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不要命了?你没看到那支英国舰队有多大规模?看到那条大家伙了么?‘伊丽莎白女王号’!我们手中的大炮,即使零距离,都不一定能打得动她的装甲,她的装甲厚着呢。要不然英国人怎么会给她取了个老处女的名字?那个‘老处女’‘童贞女王’情人一大堆,私生子都不知道有多少。见鬼,我们只要被她命中一发炮弹,就要彻底玩蛋。再说,我们能挡住她多久?五分钟都挡不住!我必须为这条船,和船上所有人的生命负责!”阿朗松舰长瞪大了眼睛道。
“舰长,哪怕只有五分钟,也会有更多的人能因此逃生。”弗朗西斯少校说。
阿朗松很想反驳说:“那都是美国人,关老子屁事!”但是想了想,他还是说:“你说得对,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于是他转过头,下令道:“加速,升起英国国旗,让前主炮准备,我们要去向萨凡纳开炮……开炮示警。用旗语通知‘风月’号,和我们采取同样的行动。”
这也是他们能够为美国人做到的极限了。
在这个时候,英国人的瞭望哨也早就发现了这两条挂着三色旗的法国巡洋舰。
“该死的,在什么地方都能遇到法国佬!”“伊丽莎白女王号”的舰长哈迪放下望远镜骂道。他知道,这两条船,多半就是情报中提到的,法国人转租给美国人的船。所以他很想要扑上去,一顿炮弹,送这些法国佬到海里去喂鲨鱼。但是这两条船如今挂上了法国国旗,这又让他有点拿不准这两条船的身份了。万一,万一这是另外的,还没有租给美国人的船呢?
在出发的时候,英国人就已经考虑到了如果遭遇法国军舰,甚至是遭遇法国军舰挑衅,该怎么办的问题。如果是在七年战争那会儿,这当然根本不是问题。但是现在,英国明显出于弱势,因为内阁要求海军一定要克制,要忍耐。只要法国人没有实质性的敌对行动,甚至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只要法国人没有主动向英国人开火,英国人就不应该主动发起攻击甚至不应该主动做出什么挑衅的动作,以避免局面复杂化。
“现在法国在路易斯安纳有非常强的陆地力量。一旦让他们找到借口,并加入战争,加拿大就肯定保不住了。甚至爱尔兰,也会出现变故。所以海军一定要克制,要克制!”这是舰队出发的时候,小皮特首相对军官们的讲话。
但接着,那两条法国船的举动顿时让英国人也目瞪口呆了起来——那两条法国船居然升起了圣乔治旗。嗯,不是表示战舰的勇气和绝望的红色小三角旗那种圣乔治旗,而是代表英格兰的那个圣乔治旗!这不是当着正宗的英国海军的面,冒充英国海军吗?还有这样的操作?
“法国人不想和我们作战,他们很清楚,就凭两条殖民地巡洋舰,无法和我们战斗。那只是送死而已。”纳尔逊将军这个时候也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我想他们是想要给萨凡纳的美国人发出预警——他们挂上我们的旗帜,然后向着萨凡纳开一炮——这倒是个有创意的做法。法国人……”
“将军,我们要阻止他们吗?他们公然冒充我们,理论上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当海盗处理的。”哈迪舰长问道。
“不,反正最多二十分钟时间而已,这点时间改变不了什么。我们不需要为此节外生枝。”纳尔逊回答道。
就像纳尔逊预计的那样,两条挂上了英国海军的圣乔治旗的法国军舰,向着萨凡纳开炮了。开了两炮之后,他们便又当着英国人的面,降下了圣乔治旗,又升起了三色旗。
“法国人真是能不要脸的时候,就一定不要脸。”哈迪舰长骂道。
“哈迪,其实,说实话,我们也一样的。人类的历史,就是要脸的笨蛋,和不要脸的坏蛋的斗争史。而斗争的结果,从来都是不要脸的坏蛋,干掉了要脸的笨蛋。现在还存在的国家,没有一个不是不要脸的坏蛋。”纳尔逊感叹道。
“将军,要这样说,我们和法国之间的竞争,就是看谁能更不要脸了?”
“哈哈,有点是吧。”纳尔逊笑道,“希望我们是最后能说,法国人真是太傻了,哈哈哈。”
在“花月号”巡洋舰上,士兵们刚刚将圣乔治旗收了起来,将三色旗升了上去。
“舰长,你看,美国人的炮舰出港了!”
