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要看看,秦祖来,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名过其实!
秦祖来不知道论科耳正在偷偷看着自己,他只是平静的端起茶杯,一仰头,粗犷的将杯中的茶水喝光。
然后咣当一下,落下茶杯,发出不小的声音。
这声音,突兀的在大殿内响起,让禄东赞等人心中都跟着一紧。
“呵。”
秦祖来笑了一声。
他看向禄东赞,说道:“禄东赞,但你觉得是本官傻呢,还是我大唐蠢呢?”
禄东赞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少卿大人的意思是……”
“装傻?”
秦祖来笑了笑,说道:“你说你吐蕃为了帮助我大唐,所以要出兵,这话,你说出来就不感觉亏心吗?”
“吐谷浑与大唐冲突的确不少,但比起你吐蕃与吐谷浑的冲突,那算个啥?”
“你吐蕃与吐谷浑,哪一天没有几十人死于边境冲突的?”
禄东赞面色变了起来。
秦祖来继续道:“所以,我大唐的确要灭了吐谷浑,可本官相信,你吐蕃灭掉吐谷浑的心思,要比我大唐更重上千万倍吧?”
“你吐蕃,早就受不了吐谷浑了吧?”
“只不过吐谷浑虽然野心不低,可国力也不算太差,你吐蕃单独对付吐谷浑,必定会伤筋动骨。”
故此你吐蕃没办法,只能忍着!”
“然后,现在你们终于等到机会了,等到吐谷浑将我大唐给惹怒了,你们知道大唐要给吐谷浑出手了……所以你们听到一点风声,就连忙马不停蹄的赶来大唐,想要促成大唐出兵吐谷浑的事情。”
“因为这样的话,你们吐蕃的头号敌人,就可能被大唐所灭掉。”
秦祖来看向禄东赞,似笑非笑道:“本官说的对不对?”
禄东赞虽然仍旧保持着了平静,可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而吐蕃朝阳王论科耳,此时更是瞪大眼睛,一脸骇然的盯着秦祖来。
秦祖来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秦祖来怎么会毫无一点错误,就仿佛是亲眼看到了他们吐谷浑的朝堂议事一般。
这论科耳手脚冰凉,只觉得秦祖来那一双眼睛,似乎可以看到一切一般。
禄东赞不回答,秦祖来也不在意。
他继续说道:“所以,大藏对吐谷浑出手,说到底,其实是满足了你们吐蕃的愿望才对,若是我们真的除掉了吐谷浑,那也是为你吐蕃,解决了心腹大患!”
“故此,你说吐蕃帮我大唐……可本官觉得,是我大唐帮你吐蕃才对吧?”
“而我大藏帮你吐蕃解决了心腹大患,你吐蕃不仅一点感谢的诚意都没有,反而向我大唐提出了三个条件--”
“要钱!要书籍,这是我大唐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最珍贵的宝物!然后除此之外,还要土地……”
秦祖来忍不住说道:“禄东赞,本官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这么大呢?这不要脸的条件你也敢提?你也敢说?”
秦祖来真的是都要笑出声来了。
要钱,要土地,要书籍……脸真的怎么这么大呢?
大唐要是给他们了,那和手把手让他们强大,然后再让他们反噬,有什么区别?
资敌以强,培养一个老虎,大唐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禄东赞听到陆清的这些话,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饶是心机深沉如他,此刻也难以保持平静了。
他忍不住说道:“少卿大人,你误会了……”
“禄东赞。”
秦祖来到打断了禄东赞的话,他盯着禄东赞的双眼,说道:“你那些话骗其他人,也许能成功。”
“可你觉得,本官蠢吗?”
“我……”禄东赞内心一跳。
“所以,本官和你挑明了,想让大唐出这三个条件,别痴心妄想了,大唐不向你吐蕃提条件,就已经算是很厚待你们了!”
