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在郭北县开小会的时候,京城,普渡慈航也在召开一场绝密会议,人不多,连普渡慈航在内只有四人。
魏进忠,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督主,能压制内阁首辅的人物。
崔成秀,都察院左都御使兼工部尚书,基本相当于现代的中纪高官兼**********、监察部部长、建设部长。
田尔赓,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兼任锦衣卫掌卫事。
这是国师一系的绝对核心人物。曾经大妖的夺舍转世之身,熬过了胎中之迷,虽然由于天地灵气衰退,无法恢复以前的自身伟力,但他们本就是夺舍大员后人,觉醒宿慧,自然有一番作为。
其他依附于他们的朝中大员,如内阁的几位阁老,各部侍郎,更是不知凡几,势力之大,难以撼动。
普渡慈航没有去夺舍为人,因为他要保持妖身的强大武力,镇压各方。
他亲自主导了这一切,送魏进忠自宫入宫,引导皇帝沉溺于倡优声伎、狗马射猎之中,逐步取得皇帝信任,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而后举荐普渡慈航,普渡慈航施展手段,迷惑住皇帝,成为身份至高的国师。
自魏进忠进宫,联合朝廷奸佞,前后不到十年时间,便已把大明天下搞得乌烟瘴气,大厦将倾。
这是一个有着共同理念的坚定团体。
崔成秀首先道:“原以为朱允熥只是一个有点抱负的普通皇储,于是把他赶出了京城,没想到他出京后,宛如龙归大海,到处兴风作浪,反倒成全了他!”
“国师,他在郭北县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随时都会回京,我们该如何是好?”
太子如果普通,他们不会管,相当皇帝就去当,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听话,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
如果太子厉害,就不能让他当皇帝,在他未起势时就要扼杀,但朱允熥这个太子,厉害得过分了,大义名分,自身势力都拥有,阻止他登基都做不到,压不住,就不得不早做打算了。
普渡慈航还没说话,田尔赓就骂道:“那个内阁首辅也是,若不是他撺掇亦力把里寇边,偷鸡不成,反而让朱允熥趁机掌握了西北军事,有了底气,否则他哪敢如此嚣张!”
他掌管锦衣卫,那硬塞进来的千户庞勇,就是从江都城来的,原本想无声无息的借职权杀了他,策划了一个危险异常的选拔,哪知竟被那个武夫硬生生杀出来了,还博得了一个青龙的外号,让他在广大底层锦衣卫人群中,威望颇高。
如今再想动他,都不好下手,如鲠在喉,更有甚者,如果他振臂一呼,原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的锦衣卫,力量立刻会更加散乱。
越想越气,道:“那个浙江布政使更是一只猪!竟然胁迫黑山老妖强杀朱允熥,又让他在大明腹地生了根。”
“最为可恨的是,谋划失败以后,竟然都不声不吭,做了缩头乌龟,只想着扫清收尾,保住自己,任凭朱允熥攻城略地,大好局面一朝尽丧!”
黑山老妖早有书信告诉了他们郭北县事件的原因。
若不是他们当初制定的战略是联合这些蛀虫,把大明掏空,亡了朱家江山,早就把这些猪队友干掉了。
魏进忠也道:“我们收到消息,押解傅天仇的队伍将会路过郭北县,现在朱允熥正在那里坐镇,可以肯定他们会见面,而且必定会趁此机会和我们开战。”
不管傅天仇查到了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投靠他们的兵部侍郎田世吉,还在等着上位呢,如果没能达到他的目的,以后在朝堂,恐怕不会帮着自己说话。
还是未能把朝堂完全掌握在手里,现在称得上握在手中的实力有督察院、工部和东厂,内阁三人,锦衣卫都不能算完全控制。
朱允熥手上有礼部,一部分锦衣卫,两个内阁成员,现在两方在争夺兵部话事权,如果被朱允熥拿到,他有太子身份加持,更加势不可挡。
而剩下的刑部、户部、吏部,却主要掌握在另一方人马手里,其中里面的势力犬牙交错,他们还有包括内阁首辅在内的两个内阁成员,是另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
如果不是朱允熥强势崛起,国师一系有信心把他们彻底压制,但有了朱允熥,就不得不让这一方人马存在,实在是抽不出太多的精力。
普渡慈航端坐上首,手里捏着佛珠转动,神色恬淡无为,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没有再听他们说的话,高人风范尽显。
他是妖身,不比面前几个以托胎为人的下属,天狗食月的异象一直影响到现在,才缓慢消失,他没有回答几人的话,而是斥道:
“说这些牢骚抱怨的话有什么用?得想怎么挽回局势!”
