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我们不走丢》第一百八十八章 孟串儿番外之炼心

    润国公主有一双轻轻袅袅的吊梢眉,长眉入鬓,丹凤眼,看上去不超过十岁的样子,眼波流转,小小女娃有种说不出来的灵动,言语无法形容。成年之后我学会了个词儿可以用来形容她,叫风情。
    “喂,小和尚,有柴草么?”润国公主微微翘起精致的下巴,指着我问道。
    “有的,请公主稍等。”我跑到禅堂拿了些柴草过来。此时他的侍卫已经将野鸡的内脏都去掉了,我很庆幸我没有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从而对润国公主生出了一丝感激。
    “你不必收拾这鸡的毛了,只涂上这片地里的黄泥和柴草拿过去烤了就成,上次李师父就是这样做的,好吃得很。”她在对侍卫指手画脚。
    侍卫依言照做,升起篝火,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了泥壳,鸡毛竟神奇般地随泥壳脱去,侍卫的力量用的恰当好处,露出了赤红色还留着油的鸡皮。
    我从来没有闻过如此诱人的食物的香味,那种诱惑钻进鼻子,直逼人心,胃和肠子引起一阵不受控制的蠕动,然后咕噜作响。
    我脸如火烧,不禁低头呼念佛号,想不到这人间随意一烤,却是我毕生无机缘尝得的无上佳肴。
    润国公主嘻嘻笑着把小脸凑近我道:“小和尚,要不要一起吃鸡?”
    “不不不……出家人戒荤腥,不吃肉。”
    “你白白念了佛,连‘三净肉’都没听说过么?也罢也罢,你在皇家寺庙里长大,自是不必体会化缘之苦。”
    我好奇地抬头问她:“你怎地知道如此之多?”
    润国公主骄傲地扬起小脸:“我听皇兄说,最早最早的出家人,施主施舍什么便吃什么?不见为我杀?不闻为我杀,不食为我杀?能果腹就行了。这鸡明明是为我杀?又不是为你杀,凭什么就吃不得了?”
    不待我辩驳?她又继续说:“再说了,你没听过文殊菩萨的那句‘修行三大劫?反被老僧嫌’的故事吗?你坚持不吃我的鸡肉就是着了相了?金刚经读了也白读,连无我相众生相寿者相都做不到,你证不得果位啦。”
    她说的话里有个故事,相传有一位禅师非常执着于见文殊菩萨?文殊菩萨幻化身形到他身边他却认不出?懊悔不已。
    后来禅师证得果位,去做了一名扫地僧。有一天在灶台做饭看见文殊菩萨骑着狮子绕着灶台跑圈,禅师举起扫帚便打,边打边说:“我是我,你是你?文殊是文殊,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文殊菩萨知他悟了?欣慰地现身空中说了四句偈语:“苦瓜连根苦,甜瓜并蒂甜。修行三大劫?反被老僧嫌。”
    如今由润国公主说出来,我不禁哑然?不过为了撺掇我吃肉?讲出这么大一堆歪理来。不过我却为此再也无法拒绝这让人垂涎欲滴的鸡肉。
    她撕了一个鸡腿给我?初破食戒,我舍不得一口吞下,用门牙轻轻磕了鸡皮,撕了一小块肉下来,鸡让他们烤的外酥里嫩,汁水四溅。
    我几乎每一丝肉都仔细咀嚼,体会它经过牙齿、舌头、喉咙然后咽下。我非常用心地享受着,几乎连指头也一并咽下。
    直到整只鸡腿都熨帖地进了我的胃,骨头中的滋味都让我嚼得丝毫不剩,又吮干了手指。润国公主看着我的吃相直呼有趣,连自己的鸡也不吃了,又给我撕了一个鸡腿。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莫过当日,很多年后我都还记得。尽管吃完那个鸡腿没多久,我就开始呕吐。
    那时候没想过是因为吃惯了素食的我的肠胃,冷不防一只鸡腿下去导致暂时的肠胃失控,我万分恐惧的是,这定是佛祖对我破荤腥戒的惩罚,和我会不会因此而下地狱的问题。
    对于地狱我是十分惊惶的,我更害怕的是,这是润国公主引诱我吃鸡的,她会不会因此也下地狱,所以此后我念经回向的时候都会最先回向给她,愿她能够被饶恕,如果不能,我愿意承担她的那份惩罚。
    从那天开始,润国公主总会来护国寺找我玩耍,只是看过我呕吐之后不再哄我吃鸡了,有时候她会偷偷带来皇宫里的佛经,有许多是护国寺里不曾见过的,十分珍贵。
    我总是规劝她不要杀生,莫沾因果,久而久之,她连那把精致的小弓也不曾带来了。
    “小和尚,父皇十分宠爱于我,他总是说,如果我是个男儿身,他定会把江山传给我。”
    ……
    “小和尚,我母妃仙去了,我很伤心。大概这一个月不能找你来玩了。”
    ……
    “小和尚,父皇近日常常愁容满面,蛮族入侵本已经失掉了大半江山,如今更是无法再收拾旧河山。”
    ……
    “空如,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逼着你吃鸡吗?那时候的你好有趣,吃相呆呆傻傻的,却纯良如婴儿,每想一次我便要笑一次。”
    ……
    “空如,父皇最近在考虑我的婚事问题,你怎么看?”
    一晃8年,润国公主也已经年满16岁了,出落得越发娇艳明媚,走到哪里都会让人目迷五色,有她在就觉这是人间乐土。
    她的确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我低头拈香礼佛,手中佛珠穿梭过手指,殿内诸佛排列有秩。
    “空如!本公主问你话呢,这是命令,你怎么不作答?”
    “阿弥陀佛,小僧会日夜为公主祷告,愿公主觅得良人,白头偕老。”
    润国公主忽然跳到我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我道:“空如,我们私奔吧,我跟你一起。”
    我诧异地问她:“私奔?”
    她说得无比坦荡自然,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对啊,这一生很短暂,除去昏睡和生病的时间,所剩无几,我的童年皆是跟你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在我眼里,天地间的大富贵,都比不得人间的小团圆。”
    我闭上双目:“润国,别胡闹,我是出家人,你引诱僧人是要犯五无间重罪的。”
    润国生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到殿门口,又折返回来嗔了我一句:“谁引诱谁?你可知这世上最绝妙的引诱方式就是拒绝。”
    说完就跑了,她从小到大这样惯了,做什么都会讲出别人讲不出的道理来,我也由她。
    若是我有先知,或者时间回溯的本领,也许我会倒回到那个下午,在她说出私奔那句话的时候淡然微笑地告诉她:“好的。”
    可惜,我没有。生命中原本就是,任何一天的结束,都永不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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