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四不像’?!”顾醒不由地惊呼出声。
但从宋帝的神情来看,并无半点玩笑意味,显得极为认真。
顾醒吞了口唾沫,脑中飞速旋转,思考着如何应答。却不料陈浮生抢先开口说道:“如此,便应了宋帝之托。不知寻到此物后,送到何处呢?”
宋帝神情微变,但却没有过多纠结。眼眸中绽放金色神采,像是那烛火摇曳倒映出的光辉。淡淡的光芒中却给人难以形容的温暖,若是寻常人得见,也就罢了。但这暗含内劲的高深莫测,却被顾醒等人一眼看穿。
但无人胆敢点破,因为眼前之人乃是“十殿阎罗”的宋帝王。
时光缓缓流逝,看似极慢又触之不及。看似极快又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让人喘不过气。宋帝终于开口,却道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地方。顾醒曾无数次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触摸那里的每一块岩石和土壤,但却求而不得。
“不如就送到漠北雄关吧……”宋帝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但顾醒、陈浮生乃是蓬莱仙山的仙师都是闻声一震。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盘算,但却有着同一个目标和方向。
似乎在这一刻,宋帝窥破了他们的内心,将他们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都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任人指摘。那么直接,又那么无力……
李尘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似乎对宋帝颇有微词,但却不敢贸然开口,以免招惹杀身之祸。
此处府邸之中,就只有宋帝一人。但众人都感到周遭有着无数人在注视着他们,那种无形的压迫力从脚趾一直蔓延至头顶,一刻都不曾消退。这种被人钳住脖颈,被人用刀抵住后心的感觉,从众人踏入此处,便从未消失,反而越演越烈。
似乎,宋帝正在等待顾醒等人的回答,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待着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顾醒此刻已涨红了脸,憋住了劲,想要从内内心深处吼出那一句,可偏偏喉咙像是被铁水浇筑一般,无论如何也吼不出口。那里埋藏着太多的秘密,等待着他去发现。
但当他真要走出这一步,却是千难万难。
陈浮生在此时开口打破了沉默,“一定送到,可有约定之期?”
宋帝终于微微侧目,望向陈浮生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你就是陈奀的故人吧?”
“正是,小子便是陈浮生。”
“行了,约定之期这种空话,太多余了。不如就在有生之年吧……”宋帝说到此处,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在场众人皆为之侧目。
但随后宋帝便抬手一招,黑暗中走出一队甲士,将众人围在其间。众人不解,却不敢轻举妄动。
“无需担心,不过是第二个问题不容得尔等交头接耳,需独立应答。现在站队已非常分明,顾醒此方三人,李尘此方……那俩姑且算一人吧。切记,这一题需谨慎回答,却莫求快误了先机。”宋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随着他面容神情的不断丰富,眼前的形势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两方被甲士挡住开始后退,直至来到椅前才止步。宋帝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第二个问题,纸上谈兵。”
众人心中皆是一阵忐忑,要知道这“纸上谈兵”,也是一桩荒唐。遥想当年战国烽烟,赵国有一员大将名叫赵奢,他屡立战功,被封为马服君。赵奢的儿子名叫赵括,他小时候就学习兵法,谈论用兵打仗的事头头是道。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但这赵括却无能才,只熟读兵书,便以为能够指点江山,率兵打仗。而后数年,大秦与赵颇有摩擦,越演越烈,竟成水火不容之势。秦王挥师南下要一举灭掉赵国,却被赵国大将廉颇阻拦,双方对峙,久战不下。
就在这关键时刻,秦人派细作潜入赵国散播谣言,称秦军惧怕名将之后赵括。赵王此人本就刚愎自用,一时头脑发热就将赵括派上战场。赵括不过熟读兵书,哪里懂得行军布阵的谋略。一上战场便大肆进攻,却不料中了秦军圈套,导致四十万赵军被俘,还被秦将白起设计坑杀。自此之后,赵国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这些典故在场者人人可诵,但此时提出绝非这么简单。
宋帝似乎有意让众人加以思考,并没有急于开口。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才淡淡说道:“自然,典故之事众人皆知。但此时考验的却不是尔等的博古之才,而是通今之策。”
“通今之策?难道要妄言天下不成?”李尘在此时开口,却是有些让人费解。
宋帝没有理会李尘的不敬,继续说道“所谓通今之策,便是放眼当今天下,以九渊为界,以七国为棋,各自拥护厮杀,以此来判断输赢。当然,本王不会告诉尔等如今形势,一切都由你们自行揣摩。”
“那何以定输赢?”顾醒沉声问道。
“可瞧见尔等身前的甲士?”宋帝意有所指地问道。
“自然瞧得,不知这些甲士,用来作甚?”
