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澜下榻的这艘渡船虽然有些年头且里外都有些陈旧,但船上的伙计确实都是招揽客人的好手,临近傍晚时分又陆陆续续有几波武者上了船。或许是新登船的这些人手头不似云雪澜或是之前那位自视不凡的杜姓青年一般宽裕,全都选在了位于二层的乙等船舱与位于甲板之下的丙等。云雪澜几人也乐得清静。
戴着一张中年面皮的云雪澜在房中调息了一个多时辰。如今的少年虽然好不容易重新登上中武境,又被雷劈的滚下山坡,跌落回了天乳境,但心态却平和许多。遭遇过几月前的那场大劫,一路而来的修道问心,少年的心湖早已从一泓闭塞污浊的水塘向着一片浩瀚汪洋蜕变。这次的跌境对云雪澜来说是件好事。少年之前已经开辟出体内三十三处穴窍的小洞天,还差三处便可以开启三十六处的完美之境跻身蒙元境,这也是云雪澜之前一直压制突破契机迟迟不肯突破中武境的原因。因为动用月魄为凛潭疗伤而跌境,云雪澜便再得了一次冲击那千余年来无人可及的完美突破的契机。
这时房门被人叩响,船伙计通知各位客人到了船上开晚饭的时间。虽然渡船上客房有优劣之别,但客人若无特殊交代,餐食便都是船上厨房烧的渔家饭。伙计告诉云雪澜甲等船舱的客人若是不想下楼去餐堂,也可以叫人送到楼上来。云雪澜询问一番后便还是叫了丁野与凛潭下了楼。
三人前后走进餐堂,先前打过招呼的白衣中年与老妪已经落座在一张靠墙角的方桌前。见到云雪澜三人进来,白衣中年与老妪友善的微笑示意。三人坐在临近的一张桌子前,丁野觉察到老妪一直上下打量着自己,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讪讪一笑。
三人落座后不久,便又有几波人进了饭堂。有一位中年带着两位青年,有两男一女三位年青武者,以及一名英俊青年跟着自家的长辈。
几波人之间互相有些戒备,都未曾用眼神互相打过招呼。并非是众人目中无人,行走江湖各自的来历根脚都不甚清楚,就算自己愿意笑脸相迎的去与他人结交,怕也会被误认为是居心叵测笑里藏刀。
本是各自都友善的人心,就这般以一以为是的狭隘去互相揣度人心,便不知不觉中让自己的心与江湖的人心,从妄加揣测变为心想心成。
船老板陪着笑和伙计一起把端上来的菜放到几位客人落座的桌上,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推销着自家船上的酒酿。只是听了老板给出的价格后,其他几桌的客人便埋头喝起了鱼汤。云雪澜要了一壶老板口中的别有洞天的佳酿。
鲜鱼配美酒。老板就坐在饭堂的一张桌前,笑呵呵的看着众人。见到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中年汉子开口道:“诸位应当都是为了明日的孙氏的兵家问道而来吧?”
