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十五之轨迹》第十六章的授业

    虽然玲可以很方便地从导力网络上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绝大多数信息，但假如目标是不使用导力网络的人，那就没办法获知更多情报了。再怎么便利的系统也称不上是万能，至少得等实现全网覆盖才能考虑这个。
    在去往『月之僧院』叫菲回家吃饭的路上，偶然看到了一位橙发的修女的时候玲起先并没有在意，只是略为有些惊讶于她和外表不符的强悍实力。直到听到她嘴里念念有词的呢喃，她才发现这不是自己能够熟视无睹的对象。
    “『那名罪人将钟敲响，响彻世界的不详之音宣告着混沌时代的开始……』《拉达记》序节，「觉醒之音」。”
    “七耀教会经典里的所说的钟不太可能就是你眼前的这一口钟吧。”
    玲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稍许留下了常人也会有的脚步声向对方靠近。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是没可能发现不了的。
    “修女小姐到这种地方来有何贵干？”
    “啊，您好。我是莉丝·亚尔珍特，是从今天起刚刚到克洛斯贝尔大圣堂任职的修女。因为对这个听说是七耀教会遗迹的地方有点在意所以就过来看看。您是……阿斯特雷博士？”
    莉丝看到了玲的装扮后很快联想到了某个人。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你认识我？”
    “我有看去年埃雷波尼亚帝国武术大会的转播。所以对年纪轻轻就担任主评委的您的印象非常深刻。除此之外……大主教先生也说过您是这里必须要拜访的贵人。”
    玲自认和艾拉尔达大主教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在她看来，对方是有从别的渠道……嗯。
    反过来想的话，既然这位来到这里了，那么『第五位』的动向也很值得在意。
    玲很快想起了一年多以前曾经在利贝尔王国曾经打过照面的某个人。
    在以前，克洛斯贝尔是星杯骑士团和噬身之蛇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的中立区域，但随着玲在克洛斯贝尔搞出来的动作越来越大，多半是瞒不过也没打算隐瞒有心人的。而且随着未来幻焰计划正式启动，到时候会介入克洛斯贝尔自治州的执行者和使徒可不会只有她一个。双方至今没有撕破脸罢了。艾拉尔达大主教个人虽然对『第五位』深恶痛绝，但只要别让他抓住自己的把柄，别让他发现自己，有『天之车』在手的『第五位』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事情。
    往久一点说，守护骑士和执行者在克州保持某种默契只是没有超过十年的事情，而罗赞贝尔克工房可是在数十年前就坐落在这里了。玲对里世界透露的消息只有自己是罗赞贝尔克的新一任工房长这件事，并没有让多余的人知道自己还有执行者『No.XIII』这一重身份。
    “不过，阿斯特雷博士您为什么会来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呢？”
    “这里是不错的修炼场。我的弟子平时会使用这里进行训练。”
    因为对这里的使用的太过频繁的关系，在知情者眼中也不是什么秘密。菲那边甚至还和来这里设置路障的警备队打了好几次照面。不过贿赂了议员将这块古迹作为旅游待开发区域盘下来以后就没有人来多管闲事了。
    “原来如此啊。似乎是真的有很特别的魔兽盘踞在这里呢。”
    莉丝的话语意有所指，她的大范围感知能力看上去是教会的秘传，但玲并没有太在意她的试探。
    在玲陷入自己的思考中的时候，莉丝手边的通信器材响了起来。
    “是，好的，我很快就到。”
    挂断通信之后，莉丝很快和玲道别，说是有去矿山镇的授课任务所以需要离开了。
    让玲在意的是这里明明没有导力网络的覆盖却可以进行通信？教会那边也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内情，或许是和奥利巴特手中的贝壳类似的工具吧。
    目送着橙发修女健步如飞的离开，玲考虑着她以及她的那位直属上司来到克洛斯贝尔的影响。不过若是说起动机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那个至今未能完成的异端裁判任务，直到现在都还是在进行当中。
