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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鼎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反问道:“你说人家好不容易想出这个高招,他们怎么会把这么高的位置让给我?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跟曾禾涛先生关系好,他们知道的话敢把副总的位置给我吗?你想想,一旦合资,有了曾禾涛这个大权在握的董事,有了我这个副总,谁当老总不担心自己被我们架空?再说,现在这么讲究论资排辈,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担任这种重要企业的副总?”
现在的伊阳市蓝天电子公司也是一个效益低下的国营企业,没有人重视,但如果曾禾涛真的投入五百万美元,那它立即就会从土鸡变凤凰,企业的领导岗位就会变成人人垂涎的肥肉。虽然苏鼎宇是省城市长的儿子,又曾经留学美国,但他太年轻、资历太浅,在一个人人嫌弃的小工厂当副厂长没有人眼红,但若想霸占一个人人眼红的副总高位,不可能。
姜新圩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过了一会又问道:“那他们怎么处理我正在开发设计的无线寻呼发射系统?”
苏鼎宇沉默了一下,说道:“老实说他们并不看好你的这套系统。其实,在曾禾涛先生离开前,市里就有人试探询问过他的助理曹伟雄,问他对你开发的这套系统感受如何,询问有没有可能让曾禾涛重新投资这个项目。
市里的领导对外资可是渴望得很。没有机会都要创造机会,没有条件都要创造条件,现在他们听到了曾禾涛曾经看中了你的项目想投资。哪有放过的道理?就是彭铭市长劝他们算了也不行,他们就是想从曾禾涛先生的口袋里多掏出一些钱来。
可是,姓曹的当时就很干脆地答复他们说不可能,面对失望的政府官员,他解释说是因为曾先生已经计划投资pb电路板公司,也就是蓝天电子公司,没有多余的资金再投资新项目了。
可事后市里的人打听到这只是曹伟雄找的一个借口。实际上他已经咨询过美国这方面的专家,说你开发的这套验证机就算真的功能不错。但要转化为可以销售的产品,还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其中还蕴含很大的失败机会。他们说能够使bp机的方法其实很多,而你也许恰好知道其中一种。而且当时bp机就在发射机旁边,根本没有多少技术难度。
市里领导一听,很失望,但也不知道你的这套系统到底好不好,他们还就此进行了讨论。他们准备派一个技术调研组来对它进行评估。如果他们评估之后认为它确实很有价值,就准备在今年11月8日在广宙市举行的‘90广宙市技术出口项目发布会’上向国外厂商推介,利用它来寻求其他合资商人……”
姜新圩冷笑道:“原来他们还在打这个项目的主意,还想利用它来吸引外资啊?……,如果他们评估这个项目不好呢?”
苏鼎宇看了姜新圩一眼。说道:“如果评估不好,他们就不会理了,会建议我们工厂把这个项目停下来。”
姜新圩说道:“不是建议。而是命令或者强迫吧?”
苏鼎宇点了点头。
听了苏鼎宇的话,姜新圩毅然将开始犹豫没有说出的话说了出来,只听他说道:“如果他们将胜利电子二厂合并到蓝天电子公司,而你又不能成为该公司有权力的副总,我就辞职!我就出去单干!”
苏鼎宇大惊,问道:“你要辞职?你前几天不是很高兴自己成了科级干部吗?你这么辞职等于白忙乎了。”
姜新圩苦笑道:“你真以为我是官迷?……。我这么热衷升职、升级,只不过是想多一些自主权而已。是为将来做准备、做铺垫。如果我们工厂成为其他公司的一个车间,不说我,就是你苏鼎宇也没有多少决定权了,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自由自在地做,我还呆这里干毛啊,浪费青春吗?”
苏鼎宇看着姜新圩,认真地问道:“你是真的决定了还是一时说气话?……,不就是担心无线寻呼发射系统不能继续研制吗?只要我在车间,我保证会让你继续!”
姜新圩笑了笑,说道:“我有必要生气吗?我也不是仅仅担心我的无线寻呼发射系统中途夭折,我是不习惯被人无数的领导管束。”
苏鼎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真不是意气用事?”
