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寒九州录》172、骑步之争

    盛云遥不善兵法,王嫱却频频点头,赞同道:“他所说的话很是专业,先父以前跟人讨论兵法,说来说去不是孙子兵法就是孙膑兵法,反正全是一套一套的计谋,但如这个蓝夜这样有实战意义的,倒得确不多。”
    而张十七眼见这些人的发言一个比一个更能发人深省,不由得更加头疼,自己应该说些一些什么,争取脱颖而出呢?
    此时,徐景永站了起来,大声道:“蓝将军,我知道你有领兵经验,可是你未免把骑兵说的太神乎其神,却把步兵说得太过不堪了。
    得确,北蛮出生在马背人,幼小便开始骑马,光以单兵的作战能力而言,我们汉人确实不占优势,但是我大明军队纪律严明,士兵能结成阵势,再辅以器械以及弓弩的配合,与骑兵对战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始皇时,蒙恬就是利用强大的弓箭能力,却匈奴七百余里,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蓝夜道:“你说的情况发生在马镫出现之前,士兵需要一手挽缰绳,一手持兵器,使力过猛时还容易从马上摔下来,所以春秋战国时期,骑兵所使用的最普遍的武器是剑或者长矛。
    可是马镫出现以后,就解放了骑兵的双手,让骑兵的战斗力提高了数倍,不仅可以用双手来操持兵器,还可以利用奔马的速度提高兵器的杀伤力,象金人曾经用过的狼牙棒,普通人连挥起来都困难,可是利用奔马的速度再加上狼牙棒的重量,便成了步兵的恶梦。
    还有,北蛮自幼骑马,在马上使用弓箭的能力几乎与在平地上无异,即使是那些普通士兵,骑着快马在八十步左右的距离射击时,依然可以做到百发百中,北蛮就经验使用这样的战术,一边移动,一边拦射,对步兵构成极大的威胁。
    可相反的,而步兵的弓箭要命中高中移动的目标,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时候,有人问道:“蓝将军,按你这么说,步兵就没有可以对付骑兵的有效武器吗?”
    蓝夜答道:“有倒是有,按史书上记载,唐朝时,禁卫军普通装备陌刀,据说这种陌刀可以在一击之间将奔马砍成两截,所以,唐朝的步兵才可以从容不迫地对付西域的骑兵。
    只可惜,不知道是因为铁矿品品位的原因,还是因为铸造技术落后,大明现在做不出这样的武器来,只能徒呼奈何啊!”
    徐景永道:“骑兵虽强,对地形要求甚高,而步兵却没有这些限制,只要战术得当,一样可以战胜骑兵,如果骑兵真的无敌的话,当年的钓鱼城如何阻止蒙古大军几十年,我们大明又是如何把北元赶出中原的呢?”
    蓝夜道:“殿下,战场上的情况,涉及到战略战术士气,还有军事指挥能力,不能简单的进行比较。
    我说一个客观的例子,微臣做过试验,一名骑兵的作战效能,至少相当于三名步兵,而十名骑兵的效能,等同于四十名步兵,而当一万名骑兵与五万名步兵在开阔的野外相遇的时候,那五万名步兵难有逃脱的可能性。”
    徐景永道:“你自己也说了,要在野外开阔的地方,可是有哪一个指挥官会把自己的部队放在对自己最不利的地方,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战术与对手作战呢?
    所以,你说的这种试验,实际上是把一方的优势放到最大,而把另一方的弱势放到最大,其结果当然会很极端,这样的试验没有意义。”
    蓝夜还要反驳,徐景永却打断了他,继续道:“蓝将军,战术层面的东西,偶然性太大,我位就不讨论了,还是说战略层面的问题。
    你说的也没错,北方平坦,利用骑兵作战,而且战争中,偶然因素太多,如果一战失利,很有可能面临敌军兵临都阵的局面,这对于大明的稳定很不利。
    而相对的,如同金陵、临安这样的城市有长江、淮河之隔,限止了骑兵的行动,可保都城安然无虞。
    可蓝将军有没有想过一句诗,‘南风吹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开元盛世之后,三晋之地久历和平,人人懈怠,河洛之地,再无良将劲卒,结果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如果我们把都城建在过于繁华安逸之地,时间一长,难免滋生奢靡之风,出无敌国外患者,最后无声无息地死于安乐,不得不防。”
    蓝夜怒道:“徐景永,难道你想把皇上置于险地,天天提醒吊胆吗?你究竟是何居心?”