    玲有考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怀斯曼叔叔小心一些，但想了一下，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干掉的人。虽然没有魔力的他已经施展不了任何法术，但在各种意义上反而比以前更加危险了。一念至此，她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了。
    ◇
    走进月之僧院的正门之后，就能听到频繁的钟声。好在玲在去年有向在米修拉姆那边摸鱼的露西奥拉姐姐专门去学习如何布设结界，隔绝掉声音和灵压，所以刚才在山坡道上的时候，莉丝一点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
    围攻着菲的恶魔投影的数量是三只，在刚开始的时候连对付一只都险象环生，但现在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躲避三体协力释放的法术了。
    “到饭点了哦，菲。”
    “唔，好的，稍等一下。”
    从刚才开始菲就一直维持着只躲闪不反击的状态，这是为了训练自己的灵巧而特地加大难度。既然打定主意准备结束了，菲立刻从腰间抽出细剑，流畅的将其的送入到了恶魔投影后颈处的灵子核心，第一只恶魔就这样化为了晶莹的灵子碎屑。
    另外两只剪影也是类似的，连一分钟都不要就被统统被菲给收拾掉了。
    如果是刚才那位修女认真的话，一瞬间就能打倒吧。玲揣测了一下刚才面对面时候感知到的莉丝的强度，那可不像是星杯骑士团的从骑士的水准。不过她并没有对菲提起今天差点有位访客来到这里。
    回到工房之后是一如既往的家庭聚餐，而聚餐之后则是告知她月之僧院的访客会多起来，所以维持了大半年的特训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的事情。
    “从杜巴莉那里学到的技巧差不多也抓到关窍了。所以现在开始我想教你点新的东西。”
    虽然玲是很随意的说，但菲却是一愣。能教的型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是练习，这是半年前玲自己亲口说过的话，这个师父变卦还真快呢。
    “啊，很意外？其实不是武术哦。接着要教的是我们的身体素质变强的原理。之前都是我在安排你的作息，但我想按照这个进度你也要不了几年就能独当一面吧？所以不止是给自己考虑，假如未来收徒的话，也需要给自己的弟子做好规划才行。”
    菲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我还没有想过那种事情。”
    “从你也有经验的部分说起吧？之前在健身房那边当教练的时候，应该很熟悉健康的身体三分靠练七分靠吃的说法了吧。”
    “师父，那只是外行人吧。他们的训练量一点都不大的说。虽然我的肌肉线条不像他们那么明显，但我的力量可比他们大多了。”
    “塞姆利亚大陆上，真正的武术家很少会去炫耀自己的身体素质。也许他们将自己的身体锻炼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境界，但依旧很少有把这当成了不起的人。因为武术说到底是弱者为了对抗强者才开发出来的技术，虽然流派经常以家族的形势将其流传了下去，导致了那些家族成员经常会出现高手，但其初衷是没有变化的。武术高手能够同那些与生俱来的强者相争，甚至经常能够战胜之，这只是单纯的结果论而已，而并非是他们先天的身体素质就比其他人要更强。而实际上会去炫耀自己的身体能力的人，向人们展示自己不凡的人，在塞姆利亚若是去找参照的话，大概是马戏团的表演者吧？”
    玲是真的有向露西奥拉请教哈维马戏团以前的训练内容，以此做为宝贵的参考资料呢。
    “是的。上个月加入团里的新人有说我看上去一点都不强。雷欧听到以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好奇怪哦。”
    菲歪着脖子，不是很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哈哈，‘看上去一点都不强’啊，这可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哦。嗯，那么继续说回来。你觉得哪个部分是自己这一年来身体有在变强的根本原因？”
    “因为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果然还是训练量的问题？”
    玲摇了摇手指。
    “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误解。我们所做的训练也是远超普通运动员的量，但事实上，单纯的训练并不能让人的身体变强。盲目的训练反而是有害的。”
