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天下》第三百八十七章 南征

    巴州战事打响的当天,张启德率军出城之时,就有一排精骑突围而去。
    仅仅两日一夜之后,凤翔府收到消息,数路飞马奔出城外。
    两日之后,伍石蛮从邓州出兵八万,渡汉水直扑襄阳。
    三日之后,萧百里领兵四万出颍州,星夜奇袭庐州。
    五日之后,吴飞熊率八万大军,从楚州跨过淮水,首攻扬州。
    毕再遇派到襄阳的信使星夜疾驰,面见守将吕文焕,呈上信件。
    吕文焕看完毕再遇的信件,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毕再遇因为巴州首战失利,便多疑起来,故作惊人之语。
    金国若要开战,前两年不早就打过来了,吕文焕作如是想。他正准备随便打发掉毕再遇的信使,就听见外间有人疾步跑来。
    数息之后,吕文焕两名亲卫赶近议事厅,不顾气喘吁吁,跪地呈报:“将军,金军从西面大举来犯!”
    吕文焕大惊失色,骇的六神无主,险些从座椅上跌落于地。
    惊慌过后,吕文焕忙问:“金军还有多远?”
    亲卫回报:“得报之时,金军尚在三十里外……”
    吕文焕连忙传令下去:“速敲警钟,关闭四门!”说完,他对毕再遇的信使告了声罪,让家人好生安置款待,又回房中换了衣甲,让亲兵牵马出来,火急火燎的往城西赶去。
    襄阳城中百姓,听得金军来袭,行人拔腿就跑,街上摊贩纷纷收起摊贩奔走回家,大街小巷中乱成一团。
    吕文焕赶到城西,只见城门处水泄不通的挤满了出城的百姓,这些都是住在城外之人,听了消息第一时间想出城回家。
    “散开,散开!”亲兵大喊着开道,无奈城门口已是人挤人,难以拨开人群通行。
    “蠢货,你们赶着出城,送给金狗去杀么!”吕文焕气的大吼起来。
    百姓们听见这话,顿觉有理。
    但若是不出城,自己在城里住哪呢?
    城外的家小又会遭遇何等命运呢?
    不少人抱头痛哭起来。
    吕文焕只得许诺安置众人,加上军士驱赶,这才清空城门左近,顺利登上城头。
    一刻钟后,金军出现在吕文焕眼帘之中。
    数万金军骑兵,胯下高头大马,身着黑色皮甲,浩浩荡荡奔腾而至。远远望去,有如滚滚洪流袭来,声势滔天。
    吕文焕看着金军奔腾而来的气势,骇的手脚发凉,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副将李成颤巍巍的问话:“将军,咱们要做何准备?”
    吕文焕直到此时才如梦方醒,他虽不算名将,行军打战的基本道理还是懂。副将一问,他匆忙传令弓箭手尽集于城头,多备檑木滚石。
    除此之外,还要准备何事?吕文焕却是再也想不出来。
    随着吕文焕传令下去,城头变得拥挤、忙碌起来。众多宋军纷纷奔走,取来一捆捆箭支放于城墙脚下,过了一会儿又挪开来,给檑木滚石腾地方。
    这些宋军将士,看着忙碌无比,试图做足城防准备。实则个个心神慌张,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多数都在做无用功,纯属浪费体力。
    过了一阵子,金军到襄阳城下里许伫马,伍石蛮带着一排亲卫,开始绕城而走。
    襄阳地处南阳盆地南端,与樊城南北夹汉水互为依存,可谓跨连荆豫,控扼南北,地势十分险要,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完颜康与召开军事会议,商定攻宋策略,便定下首攻襄阳之策。
    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也。
    伍石蛮选择从襄阳和均州的中间,横渡汉水,八万大军之中,有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此刻伍石蛮亲率骑兵先至,剩余五万步兵,有两万被派往攻取均州,还有三万步兵正随后赶至襄阳。至于汉水以北的樊城,另有部队前去对付。
    襄阳城周长九里,城高两丈八尺,城墙一看就极为厚实。护城河引汉水灌入,修的又阔又深。襄阳城驻军本有五万,因大举攻蜀被调走了半数部队,如今还有马步军两万五千人
    。
    伍石蛮绕城一周之后,眉头一皱。以襄阳城的城防,若要强攻,即便城中只有两万多守军,也是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呢!
