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写小说正文卷第十五章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陌子鸣笑了笑,听好了:“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此联一出,谷德祥不由愣在当场。
因为这对子不好对啊。
通州明显是个地名,南北是方位。
一时间半会儿,他哪能想到合适的应景之对?
于是,头上冷汗直冒,背着手踱来踱去,仿佛热窝上的蚂蚁一般。
其他的一众书生同样也在苦思冥想……
可惜,任由他们掏空脑瓜子,也想不出一个绝妙的下联。
有人倒是勉强想到了,但与上联似乎对应不上景,故而也不好意思讲出口来。
顾鸣等了一会,眼见谷德祥对不上,不由笑了笑道:“怎么了谷先生?”
“你别催,我一定能对对,一定能对上!”
谷德祥一副气急败坏的语气。
又过了一会,依然还是没有对上……
没料这时候,一道悠扬婉转的女声却响了起来:“不如让小女子献下丑?”
“哦?冬香姑娘?”
一众书生不由纷纷望了过去。
原来,是怡香院的花魁到了。
“哈哈,素闻冬香姑娘多才多艺,诗才出众,看来所言非虚,不如就让冬香姑娘来对此上联可好?”
有个书生眼见谷德祥半天对不上来,便借势下坡建议了一句。
“也好,那就有请冬香姑娘来对。”
谷德祥没有吱声,但却一脸阴沉,明显有些不喜有人抢他的风头。
但,如若拒绝的话,他又实在是对不上来,还能怎么办?
于是,冬香轻声曼吟:“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此联一出,顿时震惊四座。
“好!”
“妙,实在是妙!”
“冬香姑娘实在是名不虚传,令人钦佩!”
此联的确对的算是比较工整。东对南、西对北,东西对南北,通州对当铺,这些都无可挑剔。
不过细究起来,下联最后两个字“东西”解其义,与上联的“南北”就有些不太对的上了。
因为上联的南北依然指的是方位,而下联的东西虽对的工整,但其义却是物品的意思,而非方位。
饶是这样,已经足以让一众书生佩服。
同时,也算是替他们解了个围,免得大家尴尬。
“冬香姑娘果然才貌双绝,谷某佩服!”
谷德祥假惺惺拱手道。
“谷老爷过奖了,小女子也不过就是突来灵感罢了,论才学,哪敢与你们读书人相比。”
这时,顾鸣不由上前笑道:“英雄不论出处,读书不分贵贱。冬香姑娘虽身处风尘之地,但也不失风雅。”
“多谢公子……咦,看公子有些面生,应该不是天台县人氏吧?”
“没错,在下金华人氏,初到贵地,以后还请姑娘多多关照才是。”
冬香当即福了一礼:“公子言重,小女子不过就是尘世中一个飘泊的浮萍,以后请公子多多关照才是真的。”
“行了,你俩也不要客套了,顾先生,你不是说要出两个对子么?”
“对对对,嗯……”顾鸣沉吟了一会,又出了一个对子:“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此联一出,谷德祥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因为此联比上一联还要难对。
因为那个“朝”字,有两种念法,一种代表时间,比如今朝、明朝,一种念chao,同潮。
如此一来,这上联可就太难对了……
一众书生又一次陷入苦思冥想中。
包括冬香姑娘在内,也微蹙秀眉,极力思索着适合的下联。
但这一次,连她也很难想到合适的下联。
许久后,前来赴会的一个秀才不由眼珠一转,一是想拖延时间,二来,也是想展现一下他引以为傲的书法。
因为在天台县一众读书人中,他的书法乃是公认的第一。
就算是谷德祥这类骄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落于下风。
于是,不由打着哈哈道:“要不这样如何,不如请顾兄将上联写在纸上,大家好生观摩一下,同时也能欣赏一下顾兄的书法。”
一听此话,便有人心神领会道:“在这天台县,要说起书法,当以刘兄为首。
正好,大家好久没有欣赏过刘兄的书法了,不如就与顾鸣一人写上一幅,让大家点评一番如何?”
这时,冬香也来了兴趣,笑语盈盈道:“小女子不才,也愿写上一幅字,不知各位公子是否给小女子机会?”