“那是自然,不然谁会千里迢迢来这种地方?”带着两位青年的中年汉子抹了一把长髯上的油渍说道。
常在大海上讨生活的人,性子也都比较豪爽,与这位直爽男子性格颇为投机的船老板笑着继续道:“那这么说,几位都是兵家的武者?”被问到的五桌客人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却都没有直接应答。
“船家,你知道的还真是多。”陪同家中那位俊秀青年而来的长者语气中透露着嘲讽道。其中还隐隐有冰冷的杀意流溢,只是又被其压制。凛潭与云雪澜对视一眼,皆是为此人杀意之重而皱眉。
“江湖上直接询问他人跟脚是大忌讳。”三名年轻武者中个子稍高一些的青年开口向船老板解释,而后又站起身对着之前出言嘲讽的灰发长者抱了抱拳,“这位前辈莫要见怪,船家并非我们修武之人,出言唐突,若有冒犯之意还请见谅。”
灰发长者看了一眼起身对着自己微笑行礼的青年,冷哼一声表示自己不再计较。另一边,带着两名宗门中晚辈的长髯中年看着言行得体的青年目光中满是羡慕之色,“你们看看,此人年纪与你们相仿,做事便可以如此老练。日后无论是在自己所在势力之中,还是行走江湖都必定大有作为。你再看看你们,你们可有他这般为人处世的周到,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中年竟然对着自家的两位晚辈说教起来。
青年所在的方桌前,那名女子与男子目光同时灼灼的盯着正展现自己少年老成的同伴。只是女子眼中的灼热是爱慕,男子眼中的是嫉妒。
“虚伪。”头戴黑毡帽的丁野小声嘀咕了一句,“年纪轻轻却要故意装作如此圆滑世故……”只是丁野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雪澜弹入其口中的一颗螺蛳堵住。
“你不知有些家族或者宗门势力之中竞争的激烈,一招不慎不仅永无出头之日,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有些人便是为了生存或是为了搏一个更好的前途,不得不强迫自己变成这样。出门在外,莫要口无遮拦,你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吗?”云雪澜的声音在丁野心湖响起,语气有些严厉。
丁野的声音虽轻,可在场的多是修武之人。听到黑毡帽少年之言,起身左右逢源的青年脸色有些尴尬。那名爱慕他的女子恶狠狠的瞪向丁野,却只换来后者刻意放大的喝汤声。
“是我冒失了,是我冒失了。”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船老板连忙出来打圆场,“在坐的诸位都是年轻俊杰,必定对各家的学问都十分精通。”
“精通算不上,倒的确对百家学问有所涉猎,粗通一二。”那名灰发长者身边的俊秀青年突然道,说话间还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船老板之言只是客套委婉的想结束气氛有些尴尬的谈话,众人都不曾料到竟然有人真的还能接口的如此,自然。一时场间的气氛更有些尴尬,
“噗”的一口,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被俊秀青年的话逗笑,丁野一口汤喷了出来。少年一般若无其事的摆手,一边捂着肚子僵硬的笑出声。
丁野的讥笑让俊秀青年与其身边的长者面色一寒。只是二人登船前听说了这安洋郡赫赫有名的猎海会的少帮主被人从船上丢入海中。老少二人虽然不是出自安洋郡,但身为离阳州的武者,前来此地之前自然也会翻阅一些此处相关的邸报。敢不把猎海会放在眼中之人,要么是愣头青,要么其背后势力底蕴远胜于对方。灰发长者与所护晚辈虽然傲慢却不并不愚蠢,在尚未摸清云雪澜三人深浅时,自然不敢盲目与之直接交恶。
谁知一直痴迷于同行青年的那名女子突然开口,言语中也尽是骄傲之意:“我柳师兄是精通潜心钻研兵家一脉学问多年,对于兵家一道的学说见解,就连宗门许多长辈都自愧不如。明日问道问的是兵道,并非各家学问的争辩,不是比谁涉猎的学问更多。更何况,学问驳杂并无精通,才是自毁前程。”
“金师妹,莫要这般说。我天资愚钝,百家学问博大精深,我无能一一研习,只得挑选一门最感兴趣的兵家传承学习。这位兄台一表人才,必定才智过人,想必对各脉道统都可融会贯通,明日的问道定能脱颖而出。”先前那位八面玲珑的柳姓青年又打起了圆场。
船老板闻言面露好奇之色,笑呵呵的看着众人。这时一直沉默的白衣中年开口道:“既然各位都为明日问道而来,想必都信奉这位兵家孙姓祖师的道理学说,不知诸位觉得这些道理学说之中有何处纰漏?”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不知白衣中年为何有此一问。若是觉得道理学说中有纰漏之处,又怎么会奉为以证自身武道的大道根本。
“你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身为一脉祖师,学问流传后世这么久,岂是我等刻意妄加指指点点的?”三名年轻武者中,一直沉默的青年终于开口。
“若是真的有何表达不妥之处,应当是祖师要求为帅统兵之人不可重廉。诚然,若是一军主帅只专注于经营自己廉洁的名声,便没有太多心思练兵统兵。可是我辈武者,修习兵家学问术法,为的不正是有一日可以入世为将,或是保家卫国或是开疆拓土,生前万人敬仰,死后青史留名,后世之人歌功颂德。归根到底所行所求皆是为名。既然如此,为帅时注重自己名声,洁身自好并无不妥。”柳姓青年说至兴浓时,起身侃侃而谈。
一直不曾说话的两名青年中微胖的一位,犹豫后开口:“我倒是觉得,祖师一直强调若是交战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便无可胜之机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他自己也一直强调要善于运用特战。我辈武者不正是这特战?纵然对方有千军万马,可皆是不通武道的凡夫俗子,我们武者皆是有以一当百之能。因此,无论兵力相差是否悬殊,只要善于运用修武之人,运用奇诡之计便能成为取胜关键。”
谁知青年的话音刚落,他的同伴便反驳道:“你所说的并不是以少胜多,而是以强胜弱。若是交战双方皆是武者,且人数相差悬殊又当如何?”