    他策马至西门百步处,命人大声喊话:“请吕将军出来答话!”
    吕文焕探出头来,扯着嗓子喊道:“在下吕文焕,将军高姓大名?”
    伍石蛮大声喊道:“本人伍石蛮,想来你也听过我的名号。”
    吕文焕闻言一惊,伍石蛮乃是金国有数的大将,他亲自领军前来,看来果如毕再遇所言,金军是要大举南下了。
    吕文焕在城头上拱了拱手:“原来是鲁将军,久仰久仰。不知将军为何无故犯我?”
    伍石蛮挥了挥手,示意亲卫将早有准备的说辞大声喊出。
    “宋君无道,治下百姓流离失所,此番更犯我蜀中,杀我将士。我大金出兵,只为吊民伐罪而来!”
    这两句话,由一排亲卫齐声喊出,喊声震动城头,威势十足。
    吕文焕愣了一会,才回话喊道:“鲁将军,我大宋治理如何,都是本国之事。蜀中更是宋境,我大军入蜀平叛,如何犯了大金之地?如何杀了你大金的将士?”
    “吴曦早以蜀中之地,归附我大金!”
    “叛臣贼子之言,岂能作数!”
    伍石蛮呵呵一笑:“吕将军,我伍石蛮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我大金今日出兵,断不会空手而回,你若早早献城,还能保全襄阳满城百姓和你麾下数万将士!”
    说完,伍石蛮不待吕文焕回话,便拨转马头回归本阵。
    吕文焕呆立城头,目送伍石蛮回阵,半晌未曾言语。
    李成走到吕文焕身旁,清咳一声,将吕文焕惊醒。
    “将军,咱们到那边,商议城防之事?”李成指着右侧百步无人之处。
    吕文焕点了点头,迈步往那处走去。
    两人站定,李成连忙问道:“将军,你得尽快拿个主意啊!”
    吕文焕瞪着李成:“你想降金!”
    李成道:“将军,我李成是你一手提拔。你说打,我就打,你说降,我就降!”
    吕文焕拍了拍李成的肩膀:“好。”他说完这个字,又沉默了一阵,才道:“李成,你说咱们能守得住襄阳吗?”
    李成连连摇头:“将军,那我可实话实说了。若是头先大军俱全,咱们兴许还能守得住。可现在城里就剩两万多号人,还都是是人家挑剩下的老弱病残,怎么打,怎么打!“
    吕文焕道:“也不都是老弱病残吧……”
    “将军,你自个去瞧瞧,除了咱们的亲兵,大营里还有几个青壮。这也就罢了,咱们手头的兵甲,又有几个能配齐的!武库里的箭支,还剩下多少!临安该拨下的粮饷,可还欠着半年呢!去年欠了三个月的粮饷,说好今年补上,怎么就越补越空了呢!”
    “朝廷也有难处……”吕文焕喃喃道。
    李成哼了一声:“朝廷有甚难处!将军,我可是听说了,宫里去年翻修,花了一百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咱们那位史大人,可是天高三尺的主,年前您不是还遣人往临安送了不少年货……”
    吕文焕顿时语塞。
    “别说咱们这些老弱病残了,这城外的金兵,咱们可都瞧见了。那高头大马,那兵甲整齐的,咱们能打得过吗!”李成说到激动时,不由在墙头重重一拍。
    吕文焕沉吟良久,长叹一口气:“李成,无论如何,咱们身为汉人,总不能一箭不发,就这么北面降胡。”
    李成本欲再行劝说,可见着吕文焕左右为难的表情,不由住了嘴。过了一会儿,他也狠狠在墙头捶了一记,又往城下吐了一口吐沫:“我李成能有今日,全赖将军所赐,将军你说往西,我绝不往东,大不了把这一百多斤,交代在这!”
