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录之临渊重明》第八十三章 阿若

    萧明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个由血气凝结而成的红色身影,少女血红色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忽然停在了陆子信的身上。
    “是你?!”她蓦地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想靠近,却被锁链一般的黑色煞气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看到她的动作,萧明和长凌、师杳都做出了戒备的姿势,却看到少女的面色忽然变得痛苦。
    她眉间蹙的越来越深,指尖也在微微颤抖着,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收回了手,眼睛却还直直地盯着陆子信,那眼神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缠绵悱恻,又含着浓浓的悲伤。
    萧明与长凌对视一眼,这录灵看上去很古怪,血气的本体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但缠绕她的煞气却十分厉害。
    他晃了晃手中的,问道:“你是血衣?”
    少女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似乎十分陌生,她望向萧明和他手中的书册,缓缓点头。
    然而她只是望了一眼,视线又转回到陆子信身上。
    萧明又问道:“你认识陆公子?”
    少女却如同没有听到,一双眼睛只盯着陆子信,缓缓开口道:“蒙哥哥,你还记得我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带着岁月的苍凉和无尽悲伤,眼中滑落一滴血泪,饶是大有这样迟钝的人都看出不对了,诧异地转头看陆子信。
    陆子信一看所有人都盯着他,忙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叫陆子信,不是什么蒙哥哥。”
    “不,你就是蒙哥哥!蒙哥哥,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阿若啊!”少女忽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摆脱煞气的束缚,却被却缠越紧。
    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痛苦,长凌抱着胳膊犹豫道:“该不会是子信兄之前的哪个前世叫什么蒙哥哥吧……”
    “前世?”阿若愣住了,对啊,她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蒙哥哥,也大概早已不是原来的蒙哥哥了。
    “姑娘,我们想从这条路过去,你可以放我们走么?”陆子信并没有心情关心什么他的前世,他现在心急如焚,如若再不快些赶去,瑶儿便要嫁给他人了。
    “你们过不去的。”阿若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为何你会被这些煞气禁锢?”萧明问道,“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
    阿若抬起手来,看着缠绕在她身上的煞气,道:“它们有些,曾经是我的一部分。”
    “当真是煞气已经强大到脱离本体了?”长凌不敢相信。
    “煞气不禁脱离了本体,也许还想吞噬血气。”师杳道。
    “吞噬?!”长凌更不可思议了。
    师杳点头,“只是血气的力量很强,它们尚不能直接吞噬,只能把她禁锢在这。”
    萧明思索片刻,若要弄清楚怎么回事,看来只能问这个小姑娘了,便道:“阿若,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生么事么?也许我们能帮你。”
    “主人,阿若一直在等你。”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蒙哥哥,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但她一直在等的,却是是面前这个气息无比熟悉的人,这世上若还有人能再次带她离开这无边黑暗,便只有他了。
    “啧,萧美人,处处留情啊。”长凌低声调侃道。
    萧明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却没有多解释什么,既然录灵主人这个身份能让她放下戒备,那暂时顶着这个名头倒也无妨,便道:“为何?
    阿若,因为一些变故,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阿若似乎很能理解,道:“那时候……天昏地暗,主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记不得也好。
    那主人还记得,阿若的来由么?”
    萧明摇了摇头,阿若轻轻叹了口气,她本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了……
    萧明见她面露难色,便道:“阿若,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只说这煞气是怎么回事便可。”
    长凌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挺怜香惜玉。
    阿若缓缓摇了摇头,道:“蒙哥哥大我三岁,就住在我家隔壁。
    我爹脾气不好,喝醉了酒就会打我和娘亲,娘亲总是紧紧地把我护在怀里。”
    那个时候家里很穷,寒冬腊月的连碳买不起,有时甚至吃不饱饭,可爹仍然每天都花钱去买酒,娘亲劝过,却挨了打,便再也不敢劝了。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明白,为何明明可以买碳的钱,偏偏要去买酒呢。
    “六岁的时候,那个冬天特别冷,冷到娘亲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便又冻裂了。
    家里没有钱买碳,娘亲只能常常上山去捡柴来取暖,有一次她去山上捡柴,我坐在门口等她,她却再没回来。
    好多人说她跑了,也有人说,那山上常有土匪,她死了。”那时候街坊邻居看她的眼神,不是可怜,就是轻蔑。
    她不想相信娘亲没了,可她也知道,如果娘亲要走,一定会带上她的。
    很奇怪,她那个时候不过六岁,却知道他们口中的“死了”,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在不足月的妹妹被父亲活活摔死,听到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时,她便懂得了。
    “后来我爹喝醉了,便打我,每次听到我的哭声,蒙哥哥都会来砸门,他骂我爹,我爹打了他。
    蒙哥哥的爹和叔叔找上门来,把爹打了一顿,那以后,不管蒙哥哥怎么砸门,我爹都不会开了。
    我爹不开门,他就翻墙进来,护着我。
    有一年我的生辰,蒙哥哥说,等我及笄了,就娶我,以后再也不用挨我爹的打了。”说到这的时候,阿若不禁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那是一个少女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是无尽黑暗中的一棵救命稻草。
    “只是那个时候,并非什么太平盛世,我年幼,尚不知何为战争,只是在门前,瞧见过身披铠甲的士兵,骑马奔过,那身姿,真是让人向往。”
    阿若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不再甜蜜,而是一种苍凉的怅惘,仿佛嘲笑那个年幼的自己,曾经多么无知,将这奔向死亡的身影,看做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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