姜新圩说道:“不是。……,如果是我刚进这家工厂就发生这种事,我会很失望、很生气,因为我还没有积累一点人脉,还没有一点资本呢,让我从一家工厂的技术部主任一下变为一个车间的技术员,心里当然不平衡,肯定会生气。
可现在不同了,我已经认识了你和冷兰,结识了彭铭、文国忠等大干部,还和曾禾涛、弗兰克尔等外商有不错的关系,我自认为已经积累了人脉,有了一定的腾挪条件,还可以营造一个能遭受外界打击的缓冲带,应该可以自己开始动手了。
虽然目前的政策还不适合我大干,那我就慢慢干,先把架子搭起来,为今后发展做准备。说实在话,我真不想把精力耗在这种企业内部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必须抓紧每一天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我现在不把每一天利用起来,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说到这里,姜新圩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我还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辞职,我们能够一起干。你负责企业管理,我负责企业技术。”
苏鼎宇犹豫了,没有立即答复。
姜新圩问道:“你是不是担心你父亲反对?”
苏鼎宇摇头道:“不是。我父亲也只是不想看着这家工厂垮下去,现在市里已经将它纳入中外合资企业里面了,工人的收入肯定会大涨,他那些老熟人都有了依靠,他就放心了,怎么会反对我?你真以为他愿意让我这个在美国留学过的儿子呆在这种破工厂煎熬?可是,你有什么打算?现在的政策可不容许大型私营企业出现。”
姜新圩说道:“我想了,虽然政策不容许大型私营企业出现,但我们可以打擦边球,不是控制私营企业的雇工人数不超过七人吗?我们就只雇六人,我们可以将加工交给别人去干,我们只负责技术开发和质量监督。
在技术上,我一人能够,在管理上,你可以勉为其难,我们最多就是请几个责任心强的质量监督员和几个销售员而已。雇佣六个人,加上我们两个就是八个,暂时差不多了,大不了我们自己也去当销售员。虽然大家都辛苦一点,但未必不能成功。”
苏鼎宇苦笑道:“你一人当技术员?行吗?根本就是一个草台班子,不像做大事的。”
姜新圩却说道:“相信我,你就跟我干,不相信,你我就分道扬镳。……,我保证用不了几个月你就能看到结果。”
苏鼎宇想了想,说道:“好!大不了就是浪费两年时间而已,真要失败了,到时候你就跟我走。……,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单干与在国营厂里做事完全不同。到时候市场得我们自己两个人去开拓、人才得我们自己两个去寻找去收买、资金得我们自己两个人去筹集……,自己干自己的公司,老板确实可以一言九鼎。可哪里可以如大型国企领导一样有政府保驾护航,有政策帮你办到你想办的事?
你也知道,如果你把国企的效益提上去,你一样可以在企业内一言九鼎,而且你还可以在级别低于你的地方政府官员面前拍桌子,向他们要政策要资金要人才,必要时甚至可以可以用企业来要挟上级以达到某些要求。
可私人老板敢吗?只能到处巴结一个又一个领导,不断给大小官员说好话,还要忍受那些小办事员们的刁难和纠缠,不容易啊。你真的就这么拍屁股走人?”
姜新圩笑道:“别把事情说的这么难,现在我不是把你绑在一起,让你替我遮风挡雨吗?不还有冷兰等人可以替我挡住某些人的打扰吗?我都有了这么多便利条件,总比那些白手起家的老百姓强吧?怕什么?
我当然想在国营企业里干下去,但前提必须是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可现在看来根本不行,在国营企业里不可避免地要顾及很多事情。就拿上次替邮电器材公司组装电话机来说,工人们就强烈反对,如果不是你坚决支持,如果不是那些订单来得快,我们的计划绝对就会夭折,会被工人们骂死。
你说,下次我如果再开发并推出新产品,就一定会遇到坚决支持我的领导?就一定有运气遇到快速到来的订单?万一两三个月没有人订货,甚至半年一年都没有人理睬我们的产品,工厂的工人还不立马将我赶出去?我对他们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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