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亦杉傅子珩》第292章 生命尽头

    落亦杉会同肿瘤科主任给乔家明做了会诊，最终还是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傅秀琴衣不解带的待在医院里，想陪完他生命的最后一段光阴，傅子瑶心疼母亲，时常前来帮忙，对父亲的怨恨，在一日日的相处中，渐渐消耗，傅子珩也停了手上所有的工作，他觉得是时候，和自己的父亲，解开所有的心结。
    去医院时，乔家明刚刚提足精神，像是在等着傅子珩，傅秀琴借口走了出去，乔家明目光注视着傅子珩，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缓言道“来了。”
    “嗯”傅子珩轻轻应着声，侧身坐到床边，低声道“您脸色，看起来有些差。”
    “将死之人了”乔家明似是很淡然的回应着，傅子珩从旁边拿起汤碗，盛了一碗粥，吹凉后送到乔家明嘴边，乔家明一时呆住，没有答话，看着傅子珩这一连串的动作，便红了眼眶，“你不怨我了？”
    “别说以前的事儿了，都过去了，没有什么怨不怨的，正好我最近公司也不忙，好好来照顾您，让您不留遗憾。”傅子珩平静地答着，把粥送到他嘴中。
    乔家明喝了点儿，侧过头去说道“我还是挺感谢梁吟秋把我从死刑场上拉回来，三十年后，让我还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傅子珩浅浅一笑，他心里清楚，乔家明的寿命也就在这几天了，落亦杉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为人子能做的，也只有好好陪伴他走完最后的这一段光阴。
    傅子珩想着，只听乔家明说道，“我这一辈子，犯了一个错，然后用一生来弥补这个错误，大千世界，诱惑太多了，欲望可以吞噬理智，让人变得愈发贪婪，子珩，为商之路，切忌贪，切忌欲，无论是对待家庭，还是对待工作，我都是前车之鉴，你爱上了一个好姑娘，用一生去好好待她，她能陪你走完一生。”
    傅子珩从来没有听到过父亲的教诲，此时此刻，乔家明病榻之上句句真诚、恳切，倒弄得他有些湿了眼眶，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您放心。”
    ......
    第二天中去，医生过来给乔家明做了检查，落亦杉在旁边细细观察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和主治医生进行了目光的交流，便已经确认自己的猜测，乔家明拉住傅秀琴说着话，落亦杉便将傅子珩和傅子瑶唤了出来，向屋里扫了一眼，便关好房门，低声道“我刚才和主治医生都观察过了，我们怀疑你父亲现在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傅子瑶眉头一蹙，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岂不就是今天...”
    落亦杉脸上写满担忧，轻轻点了点头，傅子瑶不觉就落下了泪，讽刺道“才解开心结几天，就是这个结果。”
    傅子珩心里极不是滋味，顺势坐到旁边的排椅上，抚住落亦杉搭在肩头的手，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傅秀琴缓步走了出来，她神色很平静，盯着落亦杉，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地问道“亦杉，你能不能，让你妈妈和你哥哥来一下，他想见他们。”
    听到这句话，落亦杉下意识的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那个老人，如风中的落叶，那样凄凉，落亦杉心里有几分动容，随即点了点头，走到楼梯间，给云珠去了电话。
    云珠赶到医院时，大家都围在病房外面，她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不禁就停住了脚步，诺大的病房，一张孤立的床，躺着一个孤立的老人，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个人，都曾是她为之付出全部感情的男人，当年他潇洒英俊，意气风发，而今日，却只能躺在那里，等待死神的降临。
    “去和他说句话。”云珠缓过神来，拍了拍身前落子骏的肩膀，柔声道。
    落子骏倒是听话，径直走了进去，直愣愣地盯着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老者，脑海中想起自己与他的第一次相见，在梁吟秋的律所里，乔家明侧着身子，微微向自己点了点头，第二次，是在秘密公开的那天，他跪在云珠的面前，说着对不起，再后来，更大的真相被挖掘，他历经生死，在病床上，去埋怨他，一切的一切，仿佛昨日发生，这突然间，他就已经这样了，要去了，落子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眉头也蹙成了团。
    “您还好吗？”落子骏走至床前，轻声唤醒他，乔家明定住目光，嘴角微微挂笑，唤着他的名字，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知道吧！子骏这个名字，是我给你起的，我以为你妈妈恨我，不会生下你，没想到她不止生下了你，还给你起了这个名字，我知道有你的存在时，我的心里是狂喜的，孩子，我当年，真的好爱、好爱你妈妈，可是我，辜负了她，也亏欠你。”
    落子骏咬了咬牙，上前说道“可是，我还是不能叫您，生恩重，养恩更重，我父亲，他给了我全部的父爱，我不能对不起他。”
    “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我不奢求你叫我，我也真的担不起。”乔家明长长出了口气，说这么多话，已经耗费他太多精神了，缓了大半天才说道“你妈来了吗？”
    “我去叫她。”落子骏应了声，转步走出病房，把云珠喊了进去，落亦杉见他眼眶红红的，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胳膊，送去一个宽心的眼神。
    落子骏低头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推开她，自己转到了一侧。
    云珠移步至床前，顺势坐在床边，目光注视着乔家明早已老去的容颜，眼前浮现了太多的曾经，属于他们之间的那段美好。
    乔家明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辈子，还能再这样看看云珠，嘴角露出一抹痴意，说道“你还是很美。思敏，你恨我吗？”
    云珠微微沉吟了一下，回应道“恨”
    “那你爱我吗？”
    “爱过”
    “他待你好吗？”
    “很好”云珠答着，继而道“我曾经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下去，后来才发现其实也没那么深，哭过痛过就会重新来过，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会冲淡一切治愈一切，藏起所有你的痕迹，就好。他是个好人，他了解我的过去，却不介意你我曾经的这段感情，他三十年如一日的宠爱着你的孩子，甚至愿意让他继承这庞大的家业。也许是曾经失去过，体会过其中的痛苦，所以我格外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幸福。”
    乔家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心底竟然有几分欣慰，云珠也低下头看着他，说道“当年你对我的欺骗，我确实恨过你，今天我恨你，是因为你当年的顶罪，你知道吗？我那会儿已经做好原谅你的准备了，哪怕你因为重婚罪判刑，我都会等着你，我信心满满地告诉自己你不会杀人，可却换来了你的认罪，乔家明，对我来说，天崩地裂……”
    云珠还想再说句什么，却发现两个人都已经是珠泪满脸，泣不成声，乔家明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地触向云珠的脸，云珠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在半路握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柔声唤道“家明，我们这一生相遇，注定就是一个错误，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不后悔，因为曾经相爱过。”
    泪水模糊了全部视线，乔家明好好看了看她，用最后的力气轻声道“真，真好，还能，能见着你...”
    手滑落，眼紧闭，伴着云珠有些失控的喊声，以及落亦杉和各个医生最后的抢救，傅子珩傅子瑶最后关头的呼喊，一声“爸”灌入肺腑，可惜濒临死亡的他，已经意识不到。
    “宣布死亡时间，四月八日下午15点24分。”
    乔家明的病床前，站满了人，遍布悲痛的哭声，他所有的子女，他曾经的妻子，怨恨了半辈子的某些事，随着他的离去，到今天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