“哈哈哈,太好了,既然冬香姑娘愿意玉手添香,我等又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当下里便有人找来文房四宝,让刘秀才、顾鸣、冬香当众将刚上的上联写出来。
顾鸣不急不缓,慢慢磨墨。
另一边,冬香略一沉吟,先行动笔。
她的字看起来也算很不错了,虽然没办法与书法名家相比,但作为一个风尘女子,能有这样的功底实属难得。
字体飘逸轻灵,笔锋柔和温婉,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出自女子手笔。
刘秀才意气风发,悬笔挥毫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吹了吹,并得意洋洋地提起自己的墨宝转着圈示众。
等他转完一圈,顾鸣正好落笔。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十个字,个个苍遵有力,宛如游龙戏水。
“来来来,大家来欣赏一下顾先生的手笔。”
有个书生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抬手招呼大家。
“顾先生既然毛遂自荐到李府应聘先生,想必书法也是出众,谷某倒是要好生欣赏一下。”
谷德祥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谦虚,其实不无嘲弄之意。
其实这家伙平日里也没这么酸,主要还是因为受到了打击,感觉丢了脸,故而急于想要扳回一局。
结果一走到桌前……
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似乎感应到了一股海风袭来。
似乎听到了海水朝潮朝落之声。
书法能达到这样神奇的效果,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正如画一样,达到一种令人身临其临之感。
画作还好一点,至少比较直观,相对容易令人产生身临其境之感。
但是书法能达到这样的境界,那简直就称得上是一代宗师的水准了。
“好书法!”
“真的是太神奇了,第一次感受到书法中的意境。”
“想不到这位顾鸣居然是深藏不露,令人叹服……”
“小女子真的是三生有幸,竟然能够欣赏到如此绝妙的书法,此生无憾也。”
一下子,众人似乎忘了是要为难顾鸣的,一个个由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唯有刘秀才以及谷德祥二人,脸色比猪肝还要难看。
他俩有心想要鸡蛋里挑骨头,结果……挑来挑去竟然发现真的是没有办法挑出毛病来。
最终谷德祥只能讪讪道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嗯,这书法还过得去……”
说的好像他写的更好似的。
顾鸣可没有忘记对对子的事,冲着谷德祥笑道:“谷先生可否想出了下联?”
“这个……容我思忖一下。”
谷德祥脸色一僵,又开始抚额沉思。
这时,冬香不由吟道:“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顾先生,不知小女子理解的对否?”
顾鸣笑了笑道:“嗯,可以这样念,不过还有别的念法,比如海水朝潮,朝朝潮,朝朝落。”
这么一说,一众书生多少受到了一点启发,又开始动起了脑子。
过了一会,冬香莞尔一笑,轻声道:“我好像想到了一个下联……”
“哦?冬香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这个……还是算了,也免得抢了大家的风头。”
一听此话,刘秀才当即道:“没事没事,反正大家尽兴就好,能听冬香姑娘对对子,也不失为一件快事,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冬香姑娘就不要谦虚了。”
一众书生巴不得和和冬香赶紧说出下联,也免得他们尴尬。
“既如此,那小女子便献丑了……”
说完,用笔写了下来:“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哦?不知冬香姑娘此句何解?”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冬香便另写了一句:“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长,也算是通假字,可作涨字用。
如此一来,用浮云应对海水,漫天浮云,海潮起伏,一副生动的图画顿时呼之欲出,令人拍案叫绝。
“绝,简直绝了,这完全称得上是千古绝对!”
“想不到顾先生与冬香姑娘竟有如此才华,而且心有灵犀,真是天作之合……”
“正好才子配佳人……”
都说文人相轻,其实也不尽然。
顾鸣略微亮了两手,顿令在场大多数人心悦诚服,自然不惜赞美之词。
就算是谷德祥,这时候也不敢再胡乱吭声……
因为,他输的太惨了,脸上火辣辣的痛。
对对子本是他的强项,哪知,他出对没有难倒顾鸣,而顾鸣出了两对,他却一个没对上,反倒是被一个风尘中的女子抢去了风头。
这张脸往哪搁?
好在,他请来的这些人各有长项,为了帮着谷德祥挽回脸面,又有人提出了诗词歌赋的玩法。
于是乎,一众人纷纷开始吟诗作词。
轮到顾鸣时,他略略沉吟,吟了一首: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厉害厉害,顾兄真的是多才多艺……”
“不知顾兄在丹青方面是否也游刃有余?”
