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与高文进,避开人群,沿着西湖边并肩而行。
此时游客,小贩,商户,闲人,都在街上看民团拉板车,整个西湖河堤,空无一人。
秦枫幽幽叹息一声:“唉!不容易啊!”
“可我们还是做到了,民团以后不会畏惧厮杀。清洁费也能收起来!你的银行,能办的红红火火。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增加税银税收,怎么授人以鱼或者授人以渔!”高文进沉声道。
“是我们的民团,我们的银行。我有个很大的梦想,像一盘很大的棋!所以需要很多很多人一起努力!”
“什么大梦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秦枫侧头一笑:“你没学过?”
高文进翻个白眼:“舒巡抚和汪公公,真的能处理此事?你就不怕,他们把你当替罪羊扔出去?”
“事情本来就是我干的。何来替罪羊一说?人家真金白银投资我的银行,然后蛊惑我大开杀戒,再把我送进牢房?他们得是多么傻逼,才能干得出这种事?”秦枫老神在在地道:“阉党连这点事都摆不平,好意思称作权倾朝野?”
高文进侧头看看秦枫:“你好像自然而然就和阉党融为一体了。”
“我和你一样,就事论事,就这件事而言,我们确实和阉党,同进退。还有,此事我还曾犹豫过,是你跟着汪公公一起蛊惑我的。你别忘记了。”
“我才是就事论事,但我发现你很享受和阉党融为一体的感觉。”
“我确实想与人融为一体,但绝不是阉党,呵呵。我现在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吐,你先回去,我一个人散散心。”
“你一个人散心?不需要我陪你?”高文进有些疑惑。
“我想静静。”秦枫笑道:“不是文进的那个进进。”
“斯文败类!”高文进独自继续往前走。秦枫待他走远,转身往十来步远的游客码头走去,那里停放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大华的马车都有名牌,走在大街上,如果遇到拥挤,谁的面子更大,谁该给谁让路,一看名牌就知。对于官员而言,马车名牌也是仪仗的一种,类似后世车牌。
秦枫走近马车,没错,正是陆文曼的座驾。秦枫举目四望,马车夫匆匆跑来,对秦枫行个礼,眼里闪烁着光芒。刚才他在街上看热闹,但是出于对马车负责,时不时就得转头看一眼马车,这一看,不得了,街上这场大事的始作俑者,正围着自己的马车转悠。
秦枫笑道:“陆家小姐来了?”
马车夫有些激动:“一听说秦公子带着民团围了几百地痞,小姐就急忙过来了,我们赶到时,就传出喊打喊杀声。小姐有些害怕,就去了画舫上。”马车夫抬手一指湖心,一艘画舫静静地停在那里。
马车夫又道:“秦公子可是要过去?”
秦枫笑着点点头:“这里的船夫呢?”
“都在上面看热闹,聊天,我去帮公子叫人。”马车夫走几步,忽又回头道:“秦公子,谢谢你!”
“哦?何事?“秦枫有些纳闷。
马车夫一指路上:”他们都在说,民团好样!就这西湖里面,都有不少冤魂,这下,他们也算沉冤昭雪了!“
西湖镜面波光凌凌,一艘小船,在水面轻盈划过,船后牵出一道道水纹,一圈一圈舒展散去。
秦枫翘首船头,接近画舫时,两名陆家侍卫下到一楼船舷,帮着小船稳住,秦枫轻轻一跃上了画舫。
陆家侍卫留在一楼船舱,秦枫只身上了画舫二楼。
陆文曼一袭白衫纱裙,背对秦枫,站在船舷边,面对潇湘馆方向。微微仰头,微风拂面,托起几缕黑发在空中飘舞。秦枫深呼吸一口:“这里的气息,好香。”
身着翠绿裙的丫鬟小云,侧头看眼秦枫,舌头一吐,做个鬼脸,再眉眼一挑,对着陆文曼看着的方向努努嘴。
“再见公子,已是索命阎罗“陆文曼幽幽一叹。
“佛祖慈悲,要斩妖除魔。道家慈悲,要镇鬼除妖。我非索命阎罗,而是替南昌百姓,打扫垃圾,清除毒瘤。你是西湖仙子入凡尘,我是人间转世清道夫。“
陆文曼缓缓转身,强颜一笑:“你这两句,对仗一点都不工整。秦公子,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与高文进回去的路上,看见姑娘的马车,所以我就来了。”
看见我的马车,就一定要来寻我?陆文曼心里一丝暖流。轻声道:“秦公子是想接着上次,给我说你梦里的世界?还是说说今日之事?“
秦枫点点头:“我梦里的世界,只能和你分享。今日之事,我心里也很难受,很想与人倾诉,又要辛苦陆姑娘再做我的听众。”
陆文曼轻轻几步,宛如白衣仙子翩然而至,看着秦枫脸色没有往日的洒脱,柔声道:“你既然心里难受,为何要做?”
