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南河区分局,于旦从驾驶位下来,把车子交给女友。
“我先找家影印店打印文件,然后把车停到前边的咖啡店等你。”霍海怡将心里的各种情绪融成最朴素的一句话,“等你问完话,我们去吃好吃的。”
“别等……”
于旦本来想说让小霍不要等他吃午饭,警方的问讯时间可长可短,只要不超过二十四小时都是合规合法的,现在已经十点钟,他大概率要在南河分局的办公楼里度过午餐时间。
但是话说到一半,他看懂了霍海怡眼神里的坚定,把话的下半截生生咽了回去。
小霍身为律师,在措辞方面向来严谨,她说的是“吃好吃的”,而不是“吃午饭”,意思是就算于旦拖到夜宵时间才出来,她也依然在。
于旦改口:“吃水哥拿手菜?我馋肥肠了。”
霍海怡微笑着点点头:“好。”
“你请客。”
霍海怡笑意更浓了几分,露出光洁的小白牙:“好呀。”
………
拿着身份证登记,过了楼内楼外两道关卡,于旦终于见到了翟警官。
“小于你这黑眼圈可挺重,昨晚没睡好?”上楼梯的时候,翟警官随意地问了一句。
于旦心里很有ac数,警察大大的随意,那只是看似随意,人家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自有深意。
但他今天就是来登门坦白的,没有装傻耍滑的必要,索性大剌剌地问一答三。
“不是没睡好,是基本没睡。昨天后半夜才回家,心里跟压了个大铅球似的,脑袋里也是乱得一团浆糊,实在是睡不着。”
上到二楼办案区,于旦交出手机,两人进了一间讯问室,屋里已经坐着一位年轻警察,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的打字。
“小于你对审讯的流程不陌生,我也可以省下点儿口水。”翟警官轻敲桌面,“今早我们提审了刘东强,关于你之前的那桩伤人案,我想听你再说一次,当然,我要听真话。”
“真话就是我没打过许老三,连他一根头发丝也没碰过。四年前,我是替当时的女朋友顶罪,她叫许嘉文,准确来说是我以为我在替许嘉文顶罪。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其实我还被动地做了其他人的替罪羊。”
于旦的话听着有点儿像绕口令,但翟警官并没有被绕糊涂,他翻开桌子上的文件夹,面色平静道:“具体说一说。”
文件夹里最上边的那几张a4纸,是刘东强和李小军的审讯记录。
刘东强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息事宁人的受害者,他说当年因债务问题与许老三发生过口角,气急之下推搡过对方,后来许老三遭其他人殴打后找他碰瓷,非说自己的伤势与他有关。刘东强担心会惹麻烦,就接受了许老三的敲竹杠,免了他十五万债务。
举报这件旧事的打手李小军,因为脖子落枕,当天只负责开车望风,并没进烧烤店里殴打许老三,他说的版本更复杂,也更靠谱。
许老三被暴打一顿进了医院,的确以此来威胁刘东强免掉一半债务,但刘东强只是表面答应了,事实上那笔账他并没损失多少。一个叫王东的男人担下了剩下的一半债务,又给了刘东强十万元茶水费。
………
于旦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许老三和“律师”的对话,还有许嘉文的自爆,全都说了出来。
翟警官把已掌握的信息和于旦所说的两相对照,人物和事件都对上了。
听说于旦手里有录音证据,翟警官粗黑的眉毛向上一挑,“嘿,你的套路还挺全。”
于旦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逼的,人心太险恶了,我在许家父女身上可是实实在在地吃过大亏。”
“那份录音呢?”
“拷在u盘上,放在我的律师那里。不是诈许老三的山寨律师,是货真价实的律师。”于旦答道。
“律师?”翟警官眉头微皱,“昨晚我给你打电话时已经八九点钟了,短短一宿的时间你又是当侦探,又是找律师,难怪没时间睡觉了。”
于旦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手掌并在一起搓了把脸:“本来我神经高度紧绷,也没觉得困,但是跟您把实情都说出来,这心里的铅球卸掉了大半,现在是真觉得有点儿撑不住了,头晕脑胀的。”
翟警官合上文件夹,起身出了讯问室,屋里只剩下年轻警察和于旦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年轻警察姓曲,是警校的应届毕业生,最近被征调到分局做短期支援。
小曲在警校里选修过心理学,学得很浅,但他对犯罪侧写很感兴趣,私下里看了很多有关犯罪心理的书籍文献。
能在十八岁时为爱替女友顶罪坐牢,这属于典型的付出型人格,容易自我感动,且做事不计后果。
他疑惑地打量着于旦,眼前的同龄人心思细密且想法多多,完全不符合付出型人格的行为特征,那他四年前为什么会做出傻到极点的痴事儿呢。
小曲抑不住心中求知欲,正想要问点儿什么,翟警官拿着于旦的手机进来了。
“现在你是刘东强案子的涉案人,我们可以依法对你进行刑事拘留,但考虑到你的积极配合态度,现在允许你办理取保候审。
给你的律师打电话吧,让他把录音u盘带过来,顺便让他为你做个保证人,签了取保候审保证书,你就可以先行回家了。
从今天起,未经批准你不得离开本市,收到传讯要及时到案,还有最重要的,你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扰其他涉案人,不得毁灭证据、伪造证据或者串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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