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初,眼看着这一年就快到头了,对杭城的房地产商们来说,感觉这整个杭城的房市,就像这外面的天气,没有最冷,只有更冷,已经苦熬了一年多,看样子就是把这年底熬穿,也熬不出头了。
更多的人在忧虑着,接下去马上要过年了,那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要债的手,怎么应付。
这个时候,只有那些放高利贷的,白天开着宝马蹿来蹿去,晚上在KTV或桑拿房,抱来抱去,这是他们生意最兴隆的时候,躺在那里,都听得到钱叮叮当当滚进来的声音。
而且,杭城放高利贷的,几乎清一色开的都是宝马,这宝马都快变成高利贷的行业车了,以至于小树开着小昭的宝马出去,都有人问他,是不是做金融的,做金融,就是高利贷的代名词。
张晨把自己的奥迪A给了小树,让小树开A,把宝马给他,小树问干嘛,张晨和他说,你去的地方太复杂,不是夜店就是酒店,开着这车,别被人误会,再有什么寻仇的找到你,那不是麻烦?我每天去的地方很单纯,不是家里就是厂里或公司里,我开这车没事。
小树“噢”了一声,和张晨换了车。
小树现在的日子很好过,一幅画,起价都是三四十万,他日子好过了,那些窘困的师兄师弟们就来蹭他的,小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经常会被一大群人拥着,去这些地方请客。
这些长头发的怀才不遇的大师们,喝多了还喜欢生事,张晨不得不小心,姚芬也无可奈何,她又不能把小树管得一点人缘也没有,那样,小树心里憋着无名火,累积着,总有一天会爆发,她只能默默地陪在边上。
杭城的整个房地产市场持续低迷,房地产商们着急,杭城市政府也着急,本来是想减速的,没想到几脚刹车踩下去,这一辆车彻底就熄火了。
而这个时候,地方财政对房地产,已经有很大的依赖性,房地产如果偃旗息鼓,地方政府的很多投资和市政建设,就将变成半拉子的烂尾工程,房地产牵扯到的行业和就业人口又太多,长此以往,很可能还会出现社会问题。
比如,到了年底,李勇已经召集相关部门开了几次会了,重点就是要防范因建筑行业欠薪引起的群体事件和极端事件。
一放就乱不行,像这样一抓就死,肯定也不行,李勇为此也大伤脑筋。
周末的时候,李勇到了张晨的办公室,三个人坐着喝酒,李勇看着张晨和刘立杆,把自己的苦恼和他们说了,李勇说,来来,两个奸商,给寡人出出主意。
“我是个尿壶,我有什么主意好出?”刘立杆没好气地说,“你们也知道一潭死水不行啊?张晨老是说他们做实业的,是后妈生的,其实,我们做房地产的,才是后妈生的,高兴了就摸摸头,给块糖吃,不高兴就不问青红皂白,拎起来打一顿,我们才最可怜。”
李勇大笑,他说好好,现在后妈,让你帮助出出主意,有什么想法,和妈说。
“妈?你有奶吗?”刘立杆骂道,“政策的制定权和决策权都在上面,你们会有什么办法,你是能让银行给我们房企开敞口,还是降低房贷的门槛和利息?”
“别扯那么远,说说我这里能做的。”李勇说。
“没有。”刘立杆说,“你们要么发个文件,要求每个公务员都来买一套房。”
李勇瞪了刘立杆一眼:“鬼扯!要不要直接动员给你们捐款啊?”
“好啊,那我们鼓掌欢迎。”刘立杆笑道,“除此之外,你这个市长,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
“不要小看他们,他们要是发起疯来,什么都会干,永城就连户口都会卖。”张晨说。
“卖什么户口?”刘立杆问。
张晨就把当年小昭在永城买户口的事情,和他们两个说了。
李勇听完笑道,那也是太穷了,实在没有办法,你们忘了八十年代海南汽车走私事件,也是穷的没办法啊,那中央调查组到海南,多少人给调查组打电话写信,替当时的海南行政公署主任雷宇求情,那都是普通老百姓啊。
“对了,这个雷宇,后来怎么处理了?”张晨问。
“调查组调查以后发现,他没有以权谋私,没有一分钱落进自己口袋,被贬到广东花县当副书记,后来又转任增城的书记,广州市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再调到广西,一九九二年,在广西自治区副主席任上辞职,回去广州居住,也是改革开放时期的一个悲剧人物。”李勇说。
“但雷宇确实是为海南的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张晨说。
李勇说对啊,所以当时的广东省政府,对海南汽车事件的结论和评价,和上面不一致,当时海南汽车事件中唯一的“贪官”,海南行政区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林桃森,被以“投机倒把”罪判处无期徒刑,去年也被海南省高院彻底平反,撤销当时的刑事判决,宣告无罪。
张晨和李勇在说话的时候,刘立杆一直沉默着,他没有听他们的对话,而是低着头在想着什么。
“这个事情可以做。”刘立杆说。
“什么?”李勇问。
“我说这个事情你可以做。”刘立杆抬起头,看着李勇,又说了一遍。
“你让我做什么?”李勇笑道,“去走私汽车?”
