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领着人进来的时候,被满屋子愁眉不展如丧考妣的御医们下了一大跳。
可对方看见他,准确的说是看见他带来的四位老者,一个个眼睛里又燃起了天无绝人之路的希望之光。
四位民间的医者被一种御医们簇拥着来到玳王的床前。
赫连嫣然虽然站得靠后,却也看清了玳王的模样。
这位常年不露面的神秘“病王爷”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略显苍白的面颊上却有着两团淡淡的红晕。
“在发热,”陈半城伸手探了探玳王的额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非同寻常的高热,若是不想办法退热,旁的暂且不论,这脑子就要不灵光了。”
陈半城的直言不讳令御医们有些尴尬,张远征轻咳一声,道:“不是没想法子,而是普通的法子根本不顶用。再加上玳王殿下体弱,脏腑并不强健,有些刚猛的药材不能用,实在是难办哪。”
“发热时由于体内脏腑受损所致。”诊完脉的许司命道,“病人想来是情志不舒久矣,有解不开的心结。像他这般虚弱的身子,最忌劳心。
可病人偏生操劳过度,而且胸中似乎憋了口气,这口气既是他撑下去的动力,同时又损耗着他的身体。”
“病人这些年来应当服用了不少上好的药物与补品,看似温养着身子,实则如同包裹着灯芯的蜡烛,只是为燃烧做了更好的准备。”何妙手也加入了进来。
宋回春从御医们历年开出的方子里抬起头来,补充道:“更糟糕的是,如今,寻常的药材乃至宫里的好药都已经难起作用。就如眼下,便是连简单的退热都难以做到。”
四位圣手也陷入了苦思冥想当中。一时间,气氛相当凝重。青翡眼见着又要哭起来,这次,连初五也无心劝慰她了。他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担忧之中。
“既然不能用药,那就不用。”赫连嫣然清冷的声音传来。
众御医这才发现,闻喜县主也来了,纷纷上前行礼。
“县主的意思是?”张院正问道。
赫连嫣然看向陈半城几人,道:“行针的话,几位先生可有把握?”
行针?倒是可以一试,但……
“病人的身体太过虚弱,下针的力道重了只恐承受不住,轻了又起不了效,况且要选哪些穴位下针也需要斟酌再三。老朽等,并无把握。”四位圣手商议后回答道。
“那就由我来。”赫连嫣然决定道,“许先生,可否把你的那套银针借我一用?”
“元娘尽管拿去便是,此乃老朽的荣幸。”许司命乐呵呵地双手奉上。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许司命性子随和,但只有两件事会让他倔的像头驴。一是庸医误诊,人命关天;二是有人打他银针的主意。
这套银针,是许司命的家传之物。最苦的那些年,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能当的东西几乎都当了,只剩下了这套银针。当时,有个富商的儿子也学了医,正巧看中了这套银针,想出大价钱买下。许司命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卖。
富商之子一再加价,许司命却丝毫也不动心。
到最后,这套银针已经可以换一座宅子了,可许司命还是拒绝了。
这不仅仅是一套针,对他来说,更是他们许家世代行医的一种传承。
这套银针,他从不肯让人碰。如今,却能毫不犹豫地任赫连嫣然取用。
那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对赫连元娘的感激与敬重,更重要的还有信任。他坚信,这套针,在元娘的手里,会发挥出他永远达不到的奇效。
赫连嫣然接过银针,御医中却有人发出质疑:“敢问县主的医道师从哪位杏林泰斗?”
赫连嫣然不语,陈半城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治病救人没什么本事,嫉贤妒能倒是一把好手。
凭你也配问元娘的师承?简直可笑!
来来来,你倒是说说看,你的师傅又是哪位杏林高手?说不定还是老朽的旧识呢。”
许司命更是冷笑一声,道:“便是说出来你也未见得听过。
赫连氏的族医,可是有着‘活死人,肉白骨’之能的,以你这等半吊子的眼界见识,自然是不知道的。”
“却不知你又是哪一位隐姓埋名的神医高手,想来早已堪破了救治方法,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宋回春和颜悦色地说道。
何妙手却没有这样的好脾气,炮仗似的吹胡子瞪眼睛:“双目浑浊,面色暗黄。须发脱落,口角生暗疮,怎么看怎么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面相。
连养生之道都不懂的所谓医者,哪里来的脸趾高气昂地质问元娘?”
四位圣手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连发难,把那位御医着实气得够呛。他的脸色张洪,话都说不通顺:“你……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本官……好歹,好歹也是,也是朝廷的……正五品,官员,尔等……无官无职的……一介白身,竟敢,竟敢如此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
本官,顶要治你们的罪!”
“这位正五品的御医好大的官威。”赫连嫣然轻飘飘地抛出这么一句话,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
“几位先生说了你几句就是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那你方才态度恶劣地质问我这个正二品的县主,岂不是在藐视陛下的旨意?”
“县主慎言,下官绝无此意。”那御医急得直冒冷汗,紧着撇清剖白,“事关玳王性命,下官只是为求稳妥而已。毕竟从未听说县主通晓医理。”
“通晓医理谈不上,只不过是精通医术罢了。”赫连嫣然以平淡的口吻说着嚣张的话语,“你们也不必试探打听,旁敲侧击。今天的一切皆记在我头上。
玳王的命,今天谁都拿不走。”
众人不由得一阵惊呼。
“县主的话莫要说的太满,当心夸下海口却做不到,岂不颜面尽失?”又一命老御医语气不善地说道。
他们这些个御医原本都是德高望重的,除了皇帝与太后,还有少数几为得宠的主子,那个对着他们不是笑脸相迎,便是封王前的白盛也不例外。
他们每个人的品级都是一点点苦苦熬出来的,给皇宫里的主子们看病,一个不小心就有掉脑袋的风险。
辛辛苦苦提心吊胆,大半辈子熬过去,顶天儿了也就是个正四品的院正,还不如一个区区商贾之女用银钱就能换来一个正二品的县主之名。
心里,自然是不能服气的。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