在深空之中。”尤利娅的声音有些疲惫。
    “原来是你啊……”
    “嗯？”
    “没什么，灯塔小姐。”
    “总觉得你没想好事。算了，我先让我的意识归位。持续的交流会影响和和缄默之神的沟通。”
    尤利娅的声音渐渐的消散了。
    不过秘迹会的行动还在进行中，短短数天的功夫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都惊呆了。
    幸好，下层也有求于上层，在经过了三十多年的时间之后，这里的许多设备和装备都已经老化，急需更换，而在中下层都是没有这种技术的，如果秘迹会再不来的话，有些地方恐怕就要出现一些无法挽回的悲剧了。
    当然，也不尽然。
    斯雷瓦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拥有了更多的奴隶，和其他那些人相比，斯雷瓦反而算是维持得比较好的。
    只是……
    苏祈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那是斯雷瓦的街道。
    在这街道上，除了这些奴隶主之外，就是奴隶了。
    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面，斯雷瓦的穿衣风格已经渐渐变化了，最初的时候，这里还流行着那种布料很少的衣物，但是到了现在，这里的流行趋势已经变成了紧身的装束。而这里的奴隶……则全部都是人偶奴隶。
    在苏祈看向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向着自己。
    奴隶们也感受到了苏祈。
    这是自然的。
    所有奴隶都连接着虚空。
    他们一心同体。
    “好了，该回去了。”斯雷瓦的负责人完成了和秘迹会的交流之后，便准备离开，对方的人偶奴隶立刻为对方准备好了车辆，有人在为他打理凌乱的衣物，有人在为他打开眼前的车门，负责人坐上了，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着奴隶们的服务。
    “……”
    表面上看去，这好像只是奴隶城邦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景色而已。但是在苏祈看来，倒像是奴隶们在照顾这些奴隶主一样。
    就好像在过家家的孩子们，会给扮演父母的人偶换上新的衣服，打理好头发和身体一样。
    这些奴隶与虚空连接在了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成为了更高层级的生命了。
    “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可没有奴隶，没想到这次事故之后，这里四分之三以上都是奴隶，这次事情好像闹大了啊。”秘迹会的负责人也发出了感叹。然后他看向了其他人，“大家跟我来，我们先去上层，之后帮你们解决身上的奴隶契约。”
    奴隶们却面面相觑。
    人偶奴隶的诞生是因为黑泉，或者说是虚空。
    但这仅限于这颗星球，连接会因为与星球的距离而产生不稳定。
    用一句比较通俗的话语来说，就是WIFI断流。
    人偶奴隶在下层和深层的时候，是高于人类和一般生命的个体，是上级的存在。
    但是，一旦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变回了人类。
    生命个体上的升华是愉悦而舒适的，而一旦降格，这种状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
    不过这些个体在作为整体的同时也有作为个体的意志，只要愿意，也能够离开。
    当然，还有一种做法，就是维持着这种状态，以后等回到这个星球，或者在别的能够连通虚空的界层中，他们又会重新回归到这种状态。
    在这种维持着升华的状态下，这些存在将不老不死，甚至不需要新陈代谢，精神与思想的充沛也将远超于人。
    “……就好像是，天使。”
    苏祈想到了某种存在。
    天使是上天的使者，代表着崇高的意志。
    在白鸦拥有了天使之羽后，苏祈倒是了解过一些相关的情报。
    可惜，苏祈还没有见过什么天使——秘迹会里面的杀戮天使，他倒是有过数面之缘。
    秘迹会的善后工作看来还没有这么快结束，苏祈倒是随着秘迹会和尤利娅合流了。
    在离开了下层之后，两人被送到了上层，最后去了空间站——这里也是毒气星球上，唯一不需要任何防护的地方。
    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只是为了修养，还有就是为了处理奴隶契约，斯雷瓦的契约是有些乱来的，所以处理起来也比较复杂。
    但总的来说，和尤利娅又回到了一块儿，到也轻松了不少。
    刚进了房间，尤利娅就摘掉了外面的头盔，然后还有身上的衣服，然后她终于好好的伸展了一下身体。
    “不摘缄默面具？”
    苏祈发现尤利娅还带着面具。
    然而尤利娅却老神在在的闭上眼睛，坐在了床头，仿佛老僧入定。
    这时候苏祈想到了尤利娅之前说过的话。
    “还在和缄默之神沟通？”
    尤利娅没有回话，而是继续闭上了眼睛。
    她正在和缄默之神进行沟通。
    苏祈也不急着脱，而是同样将意识深入到了思维的深处。
    缄默便是缄默之神的仪式。
    苏祈同样进行了许久的“仪式”，有不少的积累。
    将自己的意识深入之后，苏祈渐渐的就看到了位于天幕之下的那个缄默之神的虚影。
    不，不是虚影，而是一种“感觉”，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模样。
    这是怪物的一个侧面，是对方的影子和神性神格结合的产物。
    但苏祈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了解这个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却能够感受到的“影子”了。
    这是虚无，这是虚空，这是位于这空虚之中的某种凝结的实体。
    这就是“缄默之神”。
    神灵似乎也在感受着苏祈。
    这个神灵原本并没有人格，只是一个被动的、只能反应这一切的某种存在。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在人类的祭祀之下，这个被动的神灵，也似乎产生了某种本能的反应。
    例如……回应和神术。
    这种感觉很怪异。
    苏祈知道缄默之神是怪物的一部分，但要和缄默之神进行交流的话，就必须要将对方当成独立的个体。可若是不将其理解成怪物的一部分，似乎又无法见到缄默之神的真容。
    这种错觉让苏祈感觉自己身体上下都产生了不协调，整个人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
    苏祈恍惚之中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尤利娅还在原地。
    尤利娅也浸染了黑泉。
    但是尤利娅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问题。
    “先看看下层的情况吧……”
    下层应该有一些分析报告了。
    苏祈想了想，进入了局域网中，然后查看起了这里的调查报告。
    秘迹会的报告都是有保密等级的，所以苏祈也不能看到全部。
    但仅仅只是看到一部分，这就已经足够了。
    首先，上层已经注意到了毒气星球又开始的新一轮沉降，下层已经变成了深层。
    然后他们发现，深层之中，时间的流速似乎正在变慢。
    并不是会完全和外面持平，而是会降低到某种程度。
    就好像是已经过热的机器必须要降低频率一样。
    这一点倒是很好理解。
    而除此之外，就是秘迹会发现了下层和深层奴隶数量的异常增多现象。
    在“三十年前”，奴隶的数量其实并不是下层的主流，那里的奴隶数量其实不算很多，大部分也都集中在斯雷瓦城邦所在的那个区域。
    但是到了“三十年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甚至可以说是巨大的变化。
    奴隶的数量异常增多了。
    而且这些奴隶，都不是一般的奴隶，而是某种被称之为“人偶奴隶”的新品类。
    这些奴隶非常好管理，绝对听话，体力和耐力都是十分的惊人，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工具。
    他们甚至“普及”到了整个下层，就连秘迹会留守在下层的人员，也罚不少都有了这样的奴隶。
    “看来这边也有发现了呢。”
    苏祈继续想要看。
    然而可惜的是，苏祈的权限并不够，所以看到这里，就已经是看到了自己能够看到的全部。
    更下层的内容……似乎不可见。
    但毫无疑问，秘迹会肯定还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