“户口。”刘立杆摇了摇头,他说:“我是说户口。”
“不卖汽车,也跟张晨说的,去卖户口?”李勇笑问。
“亏你还是北大中文系的,连好听一点的词都不会用?”刘立杆骂道,“你不知道祖国的语言博大精深,同样的事,换一个说法就换了个性质?一定要用卖这么难听的词?”
“好,好,高人,浙大的,请讲。”李勇朝刘立杆拱了拱手。
“等着,且听我细细道来,学弟。”刘立杆说。
李勇疑惑了,问:“怎么又学弟了?”
“我们浙大,97年建校,你们北大,9年建校,你不是学弟是什么?”
李勇和张晨,见刘立杆说的一本正经的,都大笑起来,李勇骂道:
“你那个破‘求是书院’,叫浙大的前身,并不是浙大,前身知道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要投胎转世后,才是浙大。”
“你那个破‘京师大学堂’,就是北大了?你以为有大学两个字,就是大学,‘我们大学’也有大学两个字,是不是都是大学了?”刘立杆和李勇顶了起来。
“好好,我不和你纠缠。”李勇摆了摆手,“还是说正事。”
刘立杆白了他一眼,说:“向人求教还这么不虚心,怪不得老人家要说,务必教育我们的同志,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李勇摇了摇头,和张晨说,这个人就是不能给他阳光。
转过头去,和刘立杆说,说不说,不说闷在那里,等馊,来来,张晨,我们喝酒。
李勇说着举起了杯子,刘立杆叫道:“你这个同志,不仅态度不好,还有点倨傲,好吧,我本着救广大尿壶们脱离苦海的一片赤诚,和你说了,这个办法,还是户口,但不叫卖户口,也不叫买户口,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一个美丽动人的词,叫‘购房入户’。”
“‘购房入户’?什么意思?”李勇放下了杯子,问。
“这杭城,买房的人,一半是外地人,这些外地人最苦恼的是什么?那就是户口,就是他,张晨张总裁,企业做这么大了,在杭城房子也买了一堆,但是,他还是个永城人,户口还在永城,要是没有关系和赞助费,张向北连学也上不了。
“你说,这‘购房入户’,对我们广大的外地户口佬,在杭城做生意办厂的,有没有吸引力?而且,这落户政策,权限在你们手里吧,不需要上面同意吧?”
刘立杆说着,李勇眼睛一亮,他看了看张晨说:“这个,有点意思哦?”
张晨点点头,他也觉得,这确实是好办法,卖房子搭售户口,但听起来,又不是卖户口。
“而且,这风险我也想过了,这事,也不需要动静太大,太引人注目,不需要在全市铺开。”
刘立杆接着说:“你们不是喜欢说这试验区那试验区吗,那就来一个‘购房入户’试验区,试验吗,不就可以胆子再大一点、思想再解放一点,就不允许试错?试验区放在哪里?就放在钱江新城、滨江区和下沙开发区。
“这三个地方,是目前杭城房价最低的价格洼地,交易也最低迷,这三个地方要是起来了,其他地方肯定会跟着回暖。而且,放在这三个地方,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三个都是新区,可以和鼓励外来投资结合起来,这就叫美其名曰。”
刘立杆滔滔不绝地说着,笑意泛上了李勇的脸,等到刘立杆说完,李勇点着头说,看样子这奸商还真不是白叫的,还是有鬼点子,怪不得在海城的时候,你可以吃肉,我只能喝汤,好,这个办法,我觉得可以考虑,下周我会在办公会议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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