阿朗松舰长朝着港口那边望了过去,看到两条小火轮正慢慢悠悠地从港口那边驶了出来。这种船是美国人自己建造的一种用于港口附近的巡逻的小型炮艇。排水量不超过四百吨,速度不超过10节,装备有一门76毫米口径的小炮。这门炮露天固定在前甲板上,完全无遮无拦。
上次在萨凡纳停泊的时候,阿朗松舰长就见过这种小炮艇了。萨凡纳港口缉私队有五六条这样的炮艇,其中一般总有两条处在锅炉生好了火,随时能动的状态。不过这没什么用,这样的船,不要说面对英国人的大舰队。就是和法国的殖民地巡洋舰先比,也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东西。
这时候“花月号”已经换好了旗帜,不过阿朗松舰长还是下令加速,以避开出港的那两条小东西。虽然他估计只要那两条小东西上面的人不是瞎子加傻瓜,也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在东边出现的那如同森林般的烟柱,也看到了自己重新升起了法兰西国旗,自然也知道自己刚才打歪了的那两炮,并不是要炮击城市,而是要发出英国舰队已经到了的警告而已。
但是考虑到,就靠着这么两条小船,两门小炮,就敢冲出来。这上面肯定是一堆铁憨憨。万一他们就是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朝着自己开炮了,那怎么办?所以阿朗松舰长的命令,是完全有道理的。
两条铁憨憨并没有朝着法国人追过来,反而升起了信号旗,向法国人表示感谢。看来,上面的铁憨憨还是看得明白法国人的举动的。然后他们就朝着那烟柱森林冲了过去。显然,着两条小炮艇从港口出来的时候,针对的目标就是英国人的舰队。
“这是去送死的呀。英国人消灭他们,甚至都用不了两三分钟。他们能赢得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让港口中的船只逃走。”阿朗松舰长道。
这个时候,英国人的舰队也越来越近了。这点时间根本没用,萨凡纳港口中的蒸汽船大多都处在熄火的状态,锅炉生火加压,到船只能够行动,没有一个小时,想都不用想。至于那些风帆动力的商船,他们的水手多半也都不在船上,这个时候,没有几个小时,也不要想能找到足以将船开出来逃命的足够多的水手。所以,铁憨憨们冲上去,实在是一点用都没有。
后面发生的情况,和阿朗松舰长预料的,完全一样。两条铁憨憨的炮艇的周围开始突然冒出了一排排的水柱。紧接着,第一条炮舰就被一枚炮弹击中了。
这枚炮弹直接摧毁了小炮艇的蒸汽机,小炮艇便瘫在海面上,并在此后是半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挨了五六发炮弹,整条船都倾斜了过来,很快就沉了下去。
第二条铁憨憨稍微强一点,他还勉强开了一炮——当然,这一炮什么都没打中——然后就被英国人的火力撕了个粉碎。
这时候“花月”和“风月”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两条船开始降低速度,准备观战。是的,在这个时代里,围观海战,还真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
“舰长,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干了吗?”弗朗西斯少校问道。
“不,我们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干。”阿朗松舰长说,“我们要在旁边看这场战斗。有外国军舰围观的时候,他们的一些做法,或许能收敛一点。嗯,我的朋友,你知道,如果我们冲上去和英国人战斗,我们能够坚持的时间不会比那两条炮艇更久。但是我们如果一直停在一边看,他们的暴行可能到是会稍微收敛一点。”
“唉,那两条美国船,真是太……太勇敢了。但死得也太惨了。”在一旁的大副科帕感叹道。
“哦,科帕,你知道吗,我在新奥尔良遇到过一位墨西哥的教士。他和我说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他说,所有的人都会死的,只是不同的死法,意义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的死,意义重得和落基山脉一样;而有的人的死,意义轻得就像羽毛一样。其实军舰也是一样的。所有的军舰都有死亡的时候,无论是死在战场上,还是死在拆船厂里面。但是一条军舰,如果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比落基山脉还要重;如果是替封建统治者卖力,替剥削人民,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羽毛还轻。”
“您说的教士该不会是革命神学的异端吧?”科帕说。
“啊,这谁知道?反正墨西哥那边如今遍地都是信奉革命神学的……”
就在他们的交谈中,英国舰队已经在港口外展开了队形,封堵住了港口的出口。现在没有任何一条船能够离开萨凡纳港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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