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俗人》06 飞象云起落九州

    东东今天的运气不算太好，她的第一场考核就被系统随机分配到了后手黑方。
    而坐在她对面的茉莉，望着先手，对手。
    她只觉得上天终于眷顾了她一次。
    但她作为了一个职业和赛场经验丰富的棋手，她并没有因为这份好运，而松懈了警惕。
    伴随着比赛铃声的响起，茉莉第一手居然是飞相开局。
    东东盯着警惕的对手以及眼前因为飞相开局的片刻宁静。
    她的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嗡嗡声。
    每场比赛的共用时限是一个小时。
    每个棋手的每一次落子最多可以拥有五分钟的思考时间，如果超过五分钟棋手还没有落子的话，那么这盘棋将由对手获胜。
    五分钟落子的时间对于很多非职业棋手来言算得上有些漫长，一个小时一局的棋局更是漫长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对于这些渴望一次就能成为职业棋手的大人孩子来言，无论是五分钟，还是一个小时，都不足以展示他们这些年来为学习象棋而付出的种种痛苦。
    东东明显是因为经验不足加上紧张，她久久都没有落子。
    反观对面的茉莉似乎十分习惯这慢节奏的比赛。
    毕竟，在她这失利的五年时间里，身边的同期都陆陆续续考上了职业棋手。只有她，到头来还是一介白身。虽然她因为年长加上学棋时间之长而被新学棋的棋生们尊称为大师姐。但是这个大师姐终究还是名副不其实。
    她大概永远都忘记不了在她第四次成为职业棋手失败之后，父母老师看向她失望的眼神。她也大概都永远都忘记不了在她职业考试四连败后，棋社里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更忘记不了在她决定放弃传统象棋去转战国际象棋的时候，那位棋社扫了一辈子地的保洁大爷却对她说，要她坚持。
    那位保洁大爷还对她说，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短到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
    他还送了她一首他自己作的小诗，那首小诗是：
    “飞象云起落九州，仙人指路莫回首。
    行到山穷水尽处，坐看风起腾飞时！”
    这首小诗，莫名的给了茉莉坚持的力量。
    而那位保洁大爷，更是被她视为恩师。
    茉莉又准备了一年。
    这一年也是她最难熬的一年。
    因为她马上就要升到了高三了，若不能在今年成为职业棋手，以她现在的成绩很难能考上大学。
    若是能成为职业棋手，她的前途或许还会有着一丝希望。
    她的父母，本想让她放弃象棋，好好读书。或是转战国际象棋去走出一条新的大道。
    但她却说，她这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
    那就是下传统象棋。
    父母拧不过她，便同意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盯着屏幕上的楚河汉街，心中异常冷静。
    五分钟的时间转眼即逝，东东在最后一秒仓促的走出了仙人指路。
    她决定要用出棋呆子传授她的藏杀之道。
    她也好像在现在只记得藏杀之道。至于杨铮教授她的“加减之道”似乎在此刻被她彻底遗忘了。
    在对面架出了中宫炮后，东东补上了一只边马，随后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仙人指路”的小卒身上。
    ……
    “太可惜了。”在顶楼办公室里，一位一级棋士望着第一位输掉比赛的棋生，他的语气里全都是惋惜。
    也毕竟，第一位选手输掉比赛的原因，就是不太会使用平板电脑，他卡在人脸认证和选手认证上，最终超时五分钟，被裁判无情判负。
    这种输棋的方式，不仅那位小棋手接受不了，就连他的对手也为他求情。但裁判却冰冷的告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你们提前四十分钟进场？无非就是想让你们熟悉平板电脑的使用，但你却没有在四十分钟之内熟练掌握平板电脑，反而在这四十分钟的时间不停发呆。像你这种不知变通，不会变通，甚至懒得变通的棋手，又有什么资格去成为职业棋手呢？”
    小棋手想要反驳，但是看着另外几个和他一样因为不熟悉平板电脑操作，而被无情淘汰的小棋手们。
    他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也只能和那几位被淘汰的小棋手们，一起走出了考场。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这位裁判冰冷的望着这几位无言的“失败者”，他又叹了一口气。
    “比起我刚刚所说的，想成为职业棋手，最重要的还是抗争。”
    “下棋本就是一项对抗运动。一个棋手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能下好棋呢？”
    裁判的话刚落下，前方的一位年纪较大的失败者，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扭着头看着裁判，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我们有抗争的勇气吗？”
    裁判打量着这个失败者，他死死盯着失败者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衣裳。他还想在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这个“失败者”又突然说道：“对于我们这些野人来说，我们下棋只有输得起和输不起这两个词。”
    “我…我们真的敢抗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