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活西晋末》第七百九十五回 夜袭蒙兀

    兴安岭西麓,赤牙营地,牛桑虽已被绑上贼船,仍然没胆量跟着赤班所部直接偷袭蒙兀族帐,怎奈,面对崔啸等人的敦促,他又别无选择,想想与赤班一方翻脸的悲催后果,再想想冒险可能的巨大收获,他一咬牙,一跺脚,终是点头应允。恰似印证了那一句,泥沼多是一步步滑进去的。
    双方很快便商定了细节,赤牙部留下三头领敖巨率五百军兵驻守山谷营地,牛慕斯部则五百青壮尽出,由牛桑之子谷步根率领,随同赤班所领的五百赤牙军兵,明晨天亮前趁黑潜出谷地,再与另地等待的“马贼雇佣军”会合,集两千七百骑杀奔蒙兀部落。当然,三百“马贼雇佣军”对山外蒙兀部落的袭扰,则先于谷内动作,在入夜后便行开始。
    十月初三,凌晨卯时,赤牙营地东北二十里,赤班一行千骑顺着山间小道,抵达了另一个山谷。尚还没到谷口,便是一番有来有回的鸟鸣,继而,暗夜中传出了赤班胡语的笑骂:“都看见人了,还叽叽喳喳个啥,有完没完,小心招来鹰隼!”
    “羔儿还是偷来的味香,要的就是这份感觉嘛!”同样是用胡语,只是发音明显生涩,令人难辨其人出自漠北的哪一片。而伴着回答,谷口中迎出几人,外装驳杂色乱,各个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仅仅露出一双双眼睛,也不知是怕冷,还是见不得人,怕被别个看破行藏。
    “嘿嘿,别以为你丫穿着马甲,哥就认不出你了。单看这双贼溜溜的眼睛,俺就知道是你这个操蛋家伙。”赤班带着两名心腹快步排众而出,走进来迎几人,一边擂在其中一人的肩头,一边压低声音,用汉语说笑道。
    “拉倒吧,谁想裹成这样谁就是乌龟,还不是你这边顾忌太多?哼,若不是看你小子每次拼酒时还颇对老子的脾气,这份活计爱谁谁来!”面罩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乏憋闷。出言者正是曹淡,三年前灭匈大战中屡立奇功,令他借着特战军扩编之机,从一名屯长升至了一军偏将,可那副惫懒作态,却似丝毫不改。
    再与其余几人稍事寒暄几句,赤班复又转向曹淡询问道:“怎么样,这一路过来还顺利吧,山那边情况可好?”
    值得一提的是,赤班口中所谓的“山那边”,系指兴安岭以东的华国黑水特别保护区,也即三年前与渗透漠北同期着手,由华国派军经略的黑水黑龙江流域的长条地带。从今年年中,黑水特别区的控制范围已达兴安岭东麓,倒与赤牙营地一山之隔,如今自然成了华国与漠北各支先遣队的重要交流通道。
    “都还成吧。若说有啥,就得数肃慎战事了。陆八军群跟肃慎女真人的祖先的那帮北部生番来来回回钻林子厮杀了好两年,总算今年有咱们特战军出马协助,秋季一举烧了生番们的所有庄稼,还端了几个挑事最凶的聚落,逼得大批肃慎人出山投降了呢。”语气平淡,曹淡的言辞却是十二分的得瑟。
    见赤班听得认真,曹淡愈加打开话匣:“这一下,王麟王上将和他的全步军群,在开春之后也能挺着腰杆,与别的军群换防走人了。就是为了这个,上次攻灭敌寨的庆功会上,王上将还哭哭啼啼的拉着俺的手,一个劲儿感谢呢。”
    “那是王上将喝高了,想起了自己那班死在肃慎人暗箭下的弟兄,这才会失态,可不是感谢谁。而且,王上将当时喊着的可是咱们黄雄黄大当头的名字,显是酒晕眼花抓错手了。”曹淡身后,有位仁兄直接捅刀。
    眼见就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内部争执,赤班连忙说道:“诶,诶,各位援军大业们,天色不早了,咱们是否先忙些正事。陛下刚刚登基,咱们可得干上一场漂亮的,也好凑份喜气献个礼嘛...”
    白昼交替,又一个夜晚,幽冷的漠北荒原上,冷月如盘,朔风如刀,某片山包之南,驻扎着待此避风猫冬的蒙兀部落。一顶颇显土豪的大帐里,此刻正是炬火通明。正座的毡毯上,蒙巴的次子苟布黎盘腿而坐,一边撕咬着烤羊腿,一边大口喝着烈酒,不时还放出发自心底的大笑。
    在其下首两侧,四名部落里的小头人正陪坐共饮,而在他们每各人的身边,则都有着两名年轻女奴侍候。显然,尽管蒙兀少族长也即苟布黎的长兄此前刚刚挂掉,尽管老子蒙巴正在怒火滔天的带兵报仇,可放下帐门,此间绝无亲丧哀伤亦或同仇敌忾,更多的反是压抑不住的欢愉。
    没办法,谁叫天上掉馅饼,叫苟布黎平白就越过了死鬼大哥,成为蒙兀部落的第一少组长了呢?酒酣耳热间,一名本属死鬼前少组长心腹麾下的小头人举起酒樽,一脸堆笑的敬道:“少族长,在下往日没有眼力劲儿,不知您才是真正的草原雄鹰,行事不乏孟浪之处,还望少族长大人大量,莫要计较。所谓日久见人心,且看我渠查以后表现!”
