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微微摇头:“难怪能诱到这么多人陪你送死,果然是油嘴滑舌!”
张十七突然道:“大师既然如此精通佛法,又讲什么无欲无求,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去修你的佛法,反而去做什么皇帝梦,连累这么多兄弟都跟着你一起受刑!
你可知道,就是你的一己之私,才把他们一个一个送上这断头台,这个时候,你却假惺惺要给他们争取什么断头饭,这等假仁假义,也是高僧的德行吗?”
彭玉琳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位小施主年纪虽轻,却能看清虚妄,言辞之中深含锋机,让小僧佩服,只是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等在入教之时就立下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今日一同赴难,也算是全了手足之情!
更何况,我教甫一起事,便被大批高手围攻,可见朝廷对我江西白莲教早已经了如指掌,纵然我等跑到天涯海角,只怕也难逃一劫!”
张十七哼道:“当今圣上最生休养生息,只要你不跟朝廷作对,安安心心当你的和尚,种他们的田,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彭玉琳苦笑一声:“施主,你和这位小侯爷一看就知道出生于巨贾之家,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如何得知民间疾苦。
去年鄱阳湖水灾,饿殍遍野,年底又遇百年巨寒,百姓易子而食,可官府依然横征暴敛,你可知道,自来便只有官逼民反,百姓但凡有一条活路,怎么会愿意走这条可能遭杀头抄家的不归路?”
李景隆怒道:“胡说八道,江西去年确实遭了灾,可是朝廷不光免了水灾那几个县三年的税赋,还专门派人去赈灾了,何来你说的横征暴敛?”
彭玉琳也不跟他争,只是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人可派人去那几个县实地查一查,看看我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李景隆点点头:“好,我就把这一条当作你的临终之愿,一定去查一查这件事,如果真如你说的,存在官员侵吞民脂民膏,我必砍几个替你们出气。”
张十七却怔怔不语,他现在无法判断,彭玉琳所说究竟是真是假,他要起事,真的如他所说,是因为活不下去而不是因为要圆他的皇帝梦吗?
几人正说话间,一众士兵抬着大筐的米饭、大锅的菜、大坛的酒以及碗筷等物匆匆而至,然后逐一将这些饭菜酒等分到每一个士兵,一个士兵要给彭玉琳食物,彭玉琳却拒绝了:“出家人无需这些俗物,都给我兄弟们吧?”
李景隆呵呵冷笑:“既是出家人,何来兄弟?”
彭玉琳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然后道:“李侯爷,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令尊当年也是我的兄弟,连朱元璋也是,只不过他们故意假装忘记了!”
李景隆怒道:“我好心好意待你,你居然敢妖言惑众?真是贼心不死!”
彭玉琳连连摇头:“我见你为大明栋梁,才多跟你说几句,如果你不想听,我不说便是,免得浪费我的口水,只可惜那榨油机中之物,只怕从此再不见天日了!”
李景隆道:“天日永远都在,见不到的只是你们这群反贼,午时将近,你们快点吃吧,等时辰到了,你们依旧是个饿死鬼,那就不要怪本侯不仁慈了。”
彭玉琳不再说话,再一次闭上眼睛,而其余人刚开始狼吞虎咽,完成他们生命中最后的一顿食物!
张十七却在回味彭玉琳最后所说之话,什么榨油机中之物,难道是在彭玉琳留了什么东西在炼油坊的榨油机中,让他前去提取吗?
少倾,场边一声炮响,在司仪官跑过来向李景隆提醒到:“大人,时辰到了。”李景隆点了点头,喝道:“午时已到,准备行刑!”
有刽子手从犯人手中夺过碗筷,砸在地上,然后将人一个一个推在断头台上,这时候,人群之中有人大声哭喊道:“不要,我不想死啊!妈啊!救我啊!”
他一哭引发连锁反应,周围好几个犯人跟着哭喊起来,现场顿时哀声一片。
彭玉琳突然高声唱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他的声音似有什么魔力,其余一众囚徒顿时跟着高声唱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刚才那些哭喊之人也都加入了唱和声中,再也无人哭喊,再也无人挣扎,现场再听得见一遍又一遍的唱和之声,声音低沉苍凉,让人无来由得感觉悲怆!