    “咦？”
    “持续进行身体训练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身体得到一个目标。让身体变强的是血脉，是基因，是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蕴含的潜能。训练就好比设计图，而真正去建造我们身体的工人，是我们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这种概念如果是去年的菲肯定会听的云里雾里的，但现在已经渐渐能跟上玲的节奏了。
    “所以说？”
    “很遗憾的是，我们普通人类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也许有这种人存在但我是不知道啦。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没有经过和我们一样训练的人，连加快自己心跳的程度都做不到，更别说是有意识的构筑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变强了。正因为不具有控制自己的潜意识的能力，所以才要通过外力进行调整。而外力增强自己的途径主要来说有两种，其一是打药，其二就是锻炼。也就是说，锻炼的行为，可以视为设计环节，而真正让我们变强的施工环节，则是休息。”
    “除了练和吃，还有睡……而睡才是最关键的部分吗？”
    “领悟的很快嘛。不一定非得睡在床上，躺在治疗仓里也一样。”
    玲说的是来自浮游都市居住区域的睡眠工具，她也拿出来过两台放在工房里，其中一台曾经让怀斯曼躺了半年，而另一台是给约鲁古使用的，他的年岁已大，是玲知道的活人当中的最长寿者，如果能够帮他稍稍改善下睡眠质量，对长寿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给自己定下看上去很困难但实际上可以达成的科学分析过的目标，然后进行能让身体明白的程度的严格训练。不要去寻求太高的目标，每次按照期望那样进步一点点，在到达了令人羡慕的高度之后也不要停止，经年累月的沉淀下来，这就是我的秘传，『身之理』的真谛。”玲从开始练武时就没有什么一口吃成大胖子的打算，曾经拥有每天千分之三的日均身体力量进步速度，在累积了超过两千个日夜才到达了现在的程度。虽然现在她知道她的身体上限是异常的高，是塞姆利亚正常人绝对到达不了的水准，但以菲的程度，距离到达她的“理论极限”还早着呢。
    菲还是第一次听到『身之理』这个词，但是她从玲认真的表情上看出她可没有忽悠的意思。
    “师父原来你也是『理』之境界吗？”
    “和『理』之境界不一样啦。这并非是用来战斗的道理。对战斗力没有丝毫加成，所以严格来说并不算哦？”
    “哦……”当听到玲说并不是『理』之境界的时候，难免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但她很快就把这种心情抛到了一边去。“那么具体来说要怎么做呢？”
    “靠经验……只用感知就能分析出一个人身体的详细情报对现在的小菲来说还是很困难吧。所以，在能够做到那种程度之前，用一些事先定制好的工具来测量吧。我和医科大学那边的约亚西姆有过合作，让他配合我生产了实验仪器。菲明天有空的话就去医科大学那边取用吧。”
    基础原型是浮游都市那边的体检棒，玲不打算扩散浮游都市的技术，但是在自己使用方面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我明白了。对了，既然月之僧院从今以后不能去了，还有什么适合修炼的场所吗？”
    “随便找个空地挥剑找手感，不断去锻炼基础就可以了。在我看来你的实战经验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继续做重复的无用功了。”
    “咦？”
    “武者的实力由身体素质、斗气功力、技术含量等等多个因素组成。对于塞姆利亚大部分流派来说，身体素质够用就行，斗气功力够用就行。只有技术含量，也就是对『理』的求索才是大多数人的永不停息追求。对于达人级的武术家来说，身体素质和彼此功力间的差距早已不是胜负的决定性因素，以实际战斗来说，只要不是持久战，身体和斗气的强大也没什么具体体现。达人级之间的切磋持续一天一夜也是家常便饭。因为斗气根本就用不完。即使练得更多也不会带来明显的战斗力提升。无论莱维还是我，在使用战技时的恢复速度都比消耗速度要快。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没有停下这方面的修炼。不是以锻炼到够用为目标，而是以锻炼到极限……不，哪怕是锻炼到极限也不会停止，只要能够让身体变强，无论是多么细微的改变，都不会停下脚步，这就是我们哈梅尔流的『修罗』。”