秦祖来意味深长道:“目光放的远一点,别如此目光短浅,成为笑话。”
禄东赞脸色一变再变。
他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遇到秦祖来,吐蕃的算计,彻底没处使了。
他都怕自己再说下去,秦祖来特么都敢让吐蕃既出力,也出条件。
那样的话,吐蕃就真的亏死了。
“你难道就不怕我吐蕃不出兵?”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论科耳忽然忍不住,开了口。
禄东赞闻言,心中顿时大惊,忍不住暗骂一声蠢货。
而秦祖来,只是轻飘飘瞥了论科耳一句,笑道:“你们当然可以选择不出兵。”
“那我大唐……”他似笑非笑道:“是不是也可以选择联合吐谷浑,对你吐蕃出兵呢?”
论科耳听到秦祖来的话,眼中瞳孔都是一缩,他额头上冷汗顿时刷刷流了下来,整个人十分紧张的看向秦祖来。
他说道:“你……不可能,大唐与吐谷浑大战在即,你们怎么可能联合起来!而且,你这样……难道就不怕真的把我吐蕃逼到与吐谷浑联合的地步?本王相信,吐谷浑付出这些条件,一定会很愿意与我吐蕃联合的!”
秦祖来轻笑了一声,说道:“第一,大唐与吐谷浑的确大战在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吐谷浑为何对我大唐三番五次的挑衅,不就是为了利益吗?”
“所以我大唐提出联合,先消灭你吐蕃,然后凭能力吞下吐蕃的利益,你觉得吐谷浑会拒绝?”
“吐谷浑是一个十分现实的国家,有利可图,她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狼一样,自己就冲上去了,甚至本官都觉得,不用我大唐去告诉他什么,只要我大唐释放一点消息,要对付你吐蕃,吐蕃吐谷浑就肯定会趁此机会出手的!”
秦祖来看向脸色苍白的论科耳,淡淡道:“不要去低估人性,更不要去低估利益对一个唯利是图国家的影响,吐谷浑,是绝对经不起考验的。”
论科耳不由得看向禄东赞,他想知道秦祖来是不是耸人听闻。
而禄东赞,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这无疑是对论科耳一个雷霆般的打击,这让论科耳手脚冰凉。
“而第二……”
秦祖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语气有些不屑。
他说道:“你说大唐怕不怕吐蕃与吐谷浑联合?说实话,还真不怕!”
“因为我大唐足够强大,我大唐有忠诚又勇猛的大军,我大唐有强大的国力,我大唐不惧任何敌人!”
就算你吐蕃与吐谷浑联合,对我大唐来说,也仍不伤筋动骨,这就是我大唐的底气。”
“可是,你吐蕃承受不住我大唐与吐谷浑的联合,因为……”
秦祖来冷笑一声,淡淡道:“你吐蕃,太弱。”
“而弱者,没资格谈条件。”
秦祖来这话一出,不仅让论科耳脸色大变,连禄东赞,此时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禄东赞知道秦祖来根本不惧他们的威胁。
却没想到,秦祖来竟然如此瞧不起他们。
禄东赞不由的说道:“秦少卿,这话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不合适吗?”
秦祖来轻笑一声:“禄东赞,在我大唐有一句古话,叫以诚待人,才会被诚以待。”
“而你吐蕃,在本官没来之前,就大放厥词!本官来了,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会对本官开诚布公,毕竟解决吐谷浑,对吐蕃,都是一件好事。”
“可没想到你竟然腆着大脸,向我大唐提条件!而且那三个条件为,对无异于将我大唐当成蠢货,想让我大唐帮你吐蕃强盛起来。”
“你首先就已经将我大唐当成蠢货了,那本官,又何必对你们客气?一个友好磋商的基础,是别把对方当成傻子。”
“所以,你把我当傻子,那我又何必,挑好听的话去说?”
禄东赞沉默了下来。
秦祖来着实是话语太犀利了,而且打蛇打七寸,这让他一时间,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至于论科尔等人,则是早就被秦祖来给吓傻了,一个个脑子懵的厉害,更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秦祖来缓缓站了起来,他看向禄东赞,说道:”看来今天我们是谈不拢了,那就这样吧,谁也别浪费谁的时间了!”