宋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站起身,抖了抖袍袖,“跟本王来。”
此时顾醒才看清宋帝王的身形,竟有九尺之高,威严挺拔,王者气派尽显。众人跟着宋帝走入一道隐蔽的石门后,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云海,云海之下是黑色土壤,土壤之上站立着数千甲士,个个昂首挺胸,等待检阅。
宋帝现身后,一众甲士一齐转身抬头瞩目,声势惊人。宋帝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只是遥指这些甲士,漠然说道:“尔等计谋,关乎他们生死,所以需要慎之又慎。”
顾醒此时才明白,所谓的纸上谈兵,并非一纸空谈,而是关乎别人生死。就如赵括之流,将他人生死置之不顾,却将那些不过笔墨大加宣扬,才导致了这一出悲剧。
而他们现在,也将面临同样的难题,这些甲士与他们非亲非故,但却不能因为他们的谋断枉送了性命,如此良心难安。
宋帝出言提醒,“切记,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身处此方天地。若是送了性命,魂归于天,身归于地,如此而已。好了,给尔等一炷香的时间,两方各派一人,先行对仗。”
说完,宋帝便负手而立,目视远方,不再理会众人的言行。而那些甲士依旧站在两方之前,将他们隔开,一丝不苟地践行着自己的使命。
顾醒此时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陈浮生却道出了其中关键的破绽,“可知田忌赛马?”
顾醒闻言心中一亮,脱口而出,“要逐个破之?”
“自然如此。只是我等三人不知对方实力几何,但那李尘却是行事诡谲之辈,便要用最弱的谋断去破他最诡谲的阴谋。”
一直没有出言的蓬莱仙山仙师,在此时开口笑道:“如此说来,老道就当仁不让了。”
“仙师心中已有盘算?”
仙师手中拂尘一抖,遥指那些甲士,“老道自有办法保住他们的性命,只是他们要吃些苦头。若是李尘此人计谋过于歹毒,那老道也无需跟他客气。若能胜,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也无妨,可让其志得意满,才会掉以轻心。”
“如此说来,已然立于不败之地?”陈浮生神色肃然,却点了一句。
蓬莱仙山的仙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却是岔开了话题,“两位想必对老道来此颇感意外吧?”
顾醒两人皆是漠然,却又默契点头,似乎对他的率先开口早有准备。
“实不相瞒,老道来此确实手刃所托。至于何人,此时还不便言明,但想必两位早已猜到。”这一番心照不宣,并非如他所讲,三人之间本可消散的迷雾,变得更加破朔迷离。但可以认定的是,此时三人都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当下只能共进退。
仙师似乎没有止言之意,接着说道:“老道已将一众师弟葬送于此,绝不会再拿两位施主的性命开玩笑。待从此间出,便随着两位一起前往漠北雄关。”
“仙师可知,漠北之外,便是后周?”
“自然知晓。”
“恕小子直言,仙师不就从后周来到这后唐土地的吗?”
这一句问的极其尖锐,让本已缓和的气氛逐渐凝滞。但蓬莱仙山仙师却春风化雨般化解,“不过道佛之争,让凡俗见笑了……”
顾醒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陈浮生拦住,“此时,还是解决眼前的麻烦,从此方天地脱困的好。”
顾醒只能作罢,但对老道的戒心并没有打消,只是强行压力下去。此人来此本就奇怪,主动接近必然另有所图,不可不防啊。但陈浮生所言,也正是此间厉害所在,若是不能在此局胜出,那第三局便成了至关重要的筹码。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拼尽全力的好。顾醒想到此处,不觉将拳头握紧,开始在脑海中谋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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