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克苏鲁》第三十一章 神田守彦

    “修哥，咱们的新兄弟不一般啊。
    “别人都是怀才，他是怀孕啊！”
    一支由蘑菇和霉菌组成的巨大手臂。
    将高桥慎塞进了一辆破旧的绿色本田车。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而已。
    他的腰腹已经肿胀为环形。
    未知之物对脊椎的压迫，使得他暂时失去了行走能力。
    别枝修坐进副驾驶座，重重地合上车门。
    破旧的本田车发出近乎散架的哄响，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开车人皮肤黝黑，一道疤痕从左眼贯穿嘴角。
    看起来像是一位凶残的水手。
    十分不协调的是，他的口音是浓重的“关西腔”。
    听起来就像一位搞笑艺人。
    “去‘悠悠里’。”
    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别枝修严肃地说道。
    听到“悠悠里”一词，开车的男人猛然挺直脊背。
    神情一凛。
    他不再说话，神情专注地操纵着车辆。
    此刻，高桥慎横躺在后座，被固定于一棵巨大的蜜环菌上。
    这株蜜环菌长满灰金色斑纹，子实体层层叠叠，拼凑成脊柱的弧度。
    高桥慎被菌丝紧紧捆绑，以防脊柱因压迫而变形。
    绿色本田车开得极快，在凌晨的街道上发出轰鸣。
    “如果用收容物的话，你现在无法承受负面影响。”
    死寂之中，别枝修兀自解释了一句。
    此刻的高桥慎已经冷静下来。
    多年追寻离奇的经历，让他总是能快速冷静下来。
    尽管如此，他的肺部受到挤压。
    此刻连呼吸都伴随着剧痛。
    无尽头的漫长沉默里，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
    很快，他听见了不只一个心脏的跳动声。
    然后第五个，第八个心脏。
    不知道多少个心脏，在他的腹腔中跳动。
    连绵的心跳声，组成了奏鸣曲、大合唱、交响乐。
    和脑海中的笛声与鼓点重合在一起。
    高桥慎无法思考了
    京都西郊，“悠悠里养老社区”。
    京都市有42万老龄人口，占总人口的27.5%。
    大大小小的养老机构无处不在。
    高桥慎的腰腹又涨了一圈，青色的血管显现在几乎透明的皮肤下。
    看起来就像一个米其林轮胎。
    由于腹腔中的未知之物的压迫，他此刻已无法自主呼吸。
    一根细长的真菌管道，从口腔伸进肺里。
    他的视线彻底模糊了。
    高桥慎的意识再次清明起来时。
    所见是一位中年男性。
    他穿着普通的蓝纹棉布睡衣，困倦地揉着眼睛。
    “神田神主。”
    他听见别枝修难得恭敬的声音。
    “神主……这意味着比别枝修神职更高。
    “神道教的这套体系太复杂，什么阶位和职阶”
    在不经意的吐槽中，高桥慎恍然发现。
    自己的思考能力有所恢复。
    在那位被称为“神田神主”的男人出现后。
    他的精神状态出现了改善。
    “我的孩子呢？”
    高桥慎急忙摸向肚子，缺乏它依然肿胀。
    在横膈肌，在肠与胃，在细胞里。
    那样的蠕动还在继续。
    他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正孕育着什么样的不可言说之物。
    “这位是伏见稻荷大社宫司，神田守彦神主。”
    别枝修看向高桥慎，难得认真地说道。
    日本约三分之一的神社，都是稻荷神社。
    伏见稻荷大社，是稻荷神社的总社。
    宫司，神社之主，神祇行走于人间的代言人。
    神田守彦。
    面对这样的大佬，尽管肢体不能活动。
    高桥慎还是觉得，应该礼貌地打个招呼。
    他从真菌构成的吸管中深吸一口气。
    却只见神田守彦伸出右手，做出了制止的动作。
    “不用说话，我先去洗把脸。”
    然后，这位伏见稻荷大社的宫司大人，张嘴打了个呵欠。
    “这个时间，真是的，明明都在睡觉啊……”
    他说着走向疗养院的盥洗室，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高桥慎觉得这段经历更加奇幻了。
    “站在神道教顶端的守秘人，竟然还需要睡眠么？
    “关键是，他还有不轻的起床气”
    高桥慎苦笑两声，蓦然慨叹：
    “所遇何处不是离奇之物……
    “所见何人不是离奇之人……”
    作为常年追寻离奇之人。
    高桥慎此刻产生了一种悲哀的滑稽感。
    不知何时，神田守彦已经出现在他的身旁。
    “它也是‘生’途径，所以你没有办法处理。”
    神田守彦看向别枝修，兀自解释了一句。
    “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神田守彦略作思索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别枝修一脸茫然，只觉得这似乎非常高深。
    “这是孔子在《易经·系辞》里所言”
    作为吃货国的神秘学爱好者。
    高桥慎对于《易经》如数家珍。
    “这句话阐述的是，生与死的对立转化，就像是昼夜交替一般。”
    想到如此，高桥慎旋即有所明悟：
    与“生”途径相对应。
    还有一条名为“死”的途径。
    而神田守彦，想要借助“死”途径的力量，对自己腹中之物加以克制。
    想来可行，高桥慎刚松下一口气。
    便只见这位中年男人，掏出一部过时的智能手机，在屏幕上翻找起来。
    “大佬放大招前，还要上网查个咒文吗？”
    高桥慎扶住自己的肚子，一脸懵逼地看着神田守彦。
    “找到了。”
    神田守彦平静开口道。
    他随即站起身来，在胸前结出一道道变化复杂的手印。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
    伴随着反复低沉的诵念。
    高桥慎感到四周霍然沉寂下来。
    空气中弥散着压抑如同永眠的气息。
    一柄凝结着浓黑雾气的尖刺，缓缓浮现在神田守彦手中。
    它约有一米长，尖端是十字型利刃，锋利得令人悚然。
    升腾的黑色飞烟，在空中凝固成繁复古老的符文。
    仅仅眼观，便能感知无穷死亡的隐喻。
    在这把浓黑尖刺的掩映下。
    神田守彦平常无奇的面容，也沾染上古怪的阴郁。
    “死！”
    一个短促的音节落定。
    神田守彦双手下沉，华丽古老的尖刺悬停在高桥慎体表。
    刹那之间。
    高桥慎感到腹腔中的上百颗心脏，齐齐猛烈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