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入画》第四十二章 暗雨吹风

    不知是什么时辰,冷风裹挟着细雨,打湿了院子里的翠竹。
    慕容瑾在榻上辗转了许久,依旧难眠。
    轻咳声断断续续,慢慢被渐大的雨声所淹没。撑起身子坐起来,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慕容瑾闭上眼睛,似乎忍了忍没忍住,然后一只手死死地攥着锦被,一只手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一双手要将五脏六腑统统搅碎。浑身如坠冰窖般的寒冷。视线渐渐模糊,耳畔嗡鸣。
    雨声似乎更大了,慕容瑾缓缓将上半身缩进锦被里,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慕容瑾奋力地睁眼,眼前却终究是一片弥散的大雾。心头一阵剧痛,力气好像被抽离了身体,意识再也无法聚拢,便这样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卯时。
    东显照例去叫慕容瑾。
    在外叩了门几次,依然未见人回应,便想大约是夜里未睡好,今晨便有些贪眠了。只是这课程却不能耽搁,于是推门进去。
    慕容瑾蜷曲在榻上,东显上前轻唤了两声“殿下”,未得回应。便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慕容瑾露在锦被外的肩头,“殿下,时辰到了。”
    “……”
    东显又等了一会儿,再去唤醒,依旧无人回应。东显感到一丝不安,将手探到慕容瑾额头轻触了一下,只觉得滚烫无比,便立即将慕容瑾翻身过来。
    只见其面色苍白,唇无半分血色,颇有些骇人。
    东显有些慌了神,连忙去寻太医。又放心不下,便差了人前去,自己留下来守着。
    院内院外的宫人听了动静,也都立即出来察看。
    若眉见东显面色不对,连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东显道:“殿下现在很不好,昏睡不醒,我已经让人去找太医了。”
    “什么叫昏睡不醒?”若眉冲进内室,见了榻上的慕容瑾,怒道,“你是怎么当差的,殿下病成这样,你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若眉虽然被慕容瑾分至外院,但论起来位阶也实在是高出了东显一大截,又是燕帝派来的人,东显向来不敢怠慢。
    “回姑姑,实在是殿下这病得太突然,奴才也……”
    “不必废话了,”若眉打断东显,“我去禀报陛下,你在此处好生守着。”
    卯时三刻,祁明殿。
    若眉使人与赵敬传了消息,只说陛下批阅奏章到了子时末,现在还未起。
    若眉心中焦急,却也不敢打扰燕帝休息,只得在外等着。
    到了近五刻,赵敬才传若眉进殿。
    禀明实情后,燕帝淡淡道:“待太医看过后再来回话,若是寻常之病,便不必了。”
    “是。”
    若眉回到浮月宫时,屋外站了三位太医,皆是面色凝重。一旁的东显更是焦急地走来走去。
    若眉上前,寻了位识得的高太医问道:“高大人,殿下这是怎么了?”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眼神示意推脱了几番后,高太医才道:“殿下今日脉搏细弱,气息更是微薄难察,却是查不到是何病症啊。”
    “脉搏细弱,气息微薄……”若眉低声喃喃道,“查不到是何病症吗?”
    “毒呢?可是中了什么毒,殿下的吃食查过了吗?”
    几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人无奈道:“我们又何尝想不到这点,这能查的都查了,可都无毒呀。”
    “那可有混食成毒的呢?”
    几人不语。
    “有没有?”
    几人摇了摇头。
    若眉往屋内走去,只觉那榻上之人似乎较之今晨,面色又难看了许多,低唾了声“庸医”。一旁的宫娥将慕容瑾额上的帕子换下,那额头却依旧是烫着掌心的。若眉还是好脸色地走出去问道:“御医署今日可是只有几位当差?”
    高太医道:“贵宫的人来时只有我等几人,现下应是都来了。”
    若眉道:“那还要劳烦将贵署的大人们都请来了。”
    几人有些为难。
    “这……”
    若眉皱眉道:“怎么,不妥吗?”
    一人道:“不是我等不愿,实在是这太医署实在是缺不得人啊。”
    “那劳烦郭太医亲自走一趟可好?”郭太医乃是燕帝的御用的太医之一,算是御医署的首脑人物。
    另一人道:“郭大人须得陛下亲传才可……”
    若眉厉声道:“殿下今日昏迷不醒,病因未寻,是就这样捱着吗?若是殿下真有不测,你们有几个脑袋承得住!”
    几人自然也知道事态严重,却也实在难为得很。
    若眉便朝东显道:“让宫里脚程最快的人去给赵公公传个话,如实禀报,”又看向几人,“若是等会儿陛下来了,各位又该如何交代呢?”
    三人对视了片刻,高太医是知得若眉以前在高阳殿的掌事的,于是出来道:“请姑姑随我去署中请各位大人过来。”
    若眉缓了脸色道:“大人请。”
    此番动静着实不小,连澜清宫的贤妃也很快得知了,正悠闲地等着一旁的宫娥处理蔻丹,笑意渐深。
    而燕帝下朝得了消息赶去浮月宫时,便见着一屋子的太医束手无策地站着。见了燕帝,一屋子的太医又齐齐跪下。
    燕帝此时见了慕容瑾的病态,再看那群庸医,着实烦心。
    “如何?”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压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燕帝冷冷道:“怎么不说话?”
    “……”
    “朕问你们,四皇子的病情如何?”
    年过五旬的郭太医上前道:“回陛下,请陛下赎罪,殿下这病,微臣们,实在是……”
    燕帝:“实在是怎么?”
    “实在是查不出病因啊……”
    燕帝冷笑道:“实在是荒谬,堂堂一个御医署,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吗?那你们说说,朕要你们何用啊,嗯?”
    众人见燕帝动怒,又齐齐磕头:“微臣该死。”
    燕帝压了压火气,看向其中一名发须斑白的老者,“张太医,你资质最老,你来说说,究竟如何?”
    那年老的张太医暗暗用袖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陛下,臣数十年来,从未见过此等病状,以微臣之见,或许可以问一问钟太医,平日里都是钟太医负责四皇子的医药,或许钟太医有别的见解。”
    “那钟太医觉得如何?”
    “……”
    “钟太医,可有何见解?”
    “……”
    众人互相查探,许久之后才有一人道:“启禀陛下,钟太医这几日申了假,不在宫中。”
    燕帝对赵敬吩咐道:“速速宣其进宫,要快,”又对一干人等道,“尔等今日将所有医典翻遍,也要将这治病之法寻出,若不然,便斩了吧。”后面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众人颈上。
    半个时辰后,赵敬在燕帝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燕帝猛的一挥袖,拂落了旁边架子上的净瓶。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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