    “『修罗』？”
    “粗浅的解释的程度，只要知道这个名词就行了。如果是具体的话，还涉及到一些别的理论，前面说的内容有觉得头脑发胀吗？我可以留到明天再说。”
    菲稍微想了一下，“我觉得我还能继续听下去。”
    玲点了点头。
    “关于『理』和『修罗』的差别。其实仅仅是我和莱维自己讨论的东西哦。最初的『理』之境界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到达到的已经不可考了。我知道的也只是记载在古书上的一些传闻。那个人并不是想要杀人，甚至并不是想要战斗，也没有被地位或名誉之类的东西所诱惑。那个人仅仅是将「技艺」追求到极致罢了。有超越魔兽的人。有超越恶魔的人。有超越他人的人。既如此，为对抗超越了他人的人，就只有磨炼「技艺」。无论是多小的石子，只要不断积累，终将可以垒起城墙吧。他这么想，然后这么做。而他留下的做法成为了后世之人可以效仿的道路。”
    玲用指尖在导力器上轻点，留下了几组汉字。
    “在我所知的某个流派中，有三先或者四先的说法。『先之先』，『对之先』，『后之先』，嗯，还有『先先之先』，那个其实也算是『先之先』的一种，我就不具体说明了。”
    “咦？师父之前没有教过呢。”
    “因为不是我们『哈梅尔流』的东西所以我没有特意去教啦。但是要解释我所理解的『理』和『修罗』之间的差异的话，还是借用这个来说明比较简单。『理』追求的是技艺，『修罗』追求的是力量，太过粗糙的说明会给人造成这样的印象，但实际上理也需要力量，修罗也需要技术。”
    “哦，这样啊。”
    “那么继续说，三先都属于预判，区别是预判的时间点不同，从字面上就能了解，分对手出招前，出招时，出招后。反射速度是另外一种东西。反射神经是自己身体素质的一种表现，而预判就是一种武术技巧。体育馆那边锻炼的运动员反应速度也只有条子一半。因为他们不需要锻炼这个部分。而反应速度最快的，当然还是我们武者。先之先也有不同类型，有的是根据节奏本能判断，也有的是根据大数据、也就是经验来判断。通常来说，理之境界的人都能表现出类似『先之先』的能力。凡依靠对方外表的表现，例如眼神、肩膀、腰身、手势等等的变化，先于对方发动攻击而得胜者。谓之“先之先”。许多『理』之境界的达人甚至能够在当对方浮现攻击的“意念”，而身体仍未作出任何动作之时就判断出出手的时机。”
    玲顿了一下，继续说。
    “而莱维和我并不是追求在『先之先』上前进的。虽然我们正在战斗中也会使用预判，但我们更倾向于使用『后之先』，也就是在对方出手之后行动，但是以更快的速度回击。”
    “后发先至？”
    “大致上会给人这种印象，也不是在所有状况下都能做得到。『先之先』和『后之先』谁更强是没有定论的，因人而异。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如果只是和对手的身体素质相当，那就绝无可能做到比对方更快的反应速度。只要反应足够快，导力枪射出的子弹在我眼中也是慢如蜗牛。只要不是没有空隙的火力覆盖洗地，现在的我即使在枪林弹雨中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吧。”
    玲曾经在晶歌面前表演过空手接子弹，菲也从晶歌那里听说过这个事情。
    “这么说，躲网球练习也是这个训练吗？”
    “可以，就这么理解没有问题。只要眼疾手快，先后之别就不是那么重要。菲的力量虽然比较普通，但在速度上很有天赋。所以我觉得没问题。”
    银发少女点点头，虽然她自己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不小了，但和眼前之人还有团里的路嘉、雷欧尼达斯比起来，的确是差了不止一点。
    在理论部分讲述完毕之后，两人又开始了基础日常的挥剑练习。
    日复一日的挥斩，日复一日的试剑，菲依旧没能用木剑斩开石灰石，玲也依旧只能斩开花岗石。两人都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以及应该怎么做，但就是这种司空见惯的风景，反而让人觉得很是平稳。
    这样的日子大概还能持续多久呢？
    玲并没有刻意去想过这个问题。这一年来的确是过的有够安逸，而随着幻焰计划的启动在即，或许有朝一日会变成不再有的风景。即使如此，情绪方面还是很平稳。她回味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于『透化』的修行差不多也已经到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