    吕文焕眼眶发红,拍了拍李成的肩头:“你看好西门,我去巡视一周。”
    他离开西门,到其余三门巡视,发觉果如李成所言,这襄阳城中的军士,多是老弱病残,兵甲也大多不齐。面对着城外金军,士卒几
    乎个个面带惧色。
    吕文焕做了一番勉励,发觉无甚效果,反倒是有些士卒大着胆子讨要粮饷,令场面一度尴尬。
    两个时辰之后,城外金军步兵赶至。李成在西门上望去,见金军三万步兵经过一番急行军,却没有多少疲态,反而个个士气高涨。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士气低落的己方将士,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暗暗下了决心。
    金军步兵到后,略做歇息,便组成阵势靠向襄阳城,齐声大喊:“王师南征,吊民伐罪,顺应天命,秋毫无犯,死抵顽抗,必诛主将!”
    “王师南征,吊民伐罪,顺应天命,秋毫无犯,死抵顽抗,必诛主将!”
    金军在城外里许开始靠近城墙,每行一步便喊一出一个字。喊声震天,襄阳城头将士,无不脸色发白。
    金军这一番操作,倒还不是攻城,纯粹是展示军威,以恐吓襄阳城中守军。待到明日攻城器械装好,伍石蛮才会大举攻城。
    到了距城头一百五十步处,伍石蛮已准备下令鸣金收兵,就见到城头扬起一面白旗,然后城门大开,吊桥放下。
    伍石蛮当机立断,喝令道:“高有礼,率部冲城。”他虽然有些担心有诈,但面对天赐良机,总不能白白错过。一旦需要攻城,大军死伤就不是一码事了。
    高有礼火速带着本部骑兵,抢占城门,就见一个军官率部老老实实的投降,并无半分使诈。
    伍石蛮得知投降之人乃是副将,他一面指挥大军进城,一边派出数营骑兵从城外封住其余三门,防止其他人从另外三门逃脱。
    一个时辰之后,金军已经彻底掌控襄阳全城。城主府中,伍石蛮坐于上首,看着跪在身前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吕文焕,冷冷道:“吕文焕,我王师到此,居然胆敢顽抗!”
    吕文焕在金军进城后,依旧没有束手就擒,还组织人马反抗,结果当然是螳臂当车。他看着一旁的李成,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若非这厮叛变,你们想进襄阳,没那么容易!”
    李成面色惭愧,不敢看他。
    伍石蛮呵呵一笑:“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将军深明大义,免了多少将士身死,真乃有功之人,岂是你这顽固不化之徒能比!”
    说完,他挥了挥手:“拖出去,斩了!”
    吕文焕立刻脸上变得煞白,浑身哆嗦起来。
    李成啪的一下,跪在吕文焕身旁,对伍石蛮连连叩首:“小人愿以献城之功,换吕将军性命。”
    伍石蛮摇了摇头:“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为一谈。”
    李成见伍石蛮如此坚决要杀吕文焕,不由红了眼,他站起身来,霍的一下抽出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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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中将士,立刻抽刀以对,一旦此人再有丝毫异动,便准备将其擒杀。
    李成看了吕文焕一眼:“吕将军,你待我之恩,李成无以为报,只能一命抵一命了!”
    说完,他扬起刀来,往自己脖颈割去。
    众人一声惊呼,伍石蛮也愕然起来。
    李成的腰刀刚刚划破脖颈,忽然右肘遭遇重重一击,腰刀便落于地上。
    原来高有礼在他抽刀之时,就迅速靠近来,待李成一动,他眼疾手快,便将李成腰刀打落。
    饶是如此,李成的脖颈也有不少鲜血流出。
    亲兵将李成制住,一面给他止血,伍石蛮叹了口气:“李将军,何至于此!”
    李成眼中含泪,只不停的说道:“求将军饶过吕将军一命,求将军饶过吕将军一命……”
    吕文焕本想再说两句不用他饶命的硬话,最终还是憋回肚中。
    伍石蛮思量再三:“按军中规矩,吕文焕本是非斩不可。本将念你如此忠肝义胆,便暂且留此人一性命,待我上书大帅府,为吕文焕请命。若是大帅府同意,此人便能活命。”
    李成大喜过望,双膝跪地,准备叩首谢恩。
    伍石蛮故作怒容:“你若再跪,本将立刻就斩了吕文焕。”
    李成连忙站起身来。
    堂中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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