李景隆小声对张十七道:“十七,邪教之人,最善用这等词语蛊惑人心,让人不顾生死,心甘情愿为其卖命,可怜这些愚民,唉!”
张十七也是微微摇头!
李景隆离开张十七等人,走到监斩台上,拿出上面的令牌,大声喝道:“行刑!”
张十七不忍再看,微微侧身,而王嫱直接躲到了他的怀里!
突然间,断头台上有人大喊道:“且慢,我要告发,我要告发,我现在知道那天偷偷通知我们离开京城的人是谁了,只要饶我一命,我马上把他说出来”
张十七心中大赅,回头一看,只见喊叫之人竟然是在彭玉琳身边的傅祟,他目光灼灼,正盯着自己,显然,他也跟彭玉琳一样认出了自己,可他却不如彭玉琳一样看淡生死,所以想出卖自己保留一条生路。
情况万分危急,可是现在满场的士兵以及李景隆盯着,饶他机智百出,却想不出半条主意,只能空自急出一身白汗。
李景隆立时喊道:“暂停!”
他慢慢走过来,问道:“你说你还知道什么?”
傅祟道:“这位大人,将近三个月前,我们曾潜入金陵城,意图有所行动,可是当时金陵城中有一个人通知我们撤离,我们才逃出生天,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我想用这个消息,换一条生路!”
李景隆反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么重要的情况,当日审讯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傅祟道:“当时那个人蒙着面,自称是武当派的,我们也以为他是武当派的,可一直到刚才,我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武当派的,而是就在这场中!”
李景隆大有兴趣,他慢慢走向行刑台,说道:“行,你且说说看,只要你说的情报属实,你的命,我保了!”
傅祟大为兴奋,又看了张十七一眼,张十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跟在李景隆身后,虽然早已经把匕首握到了手中,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的士兵环卫,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死傅祟,然后逃出生天?
正在此时,奇变徒生,就在李景隆走到断头台边上之时,彭玉琳猛然一声大喝:“李景隆,你中计了!”
只见砰砰砰边声,他手上的手铐脚镣竟然被挣断,那琵琶骨上所钉得钢针也瞬间弹出,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住他。
旁边的刽子手连忙运刀砍去,彭玉琳拿着手铐上的铁链作为武器,一击挥在刀上,那钢刀一断为二,刀身反弹,直切入刽子手的腹中,跟着铁链又击中刽子手的胸膛,刽子手胸骨尽断,口中鲜血喷出一丈多远,还未倒地,已然毙命!
彭玉琳拾起地上的半截刀尖,飞掷而去,李景隆身边的侍卫还没来得及拔刀,已经被刀尖贯身穿出,断刀余势未衰,直插入另一名侍卫的胸口,两名侍卫连哼也未哼一声,便都死去。
彭玉琳跟着大喝一声:“李景隆,拿命来!”带着沉重的铁链脚链一跃而起,向李景隆当头击去。
李景隆虽然带着数百御林军前来,可是他何曾料到会有这样的风险,身边所带得,只有两名侍卫,现在两名侍卫被杀,其余军队全部防御的外围,根本来不及施救。
他眼见彭玉琳一勇至斯,只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拔刀,一边连连后退,可大骇之下,动作变形,那腰刀不知怎么得被卡在鞘内,根本无法拔出,只能眼看着彭玉琳手中铁链的眼子在他的眼中渐渐放大。
千钧一发之机,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瘦小的身影,他的左手挥出,已经抓住了铁链的顶端,接着右手如同闪电一般连续疾伸疾缩,只听卡卡连声,那铁链已经一寸一寸掉落地上。
只是彭玉琳这一击所附的内力实力实在太强,那身影虽然接下这一招,可是口中也是鲜血长喷,显然受了内伤。
李景隆死里逃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定晴细看,才发现眼前之人正是张十七,他手持一把匕首,弓着腰,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彭玉琳。
彭玉琳又是一声大喊,向前猛撞上来,张十七明知自己的内力与彭玉琳差得太远,可是眼前已无退路,他只能一声大吼,挺起匕首,向前直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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