几人都不说话,普渡慈航只好问道:
“进忠,皇帝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魏进忠叹道:“越来越不好了,恐怕撑不了多久。”
普渡慈航道:“尽量让他多活一些时间!”
“这是我们的失误,原以为谁当皇帝就把谁控制,然后慢慢弄死,让朝堂无主,现在看来,出了朱允熥这个变数,不能让皇帝死了。”
朱允熥当了皇帝,他们肯定控制不了,但只要现在的皇帝不死,他就拿不到最大的权力,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斗,各凭本事。
魏进忠道:“恐怕很难,他的年纪已经大了,而且从小恣意放纵,身体早就亏空,又一直服食红丸壮药这些东西,神仙难救!”
前些年,把皇帝操劳得很了,回天乏术。
而现在,皇帝自知时日无多,更是放纵声色,准备享乐而死,拦都拦不住。
这个事,普度慈航也没什么好办法,谁会想到,原本要千方百计弄死的人,到现在,反而要拼命救他呢?
普渡慈航沉默良久,才道:“尽力而为吧。”
“若我所料不差,朱允熥短时间内侍不会回京的,他是太子,又有尚方宝剑在手,在外面没有人能掣肘他;如果回了京,他就要交回尚方宝剑,上面还有一个皇帝压着他,搞不好就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在宫中绝对有眼线,皇帝什么时候死,他肯定什么时候回,直接登基为帝,无有掣肘!”
田尔赓道:“要不我们伪一份遗诏?”
崔成秀鄙视道:“你不知道这种继位诏书流程多复杂,守卫多严密吗?再说,朱允熥是世人皆知的继承人,就算遗诏是真的,他一众党羽,拒不承认,强行就可以上位!”
“还不如集结兵马,直接反了呢!”
田尔赓反唇相讥,道:“拿什么调动兵马,就凭东厂和锦衣卫么?不过是乱一阵而已。”
“什么名分都没有,还想造反,有几个人跟着你?那些依附我们的,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贪生怕死之徒,有好处才会上,没好处,踪影都见不到一个。”
“见我们失势,恐怕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他们!”
普渡慈航很不满的一声冷哼,听到两人耳内犹如一把匕首在脑袋里穿插,剧痛无比,顿时就安静下来。
他们本来的妖身就打不过普渡慈航,现在成了普通人类,没了法力,就更不是对手了。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内讧!”
黑山老妖说的没错,妖魔最大的弱点就是难以团结。
“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颠覆朱明江山!黑山老妖在野,失败了。如今我们在朝,更需要努力!”
“能撑多久就撑多久,把天下搞得越乱越好,皇帝一日未死,我们和朱允熥都是旗鼓相当的局面,他想要保谁,我们就杀谁,把那些三心二意之徒震慑住。”
“我普渡慈航要杀的人,朱允熥也护不住!”
如果傅天仇真和朱允熥搅合在一起,他就去把傅天仇杀了,以后看还有谁敢靠拢太子。
魏进忠大惊,道:“国师,你是想要去杀傅天仇么?”