    面对渠查如此直接的投靠告白,苟布黎满面红光,脸上的青春痘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哈哈,哪里哪里,我苟布黎可非小气之人,只要你日后为我出力,我就绝对不会亏待你,在座诸位皆是如此。”
    “少族长,在下于部落中还有几个交好之人,也对您仰慕已久,只可惜昔日迫于形势,对您有所唐突之处,但若少组长不计前嫌,在下可以担保他们对您忠心不二。”作为新投之人,渠查果然开始表现,“不过,以卢仝那为首的几人,却与您的四弟甚为交好,只怕难以说服,少组长倒不如趁着这两日暂掌族中大权,赶在族长凯旋之前,适当做些手脚。”
    “是极,据傍晚消息,族长已经发现牛慕斯人与那帮赤牙马贼在东面大山中的藏身之处,预计征剿下来,还需两三日才能凯旋而归,少族长可得抓住机会。”另一名苟布黎的经年心腹忙也出言刷存在感,“不过,卢仝那位高权重,少组长也不好做得过火,不妨先挑两个卢仝那的心腹下属,将之剔出部落做些危险的苦活累活,杀鸡骇猴便好。”
    嘴挂狞笑,苟布黎挥手赶出那些女奴,继而目光灼灼道:“言之有理,诸位一起参详一下,用什么理由,先收拾谁?”
    帐篷之中,旋即仅余嗡嗡低语。只可惜,或因蒙兀部落雄踞这片草原太久,苟布黎等人忙于算计内争之余,压根没把牛慕斯与那帮赤牙马贼放在眼里,以至于朔风冷冽下,他们丝毫不曾想过分出一点点心神,稍许加强点部落营地的防护...
    “哈哈,卢仝那,你这就放心的去吧,本族长会好生照料你的妻儿,哈哈...”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睡梦中的苟布黎,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脸上还带着狞笑。这一刻,他已然梦至老爹挂掉,自己升格为蒙兀族长的一刻,正在享受着对昔日不爽之人的清算。
    只是,分明部落儿郎都集中于此举行清算大会,为啥部落之外还会出现大股骑兵的声音,那蹄声,那地颤,那牛角号,怎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至连喊杀声也愈加清晰:“杀啊!杀啊!跪地免死!跪地免死...”
    惊骇之下,苟布黎霍然梦醒,可那些蹄声号声喊杀声仍在耳畔,甚至,还多了越来越想的孩啼妇泣,以及混杂其间的哀嚎悲吼:“敌袭!有敌袭!是牛慕斯部,还有赤牙马贼来啦!”
    卧槽,老头子真废,剿贼都剿到哪儿去啦?口中怒骂,苟布黎一跃而起,草草套上皮袄,忙不迭的提刀冲出帐篷。
    然而,除了七八名汇聚过来的族人,等待苟布黎的已是迎面奔来的一队浑身裹袍,仅露一双双冰冷眼睛的彪悍敌骑,以及一排排森冷待发的箭簇。那股比朔风还要冰冷彻骨的杀气,以及迫在眉睫的死亡感,直令苟布黎大脑瞬间空白,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宏图霸业也随之飞散九霄云外。
    “哈哈,这厮不是蒙巴的二儿子吗?他大哥虽然混蛋该死,却也比这个脓包更像个爷们!”又一队敌骑奔来,其中响起了谷步根的肆意大笑,“赤班头领,要不要宰了他?”
    “这等废物,且先留着,左右也没甚威胁。”赤班的冷哼响起,伴着马蹄声远去。
    当苟布黎因为讥嘲再度恢复神智之时,他不无羞耻的发现,自己已经带着身边几名亲随丢下了弯刀,乖乖的跪倒在地,裆下更已湿了。而借着奔窜闪烁的炬火,他悲哀的发现,自家部落内已经充斥了数不清的来袭敌军,不时有意欲反抗的族人被无情斩杀,更多的人则与他一样选择了屈服保命。
    不用再看,五千主力精兵被蒙巴带出在外,营内所余青壮又在突袭下毫无组织抵抗的机会,蒙兀部落纵然足有万丈,纵然小有防御设施,可面对冲入营内的近三千饿狼,已然只有陷落一途。
    一阵拼杀声在不远处骤然爆发,苟布黎霍然转投看去,随即泪奔。那是一群四五十人的族民犹在抵抗,为首酣战者正是他梦中都想着骑在头上的卢仝那,怎奈大势已去,他们的抵抗就如昙花一现,很快便消失于黑压压的敌骑洪流,而那里的几顶帐篷,则是腾起了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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