    徐景永慢悠悠地道:“蓝将军,你别着急,何谓险地,何谓不险,所谓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而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只要我们持续对北元用兵,那么北方的任何城市便都可安居乐业,反之,我们以为可以长治久安,北方又有何处不是险地?”
    蓝夜哼道:“徐景永,你绕来绕去,不过是耍嘴皮子,完全不切实际。”
    徐景永点头道:“好,那我们说些实际的。
    殿下,过去数年,我研究了北方蛮族的历史后发现,我们完全无法以我们中原的观点去思考北方蛮族的想法。
    北方的蛮族,又可称之为游牧民族,他们居无定所,只要找到水草丰茂之所,就可暂时定居,然后便开始大量繁殖人口和牛羊。
    可是他们不似我中原地区,懂得耕种,懂得贮存粮食,他们对于水草的掠夺完全是毫无节制,便如同蝗虫一般,只要环境合适,就会并且繁殖,直到把那块地方榨干为止。
    而当他们的某个部族繁衍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对于水草和土地的要求也就更高,为了能够得到更好的定据点,他们就会对别的部族开战,把别的部族变成奴隶,而把对方的定据点占为己有。
    而有的时候,会遇到天灾,比如说持续干旱,或者大雪,所有的水草都变得干涸,所有的部族生计都难以维持,这个时候,他们为了生存,就只剩下一条路,向中原掠夺。
    对他们而言,如果掠夺成功,那么他们就有足够物资和奴隶可以渡过天灾,如果掠夺失败,军队死伤惨重,人口大量减少,对他们来说,也可以保证部族可以继续繁衍下去。
    所以,北方蛮族的侵略性,便如同蝗虫一般,乃是天性,无法改变。”
    太子点头道:“徐卿,你虽不出门,却能知天下之事,本宫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精辟的对于北方蛮族的分析,很好,很好!
    只不过,本宫听说本方之地,广袤无垠,即使走出数万里,仍然没有尽头,历代以来,中原不断受北境威胁,也不断试着北伐,但却从来办法可以消灭蛮族,爱卿可有良策?”
    徐景永道:“殿下,要应对北境的威胁,先人早有良策,西汉后期以及盛唐时,中原极少遭受北境的威胁,而究其原因,是两朝不断北伐,慢慢压垮北蛮的生存根基,直到将他们整个压碎。
    以汉武时为例,以李广、卫青、霍去病等将领为代表,持续对北境用兵,虽然数次远征败少胜多,但是每一次远征,匈奴便不得不让自己的部族转移,又集结军队进行围剿,对整个部族来说,都是一场大混乱。
    在这样的过程中,部族的繁衍便被抑制,久而久之,部族便不断委缩,等委缩到他们可以在任意的地方繁衍他们的人口时,就算逼着他们,他们也不愿意再南侵了。
    所以,微臣以为,我朝该效法汉武和唐宗,持续对北元用兵,直到北元再也无力组织有效的力量入侵我大明为止。”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却有一个奶声奶气地小孩声音道:“这个观点我不同意,我大明乃是上国,更是仁义之国,自三皇五帝以来,累有圣人教化万民,才让中华之地不断扩大。
    北蛮虽然可恶,但是圣人有教无类,真要北境和平,当以仁义感化蛮夷,让其与我汉人一样学圣人之道,懂得礼义廉耻忠孝悌,懂得人与禽兽之别,到时候,蛮人仰慕我上国风范,自愿学我圣人之法,北境才能真正和平。”
    太子奇道:“怎么有个小孩子?”
    他四处寻找,方孝孺身后一众人群散开,露出一个满脸胀得通红的小孩出来,他唇红齿白,从身高来看,只过十岁左右的年龄。
    方孝孺连忙站起来向太子请罪道:“此子乃是微臣的学生曹瑞,他年龄只有十岁,可是对于朱子之学已经彼有见解,所以微臣今日才带他前来,没想到他会乱发言论,还请殿下念其年幼,恕其无罪。”
    太子哈哈大笑:“昔日甘罗十二为相,我大明却有个十岁曹瑞已经能够口出圣人之言,可见天佑我大明,很好很好,方老师,你教了一个好学生啊!”
    方孝孺连忙示意曹瑞跪下,三呼千岁。
    徐景永又道:“殿下,一山难容二虎,我大明与北元,更如同在黑暗森林中相遇的两个饥肠辘辘的猎人,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最好的办法,便是首先动手,让对方彻底丧失抵抗能力,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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