别去了,虽然不知道你和黑山老妖到底谁厉害一点,但只从黑山老妖不听你号令,平起平坐就能看出来,你俩本事不会差很多。黑山老妖能被朱允熥杀死,普渡慈航多半也搞不定他。
普渡慈航很欣慰,还是有个属下关心他的。他道:“你不用担心,我神魂遁出前去,就算杀不了,自身的安全也是没有问题的。”
天狗食月的天文异象已过,好些年都不会再有,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
普渡慈航是天下有名的大妖王,知道的事情比手下多了很多,也不像黑山老妖那么宁折不弯,可以为了理念而舍身,又不是没有退路。
天下妖王何其多也,大明朝呆不下去,完全可以去投靠其他妖王嘛,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去寄人篱下,给人做小。
他想了想,为了让手下安心,能放手做事,不缩手缩脚,透了点口风,道:
“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不会像黑山老妖那样暴烈,我们有退路,大明呆不下去,我们可以出关去北边,照样可以大有作为。”
“不能从内部颠覆大明,我们就到北边,从战场上一刀一刀的把大明凌迟!”
魏进忠、崔成秀、田尔赓虽然是受普度慈航管辖,但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早就知道北边的情况,但是他们都选择了沉默,全是一副初次听说的样子,等待着普渡慈航继续解释。
“为颠覆朱明天下,我和黑山老妖一里一外,在大明本土行事。再站高一层,我和黑山老妖都属于里,外面还有女真和鞑靼,各有一个大妖王坐镇,一身本领不逊色我们分毫!”
“所以说,不用担心灭亡朱明的目标不能达成,朱允熥就算有天大的本领,还能多线作战吗?”
魏进忠附和道:“多谢国师解惑!内有贪官污吏,土地兼并,民不聊生,百姓暴乱在即,外有女真大军压境,朱允熥死定了!”
崔成秀和田尔赓也道:“多谢国师解惑,我等心安矣,必不负所托!”
普度慈航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含笑点头。
洪武帝绝地天通后,这些遗留在人间的妖王发现,要想以后再也不被人欺辱,就得建立自己的妖国,妖魔数量不够,就控制人类国度,可以达成同样的效果。
但有一点要保证,那就是无论如何,大明不许立国,就算要立,也必须是外族来占领统治,汉人不得立!
普渡慈航和黑山老妖就是派在大明,搞垮大明的大妖。所以有时候普渡慈航也很纠结,他想在大明做老大,不想大明那么快完蛋,又惦记着自己的任务,说真的,他是真的不想寄人篱下!
大明一完,他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妖魔都是胜者为王,女真和鞑靼的两名大妖选择了文斗,双方自己不出手,但谁所在的部族输了,就要向另一方俯首称臣。
现在的形势,鞑靼被女真打得撑不住了,结果必定是女真获胜,亦力把里没大妖坐镇,更形不成阻碍。女真一统北方,马上就会挥师南下,大明内忧外患,顷刻可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有朱允熥来力挽狂澜,普度慈航在大明这么多年,这么作乱,大明都还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要是朱允熥再一整合,难度将会大大提高。
不过就算朱允熥当了皇帝,整顿了大明又如何?
普渡慈航心中冷笑。
都说朱允熥擅长牵连,但他的牵连比洪武帝差远了!
洪武帝命诚意伯绝地天通,才是真正的牵连广大,从神州大地开始,以点带面,整个世界都被牵连,只是那极西之地和东瀛小岛,相隔甚远,灵气消失得慢了点而已。
那些地方的妖魔,同样不会放过大明!
普渡慈航收到的消息,东瀛的小岛,原来也是妖魔林立,形成战国乱世争霸,但现在已经事实上统一,就看是丰臣氏还是德川家康做阿头。
他们本来就一直在骚扰大明,现在统一了,恐怕灭亡大明,灭亡汉人正统的长远规划已经提上了日程。
再有那极西之地的妖魔,会放过大明这个仇家吗?由于自己等人的破坏,他们的发展已经开始在慢慢超越大明了,现在天高路远,来不了大军,但妖魔的仇恨,生生世世,待到以后,照样会来报仇。
朱允熥就算撑过这一波又能如何?两百年、三百年后,大明面对的将是四面围剿,与世皆敌,没有任何一个妖魔会放过大明的后裔。
想要活命就得跪着,如果想要站起来,那么:
大明朝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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