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花间集》第五十七章 君子月下沐沉吟 风流元自竹林来

    缘分，倘若来了，有时，真的无需太清醒，那些纯净又原始的冷漠与自尊，该粉碎便粉碎。
    幽冥血海。
    一轮硕大无比的金色圆月当空而悬，周边围绕着漫天的血云，乍一看，显得那样怪异、夺目。
    忽然，圆月中出现一个黑点，由远及近，黑点迅速变大，一个身影，矫捷灵敏地掠过血海，所过之处纷纷激荡起一阵不小的波澜，伴随着一阵阵鬼魅般的哀嚎声，那身影“刷”地停留在岸边一方长相狰狞的巨石上。
    另一头的残柳下，有一人，已等候多时。
    影刹“哼”一声冷笑道:“上仙！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那身影在巨石上站定，从宽袖内亮出一把鹤纹执扇，“嗖”地展开，此间有几道寒光从凌厉的扇骨间漏出。
    影刹继续道:“以往，您不都是驾鹤悠然而行吗？怎么，如今九幽如此远途，也用起瞬移大法？这可要花费你不少修为啊！看来，孔宣的毒已然病入膏肓，哈哈哈哈”
    虚离子将手中执扇一挥，旋即闪出一道光朝那影刹劈来，瞬间让她闭了嘴。只听他道:“好笑吗？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将解药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
    影刹抬手抹了抹嘴角渗出的一丝血，道:“上仙，才刚见面，你便如此不友好，也不坐下先叙叙旧？你可知，凡间有俗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虚离子笑道:“叙旧？哈哈哈哈我与你，叙旧？”
    他笑到停不下来，拿手捂着肚子，几近浮夸之能事，倒叫方才说出这话的人怀疑人生起来。
    影刹:“上仙，有这么好笑吗？！”
    虚离子瞬间扯下脸来，厉声道:“你说呢？！解药何在？若想拖延时间，你知道，我的扇子，可没有耐心！”
    影刹:“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直说了。”
    虚离子正色道:“讲！”
    影刹单手从袖内变出一个小纸包，往前秀了下，旋即又攥在手里藏起道:“解药在此！不过嘛，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应允，解药便是你的了！”
    虚离子:“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你说说看。”
    影刹:“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想求你一截白发。”
    虚离子迟疑了一下:“仅此而已？”
    影刹:“仅此而已。”
    虚离子:“你要我这白发做什么？”随即又恢复往日里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嬉皮笑脸调戏道:“莫非连你也倾慕我的绝色容颜？”
    影刹听闻，差点将解药的纸包捏爆，她眉骨上的经络跳了一下，道:“上仙，你说笑了！”
    虚离子不依不饶道:“那你要我的白发做什么？挂在床边，就着月色夜夜欣赏吗？不不不，我可不能就这么遂了你的愿！你”他看了一眼影刹继续道，“你虽长得俊俏，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影刹彻底被激怒了，这下换做她几近声嘶力竭地吼道:“都说了不是这样！废什么话！究竟解药还要不要了？！”
    虚离子曲意逢迎道:“要要要，你等等，我找把刀”
    影刹恶狠狠道:“啰嗦！”她用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对面虚离子的一截白发倏然掉落，她左手隔空将白发取回攥在掌心，右手将解药包顺势仍了过去。这一系列的动作流畅而又熟练，一切仿佛预先设计好般未雨绸缪，只能他入套。
    虚离子紧紧握住手中的解药包，凝视了片刻，正色道:“这一次，为了孔宣，我忍了；下一次，若是让我再碰上你作祟，定不轻饶！”
    影刹:“你放心，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的！”
    虚离子心里挂念着孔宣，不再与她过多纠缠，扔下一句“别过！”便匆匆而去。
    他携着解药，回到小竹林。元启已焦急万分地迎在门口左顾右盼，急得直跺脚，看来情况不妙。
    他三步并作两步，流星般瞬移进屋，见孔宣正死死地躺在塌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似有。