微胖青年有些不服气的道:“那就是哪一方的顶尖战力更强,便可取胜。有上武境比上武境。比过上武境再比中武境,总能比出来。”
“那若是顶尖战力都具备,数量依旧天壤之别又当如何?”见到同伴被自己反驳的面色涨红,身材较瘦的青年有些得意。只是随行的中年有些恼火,同门师兄弟不去一致对外,反而在窝里斗。但他又不好当众明说,便一个劲的对着两人皱眉使眼色。
场中的三队六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颇有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思。
有人就那练兵与统兵何者更为重要争辩,有人为身为士兵应当服从军令还是群龙无首时亦可自行作战讨论的面红耳赤,有人说那后勤补给与那邦国外交是否是一战的胜负关键各执一词,有人就那骄馁势气与战果的关系一一阐述。
而云雪澜三人却拿众人的唇枪舌剑当作了今夜的下酒菜,又接连要了六壶就,有滋有味儿的喝着,也不对众人言论评头论足。直到入夜众人散去,三人依旧坐在那里吃鱼酌酒。
白衣男子意犹未尽的站起身,与云雪澜等人告辞后也上了楼。老妪佝偻着身子跟在其身后,路过云雪澜三人的桌子时,又盯着丁野看了好一会儿。只是此刻的少年已有些不胜酒力,恍恍惚惚的用手支着下巴。
“我见几位客官对他们先前的讨论似乎并无太多兴趣,难不成几位并不是为明日的孙氏后人问道而来?”船老板拖了把板凳坐在云雪澜三人的桌前,很自觉的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斟了一杯。
“集一家学问之大成者,或是自己开教立说的道统祖师,无一不是汲取百家学问之所长。先前几人论述虽然精彩,却并未跳出兵家这处方寸之地。说的再如何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云雪澜并未将话说完,而是将一枚花生丢入自己的酒碗之中。
船老板闻言眉毛一挑,“阁下口气和志向倒也不小。那敢问阁下对先前那位白衣客官的问题有何见教?”
“兵法墨三家,自开派立说以来一直位于百家之首,以兵家之学证大道者更是不计其数。只是这位孙姓祖师似乎将政兵本末倒置。他曾言以政辅兵,却忽视了每一次的起兵,用兵,收兵无不适为革政,为固政,为理政。所谓的以政辅兵,实则是以政利兵,以政强兵。君臣,帅将谁本谁末?”
船老板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
云雪澜继续道:“所谓慈不掌兵,也有失偏颇。应当是怯不掌兵,懦不掌兵,优柔寡断者不掌兵,瞻前顾后者不掌兵。”
“若是仁慈之人为帅,处处讲究人情,心慈手软,那军法何在?”船老板问道。
“所谓的军法严明,是法家所说的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所谓的慈乃是儒家所说的仁慈与佛家所谓的慈悲。兵家太重杀伐,过犹不及。战并非战之本意,而是以战止战,以战平乱,以战安民。而多少兵家之人,秉承以战养战,不顾所占之地百姓生计,烧杀抢掠遭致大失民心,胜果复倾?又有多少兵家之人对某地久攻不下,将战时耻辱清算在一城百姓之上,破城后屠城,并以此要挟征途前路的其他城市。本以为可以威逼降敌,却不料适得其反。要知道民心是吓不住的,即便可以唬得了一时,却终究会胜于人心,溃于人心。”
见到船老板陷入沉思,云雪澜又补充道:“攻伐者为政,征讨者为利。而人心与民心只卫家只卫国,不卫君更不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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