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的流程谈不上有什么特别。或者说,在水月涟看来,小学运动会上的颁奖和电影奖项相比,两者的区别只是换了个场地,换了批人。此外的不同点就是他还要准备一段不短的发言稿,倒是没有那久远而模糊的记忆中来的轻松。
但终究两者的意义还是有所差别。颁奖典礼当天的聚餐后,SME和Horipro似是看到了回报,忍不住进一步追加了压在水月涟身上的筹码。
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不断增加的工作。让水月涟开始怀疑,新年时和桥本奈奈未一同前往的那个神社,关于说出口的愿望就无法成真的传闻是否确有其事。
就像是传说中的剑圣,即使有着睥睨天下的武艺,面对敌方的千军万马还是避免不了落败的命运。被越来越多的工作侵蚀着,虽然已经过了新手阶段,无论是对于电视节目还是访谈表演都能做出正确的反应,水月涟还是感觉到自己不可避免地钝化了。
上一秒还在电视台的演播厅,下一秒就靠在保姆车的后座上昏昏欲睡。口中的食物都像是失去味道,对于时间的感知也变得迟钝。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是有了足够正当的借口,某些需要他做出的选择可以顺理成章地延后,就连单纯的思考也可以在开始前任由疲惫将大脑吞没。
像是品尝到什么好处一般,《编舟记》那边上映前前往全国各地的宣传工作他接受了,电视节目的综艺节目更不是问题,就连上原良介提出的新单曲发售也一口答应。
然而,刻意忽视往往只是过分在乎的另一种说法。
“魔法はいつか解けると
我们都明了
僕らは知ってる
魔法终将解开
月が咲いて太陽が今枯れた
月亮出来了太阳却隐匿了身形
傘を差しだす君に映る僕は濡れてない
在你眼中递出雨伞的我并没有被淋湿
水たまりに映る僕は雨に濡れてた
映射在水洼中的我却已然被雨浸透得狼狈不堪
…”
SME大楼的录音室中,数不清唱了多少遍,结束后的水月涟拿起了接近干涸的水瓶,倒出最后几滴,才从满是隔音材料的录音间走出。
瘫在沙发上,用浸透了水的冰毛巾带走淤积在头部的热量,直起身去看戴着耳机的小林和之。
“怎么样?”
“不行”,小林和之摘下耳机转向他,从口袋中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衔上一支,习惯性地前晃了晃手,见水月涟摇头才收了回去。
“忘了你不能碰这玩意。”
啪的一声,火苗短暂燃起。
“说实话,词曲都不错”,他呼出一口,“但明明歌名是适合这个季节的《RAIN》,从你口中唱出来就成了雷雨一样”。
水月涟只是听着,沉默不语。
过了一阵开口,“那再来一遍吧”。
“不是这个问题”,那根已经化为垃圾桶中的灰烬,小林和之又点燃一支,缓缓吐气,“说起来,是感情上的原因?”
水月涟一言不发。
小林和之也不以为意,“你就当我是猜的好了。不过你这个年纪,总不至于因为担心世界和平到这种地步。”
“…最近的工作,有些累了而已。”
小林和之夹着烟的手虽然挥了几下,将他没什么说服力的辩解连同空气中的烟雾一起驱散。
“不用太严肃,我又不是上原那家伙,你的事情和我没多少关系。”
“不管是工作还是别的什么,以我的看法,拿出决断就好,反正都会过去的。当然,听不听随你。”
水月涟还在沉默着,小林和之又提出了别的事情。
“对了,你最近那部电影的配乐也是你搞定的?”
“对。”
“今野义雄前几天找你要约新曲,你也答应了?”
“怎么了?”
“既然这样,我手上有个作曲的工作,要不要试试?”
“谁的?”
“公司的签约歌手,艺名叫Aimer,比你出道早两个月。”
“好。”
“那下个月交给我”。
没有了今天继续录音的必要,交代完作曲的工作,小林和之就提前离开。
水月涟靠在沙发上,思考起他口中的所谓“决断”。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笑,也起身离开。
电梯顶部露出的光是四季不变的苍白色。楼层慢慢下落,水月涟取出手机,开机的瞬间,几条消息涌了进来。
在心里默读几秒,以“抱歉,刚才在工作”为开头,将之前的事情编辑成文字发送出去。
回复在电梯抵达一楼前到来。不同风格,却都包含着温柔的文字,让他心中的愧疚感又积累起一些。
叹了口气,身前的玻璃门自动打开,雨声漏了进来。
水月涟楞了下,才意识到冬天已经过去了。
雨滴落在地面各处敲打出嘈杂的背景,冰凉的水汽在空气中氤氲着。门厅前道路汇聚起的小小水洼中,不断扩散出的涟漪,将早早亮起的霓虹灯倒影搅乱。
上前几步,玻璃门在身后合拢。一个人的话就记不起带伞的水月涟来到门厅的屋檐下,伸出手去感受雨势的大小,无意间看到了靠在墙边的一道身影。
“飞鸟?”
那道影子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对上水月涟的目光,却是刹那间转开头,望着从屋檐排水口流出的雨水,轻哼一声,像是有些不满。
明白了什么,水月涟走过去,脸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什么的,也太晚了吧…”
她嘟囔一声,瞧着水流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没有任何原谅他的表情。
“不是在电话里说过了吗?”
“反正不一样”,斋藤飞鸟偷偷瞥过水月涟一眼,眼神不知道又飘到哪里去了,“而且之前找你的时候,又总说没时间…”
“因为真的有工作”,总算是明白了她不满的源头,水月涟望向天空,愈发黯淡的背景下,连绵的雨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
“那我请你吃饭好了,要去吗?”
“要!”
斋藤飞鸟重重点头,仿佛理应如此。
“我的车停在地下,结束后顺便送你回去吧。”
“水月怎么没有直接开车回去?”
“怎么说…一个人的话,没有开车的动力?”
水月涟重新返回大厅。他身后的斋藤飞鸟歪着脑袋,眨了下圆溜溜的眼睛,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用力揉了揉脸颊,跺了下脚,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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