“文进说,男儿大丈夫,行事无愧天地。”秦枫缓缓道:“有些事,总得要有人去做。”
秦枫与陆文曼并肩坐在船头,面前风光如画,微风拂面。身边人间绝色,幽香袭人。可秦枫轻轻诉说的,却是一个遥远又悲伤的故事”后来清兵一路南下,一座几世繁华的城池破城以后,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处处焚灼,积尸如乱麻。除少数破城前逃出和个别在清军入城后,隐蔽较深幸免于难者以外,几乎全部惨遭屠杀,仅被和尚收殓的尸体就超80万具!“
“啊!这些清兵,何以如此残暴?”陆文曼轻声惊呼。
“因为他们没有文明,所有的道理都是杀戮!还不止一处城池遭此厄运,他们就像来自地狱的厉鬼,变人间为炼狱。大华的文明挡不住北方野蛮文明的进攻。文明被铁蹄践踏,被刀枪屠戮。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冤魂,无处申诉,无处安息。百姓失去希望,失去信念,如蝼蚁一般苟活,亡国之奴,与牲畜同命。覆巢之下无完卵,或许我没有能力去改变所有苍生,但我必须,护住所有在乎我,我在乎的人,高文进,贾颂,舒勇,贾小姐,贾夫人,还有你。银行,民团,就是我的力量,现在还很弱小,我要他们成长,强大,我就必须铲除。“秦枫抬手一指:”潇湘馆里那些垃圾!而且他们也并不冤枉,欺行霸市,招摇撞骗,就这西湖下面,都有他们制造的冤魂。我要为民做事,我要完成心中愿望,我还要这南昌城,不再有冤魂!我要我梦里的世界,不要再一次崩塌!“
“所以,就算我心里不忍,堵得难受,我也一样要杀!”秦枫脸上,露出坚毅,痛苦,眼里还有些亮光闪动。
陆文曼侧头看着秦枫,专注的男人,让人心动。虎目擒泪,真情流露的男人,更让人心疼。他的侧面脸庞,如此好看,可他的神情,又如此忧伤。
陆文曼感觉自己的心,像被鞭子一抽,好痛,好痛。好吧,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会,信你。
秦枫心有所感,一侧头,与陆文曼四目相对。两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互相望着,印透出两个小小人影。我在你眼里,你亦在我眼中。
秦枫情不自禁,伸手想握陆文曼柔荑,刚触到那团温软,陆文曼顿如受惊的兔子,一下跳开,用手捂着自己嘴巴,双颊晕红惊讶地看着秦枫。
秦枫伸出舌头,舔舔自己手指,抿抿嘴唇。现代人胆子就是大,追姑娘能动手绝不动口。能动口,也要动手。
这幅坏坏,贱兮兮的样子,让陆文曼芳心大乱,陆文曼嘴型一动:“臭坏蛋!登徒子!”
秦枫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悲天悯人之相,顿时化作一副流氓嘴脸。
陆文曼重新和流氓坐在一起,不过,也有意隔开一点距离。
“你是不是认定,大华会和你梦里世界一样,遭此大难?”
秦枫点点头,看着西湖尽头:”至少现在的大华,和我梦里那个世界,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足迹。天灾不断,人祸连连,边患恶化,国库空虚,朝廷无能,民心思变。各种危机叠加,劫难避无可避,注定会来。“
陆文曼幽幽一叹:“祖父没有做你这样梦,但他和你看法一样,大华必遭大难。一想到生灵涂炭,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秦枫安慰道:“我们还有机会,我梦里的世界,也给出了解决之道。就是继续我现在正在做的事。因是梦境,所以,我只能带着我身边人,默默去做。”秦枫很自然地挪动一下屁股。
“可你上次说的梦境,高楼大厦,技术先进,人能上天入海,还能一日千里。你那个世界女人可以工作,可以做官,还可以自由恋爱。”陆文曼俏脸一红,其实最后一句,才是她心里最大的震撼。
“那就是梦里世界运用这个解决方法之后,出现的新世界。我想要大华变成新世界,不要那个悲催世界。因为新世界,人们生活富足,安居乐业。两个谈得来的年轻人,可以握手,可以拥抱。嗯,握手就是这样。”秦枫再次伸手,刚摸到那滑腻,陆文曼的手就像触电一样缩回,看着秦枫嗔怪道:“你再这样无赖,我不听你讲你的故事了。”
秦枫笑笑,举手投降状:“你是我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听众。我很怕你不再听我述说,没有一吐为快,我会积郁成疾。所以我对你,一定唯命是从。”
“我有这么重要?”
“有!”
“是吗?那我问你,过几日,选拼音教材,你是选贾小姐的呢?还是舒怡的?或者?“陆文曼眉毛一挑,一双俏眼眨巴几下,露出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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