    凑近一看，那该死的尸毒，从脖颈的衣缝间青云直上，已爬至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像一朵地狱盛开的黑莲花，妖冶却带着死亡的召唤，他几乎认不出他来。
    事不宜迟，虚离子赶紧将他半身扶起靠在自己胸口，并示意元启将解药调和温水，迅速为他服下。
    说来也奇，解药服下不到一刻光景，那毒斑已退至脖子以下，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许多，再不似方才那般苍白可怖。
    虚离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便守在一旁，有些犯困，继而静静地打起盹来。
    过了半晌，“哐当”一声，似是杯盞落地，他猛然被惊醒，看到孔宣正瞪大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原来他是渴了，想找水喝，全身却是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虚离子:“阿宣，你醒了！来，我马上给你倒水！”
    说着，他便伸手去取塌前案上的杯盞，刚一伸手，便被孔宣一把抓住，力道着实有力了些。
    孔宣:“这是哪？”
    虚离子:“我说过，要带你来小竹林。”
    孔宣:“我也说过，我不会来。”
    虚离子接过他握紧的手，重新放到被褥上，笑道:“重要的是，你已服下解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他说着，将头别去一边，露出耳后那半截白发，怪异而突兀地悬在肩颈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不想让孔宣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只想他好好养病。
    孔宣:“你的头发怎么了？还有半截呢？”
    虚离子意识到问题，赶紧设法去遮掩，却为时已晚，一时又找不出其他借口，只好和盘托出:“拿去换了解药。”
    孔宣不明所以:“拿头发去换解药？”
    虚离子:“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吧！”
    孔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外头一阵喧闹，小仙童们叽叽喳喳地像在拦一个人，不让他进来。
    虚离子:“什么事？”
    迎面冲进来一个人，正是青鸾。
    虚离子陪笑道:“青鸾，你来了！”
    青鸾没好气道:“你说你！阿宣才碰到你多久？便几次三番跟着你倒霉！”
    虚离子被骂得没了脾气，只是低头不说话。
    元启愤而道:“明明是我师尊救了他！你居然还反咬一口？”
    虚离子示意他住嘴，无需解释。
    青鸾:“反正，遇上你没好事过！”转而又对孔宣道:“哥哥，你怎么样？好些了吗？我收到信，即刻便赶过来了！”
    孔宣:“什么信？”
    青鸾朝虚离子撇撇嘴:“喏。”
    虚离子笑道:“是我，当时情况危急，我想还是告诉青鸾比较好，幸好你没事！”
    孔宣淡淡:“什么大不了的事。”
    青鸾急了:“必须告诉我啊！阿离，你这事做的极对！我还带了娘娘的仙丹来呢！”
    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展开，果真是一粒晶莹剔透的仙丹，还隐隐散着一股幽香，看这成色，出自昆仑没错。
    孔宣将手一摆，眼皮也没抬一下:“收起来吧，我不吃。”
    虚离子二话不说，毫不客气地接过丹药，一边嘴里念叨:“要要要，娘娘这么好的东西，青鸾说不定还是费了一番口舌，才求来的呢！岂能白白辜负了他这片心意？”一边，硬生生将孔宣嘴撬开，把仙丹塞了进去。
    “哎!”
    孔宣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正要反抗，将丹药吐出，虚离子伸出二指在他锁骨穴位处一点，“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半晌，吞咽不及的孔宣怒道:“你！竟然替我做主！”
    虚离子:“这主我做得，青鸾，你说对不？”
    青鸾一时没反应过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垂手立在一边傻笑。
    虚离子侧过身，目光炯炯地注射着孔宣，关切说道:“好好养病吧！别想太多了。”
    方才动作过于激烈，孔宣披落背后的长发，有一长撮不听话地跑到了额前，遮住了他半张脸，虚离子抬手，轻柔地将其扶至耳后。侍在一边的元启看到，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