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看向墨霜,意思是:你既然熟读《八荒十六洲谱》和《落云章》等地理人文纪事,那你脑子里搜搜有没有她说的一类人。
墨霜此刻早已回过头来见朱雀又盯着自己,于是和他对望一阵后缓缓道:“有些像曼格西尔上的盗宝贼,竹竿应该指的是他们用以表明身份的铭桐枝编成的杆子。”
朱雀赞叹:“你这纪事果然不是白看的。”
那女孩好像经过两人的对话又记起点什么突然激动的跳起来喊到:“我想起来了!那天他们有人说了一句话‘这次捞了那么多鲛人和钱财这些小的就放了当积德’。”
墨霜转目悠悠的看向女孩:“你说什么”
女孩被这男人天生自带的某种气场吓得脖子一缩,朱雀连忙鼓励:“这个重要,很好!就这一句话吗?”
女孩不由自主往朱雀那边靠近了点:“然后就有一个人说‘你不懂,它们可以献给大人做灵媒。虽然修为低,但也能凑合着用’。”
这句话在朱雀的鼓励下,女孩把它展现得惟妙惟肖,语气甚至是动作仿佛都和当时的那几个人极度相似。
朱雀听罢不以为意,猎人这种在十界随处可见的职业就是一种为了利益可以毫无下限的职业。
听女孩话里的意思,那些人不过是之前已经讨了个大便宜,而眼下的小便宜到底还需不需要放过的问题。
可墨霜听的却是别样意味,因为在这一块区域里,无锋曾放过一个“饵”。
或许朱雀不是很清楚但墨霜却知道,这个“饵”是一箱金银和几个早被他暗地里训练好的鲛人以及几个沦为奴籍的人。
至于作用,如果结合起之前让他投放的“一梦一幻”和如今某个区域里频繁发生的大规模玩宠、奴隶反抗的情况来看,那就应该是一次“扰乱”行动。
墨霜突然一笑,无锋好像很喜欢做一切乱象的幕后指使人,在一种事不关己的位置上高高俯视着因他而乱作一团的“苍生”。
朱雀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把墨霜拉到一边:“怎么样,你有眉目”
墨霜:“可能是羌无或者魍族。我记得无锋当时趁着几个商队路经的时候自己安插了两支进去说是结伴同行。他应该早就把消息放给那群人了,不然不会这么巧。”
朱雀往后面的女孩那儿瞄了一眼:“刚不是说是猎人吗?”
墨霜看了他一眼:“猎人或是沙匪又或者盗宝贼,没有区别。”
朱雀深以为然:“也是,这两族就靠着强抢为生。那……咱们要不要管啊?你看那女娃娃挺可怜……”
墨霜好似没听见他说什么又喃喃道:“但是……‘灵媒’是什么东西”
朱雀挠挠头:“我也没听说过啊。你要想知道等我问问老头去,或者你问问琉玥大人”
墨霜缓缓摇头:“听那些人的意思是,但凡有灵力的人都可以被做成‘灵媒’不论灵力高低。”
朱雀一听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这群人都大胆到!把手都伸到妖族里来了?!”
“妖”是个很大的概念,但凡有“灵力”可以吸纳天地五行的都称之为“妖”;可“妖族”则不同,它的概念比“妖”要小,确切来说只是上古繁衍下来的“纯血”种所组成的一个大团体。
因为普遍有着较好的根基,因此比流离在外、自然修炼成型的群体要优益得多,力量也更为强大。
所以按照朱雀的表述,这个意思就错了。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低阶“灵力”的妖都不放过,那么拥有更为强横和纯粹灵力的妖族人对方又岂会错过
这一切,在如今只剩躯壳的妖族环境里不过是迟早的事……
“怀璧其罪。”墨霜突然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
朱雀歪着脑袋:“你说啥”
墨霜皱着眉:“我记得以前有个人说过,拥有再好的金山银矿,若守不住,那只会是灾难。”
朱雀:“我看出来你想要去查这件事,一会儿我就把消息传给飞花让她多留意点。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忧,咱们妖族可没那么弱不禁风,就算现在尊主和主上坐立东西互不待见,这一旦有威胁到整个妖族的事,他两肯定还得联手一致对外你信不信”
墨霜悠悠的道:“你这么一提,让我觉得这次边境上突然出现的黑水城恐怕不是巧合。”
朱雀:“怎么说?”
