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江湖》第三十一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前辈今日出手相助，恐怕并非受人所托，而是另有缘故吧。”
    少年脸色微变，顿时止住脚步，冷冷吐出一道声音。
    有些话，本不应当直言吐露，却又偏偏难以遮掩。
    少女听得一头雾水，少年心中却是最为清楚不过。
    老者看似稀松平常的言语背后，实则隐晦掺杂着诸多意味。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少年付出惨痛教训过后的切身感悟。
    一个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古怪老者，却又死活不肯透露半分消息。
    事已至此，少年别无他选。
    即便是冒着当场翻脸，再入绝境的风险。
    “人小鬼大，老头子若果真是别有所图，你二人尚还能似如今这般安然立于此处？”
    老者也不恼火，只是淡淡笑了笑。
    少年一时语塞，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的确，以老者如今展现出的实力，若想从少年口中套出些消息，简直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前提是少年有意配合，而非守口如瓶，软硬不吃。
    “前辈如此睿智，又岂会猜不出晚辈方才言外之意？”
    少年犹豫再三，终是勉强压住心头猜疑。
    “知道如何？”
    “不知道又当如何？”
    老者连声反问，神色未见半分异样。
    “这世上来来往往数不清多少人，要么争名夺利，要么勾心斗角，无非都是为了那钱财二字。”
    “老头子磕磕绊绊活了大半辈子，眼瞧着半只脚踏进棺材板里，什么道理还不明白？”
    “我视钱财如粪土，钱财看我不糊涂。”
    “这些人眼中举足轻重的东西，于我老头子而言，尚还抵不过腰间一壶烧刀子老酒。”
    老者缓缓开口笑道，竟颇有些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韵味。
    “这……”
    少年不禁有些动摇。
    依老者口中所言，句句在理，并无半分不妥之处。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少年疑神疑鬼，不顾前情旧恩。
    “小子见识浅薄，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老前辈见谅。”
    少年拱手欠身，赶忙冲着老者深施一礼。
    不想耳畔忽而传来一道释然笑声。
    “老头子若是跟你个娃娃计较这些，岂不是白白在这世上活了大半辈子？”
    老者踱着方步行走在前，笑呵呵开口道。
    “臭小子，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少女一只手拽住少年衣袖，小声嘀咕道。
    “姑娘家家，还是知道的少些为妙。”
    少年笑而不答，转身冲着少女做了个鬼脸，
    “你……你给我站住！”
    少女气得七窍生烟，双脚跺地。
    直到前方二人走出百十步远，这才心有余悸打量着四周环境，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原本并未有多远的路程，却足足走了近一柱香的工夫。
    临近酒楼，少年一眼认出站在大门前左右观望的数道人影，心中顿觉踏实安稳。
    “方大哥，这里！”
    少年奋力挥舞着双臂，生怕再出现任何变故。
    “你这臭小子，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不待方言转过身来，却见另一道灰黑色人影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少年飞奔而去，脚下烟尘四起，如风似火。
    “这位是？”
    灰耗子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反复打量着面前衣衫褴褛的老者。
    看了半天，又突然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表情有些古怪。
    少年忍不住撇了撇嘴，险些笑出声来。
    以这位耗儿爷平日里放荡不羁的脾气秉性，此刻心中大抵在想着，这世上怎会有比自己还寒酸的人物。
    “今日出行途中遭遇变故，幸得这位老前辈出手相救，这才虎口脱险，绝处逢生。”
    少年似乎生怕灰耗子搭错脑筋，再说出什么不堪言语，赶忙开口介绍道。
    “原来是臭小子的救命恩人。”
    “失敬，失敬！”
    灰耗子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出于礼貌，冲着老者欠身示意。
    “嘿嘿！这小娃娃不错！”
    “倒是颇有几分老头子年轻时的风采。”
    老者轻笑一声，目光中暗含几分赞许。
    “前辈好眼力！”
    少年伸手拍了拍灰耗子肩膀，忍不住开口笑道。
    “这位乃是云海区中赫赫有名的耗儿爷。”
    “今日幸得老前辈赏识，想必日后也能成为似您如今这般的风云人物。”
    灰耗子皮笑肉不笑凑到少年近前，脸色陡然间阴沉如水。
    “耗儿爷我胸怀大志，英明一世，到头来竟要沦落为衣不蔽体的乞丐？”
    当然，这些话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且不论老者闻听此言会做出如何反应。
    便是眼前少年这一关，能否过去尚还是个问题。
    胸中万般不满皆化作手上力道，尽情发泄于少年脊背之上。
    “就数你这娃娃能说会道，”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却难以遮掩脸上得意神色。
    “老头子浪荡江湖几十年，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算得上什么风云人物。”
    “倒是你们这些个年轻娃娃，保不齐将来哪个撞了大运，就要有所作为喽！”
    老者目光晃动，仿佛颇为感慨。
    “这就叫作老树发新枝，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视线跃过少年身后，老者猛然间瞪大双眼，口中竟痴痴吐出一道惊呼。
    “是他！”
    少年不由得一愣，循着老者目光注视的方向望去，一道人影正徐徐迈步走来。
    “他认得方大哥？”
    少年顿时面露疑惑，暗自拽住灰耗子衣角，却见其两手一摊，同样不明所以。
    “昔日一别，没想到今日竟会相逢于此处。”
    方言面色淡然，直至肩头与少年并齐，这才止住脚步。
    “看来传言果真不假，你到底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老者神色茫然，笑容隐约透露出几分苦涩。
    “不是每个人都有的选择。”
    “一条路走到底，往往也需要莫大的运气。”
    方言头颅微昂，嘴角不经意间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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