“若是吐蕃想要好谈,和大唐好好合作,解决吐谷浑这个大麻烦,那你们就好好想想,别把大唐当成傻子,明日我们再谈!”
“如果是你们不想谈了……”
秦祖来目光扫过论科耳等人,论科耳他们都是目光一闪,全然都不敢与秦祖来对视。
秦祖来轻笑一声,没有任何迟疑,笑道:“那就请回吧,我大唐真的,不缺你们的帮助!”
说完,秦祖来便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直接扬长而去。
只留下吐谷浑一众使臣,安静的,压抑的,沉闷的留在殿内,久久无声。
……
秦祖来刚离开大殿,就发现宦官还等在殿外。
宦官向秦祖来一拜,说道:“少卿大人,陛下说少卿大人和使臣谈完后,让少卿大人去见陛下。”
秦祖来点了点头,他明白,李二这是等着自己的谈判结果呢。
也不知道当,李二知道自己差点把吐蕃逼到吐谷浑那头去,会是什么表情。
没多久,秦祖来就来到了大明宫。
进入殿中,便见李二正坐在书案前批改着奏报。
李二悠然的样子,哪里是忙的都抽不开身,压根就是不想去见吐蕃使臣。
见秦祖来到来,李世民这才放下奏疏,笑着看向陆青,说道:“谈完了?”
秦祖来微微点头。
“结果怎么样?”李二问道。
秦祖来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确定,可能和我大唐联手,可能直接去和吐谷浑联手。”
李二:“……”
他诧异的看向秦祖来,说道:“怎么会这样?吐蕃使臣来我大唐就是为了与我大唐聊联合的事情的,怎么还能和吐谷浑联手?”
秦祖来将刚刚谈判的过程告诉了李二。
李二安静听完后,眉头微微一蹙,说道:“吐蕃的那些条件,其实也不算多过分吧?”
要一些书籍,没多少钱。
而吐谷浑的土地,反正本来也不是大唐的领土,分一些给吐蕃,让吐蕃出出力,大唐少付出一些,这也不是不值得。
所以李二真的不觉得这条件有多过分。
事实上,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如此。
吐谷浑是被大唐和吐蕃联手灭掉的,然后吐谷浑的多数土地,最后都被楚波给吞下了。
大唐得到的好处,其实不多。
后来吐蕃请求和亲,大唐又送了不少书籍和种子,可以说,为吐蕃的发展,贡献了许多。
然后……就把吐蕃给养成猛虎了,唐朝后期,大唐被吐蕃打的接连后退。
资敌以强,养虎为患,这简直就是教科书一般的惨痛教训。
不过这倒也不是李二想的少,而是古人的眼界就在这里。更重要的是,……大唐越来越强盛,李二太过自信,根本就没把吐蕃那么一个小国放在眼中。
就算吐蕃再怎么能蹦跶,还不是大唐的属国?
可他没有想过,大唐不可能一直强盛,当大唐弱了之后,那些平时养的狗,会变成狼,弑主的。
秦祖来也没和李二说资敌以强的事情,一些教训没有发生,就算自己说了,李二也未必能有多深刻的理解。
所以,他站在李二的角度,说道:“陛下,这压根就不是过不过分的事情,吐蕃也想除掉吐谷浑,我大唐也要除掉吐谷浑,这本来就是双方共同的愿望。
“故此,就算我大唐不出手,吐蕃迟早眼要出手!所以吐蕃向我大唐提条件,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就是将我大唐当成冤大头呢!”
“让我大唐去做吐蕃想做的事情的,然后还收好处,别说他提了这么多条件,就算想要一文钱做条件,我都觉得大唐吃亏了。”
“更别说,我大唐国力强盛,军力充沛,就算没有吐蕃的帮助,灭掉一个吐谷浑也绰绰有余!所以,我们没有需要恳求吐蕃的地方,反而是吐蕃要依靠我们才能解决吐谷浑这个大敌!”
“臣没有向他们提条件,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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