墨霜:“那可能就是来打探消息的,探一探我们的左权使是不是真的把整个妖族置之不理了。”
朱雀皱眉抱手:“要这样的话……主上的求和之策岂不糟糕”然后他笑盈盈的看向墨霜:“所以你还真打算管这事儿我还以为你去就真的只是为了见一面小公主。”
墨霜没回答,因为如朱雀所说他的本意不过是去见一见许久没有见的那个人,顺便再大闹一番——如果霍泉莲真的打算和亲的话。
可现在细细一想,自己这一趟不得不去,不仅要去还得以左权使使臣的身份去,不仅要以左权使使臣的身份在场,而且还得以跟霍泉莲相反的待客之道和对方过过招。
否则,他偌大的妖族岂不是被人耻笑?被人说成是外强中干的头号废物届时,在这个互相吞并的十界里,整个妖族的路恐怕就要走到头!
这么一想墨霜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意义重大,心底凉了许久的地方又猛的燃起一把火来。
——没想到,他有一天也可以站在整个妖族的高度上去看待一件事。
朱雀不开眼还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知尊主啊?”
墨霜抬头看了看密布的树荫一语双关:“他的眼线遍布各地,何须我去多言”
朱雀点头:“说的也是。”
墨霜看了眼后面一直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女孩对朱雀小声道:“你走一趟,把她送到离红照楼稍近的地方安顿好再让飞花折派人处理。”
朱雀奇道:“那我不如直接送到红照楼里,你还怕飞花让她做那些事情”
墨霜摇摇头:“我担心的不是她而是红照楼。”
朱雀一听明白了,原来这人是怕红照楼暴露了。之前一直看着墨霜与母鼠怪谈话就觉得这人跟尊主真是越来越像了。
原来小公主所言非虚,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见墨霜一双眸子悠悠的盯着自己,朱雀赶紧照办带着那小女娃离开。
一时间又只剩自己一个,当然,或许他的周围仍然藏着那么几个“保护”他的人,但那些人对他而言都不作数。
看看时辰,墨霜从汇芸囊里取出一个扁盒子,盒子制得糙,就是随便用木头刻的,但这盒子一开,顿时一股异香。
男人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夹了里面的两粒黑漆漆的药丸想也不想就吞下去,然后把盒子收回去开始盘膝打坐。
不过一时三刻,浑身一阵冰凉、头顶却散出热气,这时间他一直闭目双眉紧锁,像是在抑制又像是在对抗什么,直到浑身均结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冰,这才吁出口气缓缓睁眼。
墨霜伸手一扯衣襟露出厚实胸膛的一角以及上面盘根错节的刻纹。
他只向附近未干的泥水塘里一照,伸手摸着硬邦邦的胸脯,指尖触感不再是往日的火热而是一片微凉。
而化去伪装的幻术,这胸口和脸上、脖颈处的红痕都消散了大半,只剩着隐约可辨的影子。
他放下扯着的领口将之整理好,不知怎的突然心情大好会心一笑。
——看来,明滅以毒攻毒的方法是有效的,确实可以帮他压制体内辽戈乱窜的残识。虽然也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好歹却能让自己短时间内不必再受煎熬。
对于这件事,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合适的容器以及……筱珠。
一提及这个东西,墨霜适才好不容易乌云尽散的脸又开始愁云密布起来。只是想来想去当下也没个好办法,于是只得作罢。
……
……
数天过去后,贺平川终于有了一丁点他孪生兄弟的模样。
禾木围着他细细打量着,看了半天依旧觉得不大满意,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能不能不要做出这种表情啊?我跟你说我真的尽力了!”
贺平川没再站着,很自觉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去,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有点气恼。
在心底,他曾无数次向往着跟自己的亲哥哥一起驰骋、一起坐在高高的城头迎着飘舞的旗帜谈笑风声。
可如今他越发觉得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
最近他想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明明是同胞兄弟的两个人,明明他们长得那么像,为什么有的地方差别却会那么大?
当然,他没想明白,也没人回答他。
禾木见状抱起手,他那标志性的满口白牙没再露出来,因为他觉得他实在笑不出来。
没看贺平川两眼禾木也寻了个地方坐下,手指不住的叩在木桌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时间快到了,现在也只能将就了。”
贺平川心底发虚:“就用这能瞒天过海啊?万一到时候不成……”
禾木又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你现在就这么站着或者坐着,稍微熟悉前少将的人都会发现端倪,更何况如果你还开口说话的话……”
贺平川也急了:“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再去找找我哥吧!”
禾木踱着踱着突然停下来,黝黑的一张脸上双眸熠熠生辉,直把贺平川盯得头皮发麻。
然后贺平川就见这人咧嘴朝他笑,又露出了那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贺平川顿觉大事不妙,往后一缩:“你想做什么?”
禾木收起笑容:“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合情合理绝无破绽,但要辛苦你几天。”
贺平川警觉问:“什,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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