有人发起了挑战。
顾鸣淡淡一笑:“略懂。“
“顾兄不要谦虚了,不如我们现场作画,就以那院中的景致作画如何?”
“也好!”
“小弟也来献丑。”
于是乎,加上顾鸣在内,四人开始现场挥毫作画。
为了公平起见,以一柱香为限。届时无论是否画完都要搁笔。
一柱香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就是十五分钟。
时间很快就到了。
一众人将画作摆到一起欣赏……
结果,其他三个人画的都是院中的景色,但顾鸣所画的却是以冬香为主,只是在背景中简单勾勒了几株花草应景。
仅从画的质量来看,一行人不得不承认,顾鸣的画无论从技法还是传神度,都遥遥领先于其它三幅。
其实,这是顾鸣刻意拉低了自己的水平画的。
就像是故意用左手写字一样。
但就算是这样,也远比其他三人画的好的多。
不过,谷德祥却借故找茬道:“起初明明说的是以这院中的景致作画,而顾先生却以冬香姑娘作画,明显是偏离了画的主题。”
闻言,顾鸣淡淡笑道:“是么?景致因人而异。比如你在桥上看风景,但或许在别人眼中也成了一道风景。
再比如,我们走到一处山谷,有人喜水,便以水为景。
有人喜山,便以山为景。
有人喜花,便以花为景。
但,如若此时有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出现在山谷里,那么这时候,最美的风景是什么?”
“当然是美人啊!”
有人忍不住回了一句。
“没错,对于男人来说,美人,才是最美的风景。难道大家不以为,此时此刻,这个院中最美的风景,不应该是冬香姑娘么?”
听到此话,冬香不由娇羞不已,眉目含春。
一众书生不由抚掌:“说的好!”
“如此说来,无论从技法还是从立意上讲,都是顾兄这幅画更加出彩。”
“汪兄说的有理……”
“嗯,的确,顾兄这幅画看起来要好的多……”
经过一众人的点评,谷德祥又一次败下阵来。
不过这家伙还是不死心,又出一个馊主意:“对了,冬香姑娘的音律乃是一绝,在咱们天台县,无不以听冬香姑娘抚琴为荣。
既然顾先生如此多才多艺术,想必对音律也有所涉及,不如与冬香姑娘共抚一曲如何?”
这么一说,当下里便有不少人附和。
“这个,小弟才疏学浅,对音律只是略懂……”
“唉,顾兄谦虚了不是?之前你也说对丹青略懂,难得大家这样高兴,顾鸣就不要推辞了。
冬香姑娘,顾公子可是专程为你作了画,你可要邀请顾公子共奏一曲。”
“这……”冬香也不表楚顾鸣到底会不会弹琴,或是弹的好不好,故而有些为难地瞟向顾鸣。
“好吧,既然大家盛情相邀,那在下就献个丑,与冬香姑娘共抚一曲。
只是,不知冬香姑娘意下如何?”
不知为何,一听此话冬香心里一跳,她隐隐猜到,顾鸣的琴艺恐怕也不简单,正如之前画画一样。
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小女子弹奏的一般,只是大家捧场罢了,还请顾公子多多指教才是。”
这次,顾鸣没再谦虚,笑着点了点头。
当着这些普通人的面,他没有拿出自己的琴来,而是由冬香吩咐丫环去拿了一具古琴。
古琴的弹奏技法中,有二人共抚的技巧,但需要二人默契合作,否则会导致琴音跑调,混乱,也或是不合拍的现象。
一般来说,二人合奏是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与配合。
但是顾鸣与冬香乃是第一次见面,这就只能靠二人的琴艺,以及一种无声的默契了。
等丫环摆好古琴,点燃了檀香之后,冬香不由问道:“不知顾公子擅长弹奏什么曲子?”
“嗯,还是由冬香姑娘来定吧。”
冬香想了想,道:“不知公子是否喜欢雨霖铃这首曲子?”
“姑娘说的是柳永的那首雨霖铃么?”
“正是!”
“好,在下也比较喜欢这首。”
“那好,公子请坐!”
冬香素手一指,微笑道。
“冬香姑娘请……”
顾鸣一边盘腿坐下,一边指了指琴的右侧。
男左女右嘛,这是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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