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俗人》26 从一数到五

    老鸟还想教雏鸟更多的道理。
    但是那张纸做的棋盘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落子的位置了。
    他看着棋盘内的黑白分明以及棋盘外的大片空白，他也终于释然了。
    “你赢了。”老鸟摸了摸雏鸟的头，他指了指棋盘外的世界，最后又用力说道：“剩下的道理，就让这个世界去告诉你吧。”
    ……
    东东好像因为一盘棋读懂了自己碌碌无为的父亲，她也好像因为这盘棋，变得更加渴望，渴望的去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棋手。
    然后，再用父亲的棋，去为父亲证明着什么。
    虽然她弄不懂自己想去为父亲证明些什么，也虽然她清楚自己的父亲不需要去被证明，但她却依然下定了决心，要成为一个和父亲一样的人。
    一样的脚踏实地，一样的充满着希望，一样的永远怀揣着梦想。
    这三个一样，听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不过，东东却又无比坚信自己能做到，因为她随着父亲的手指望去，她看见了有一只雏鸟正在跌跌撞撞的学习飞翔，而这个世界似乎也因为它的努力，遍地夕阳。
    ……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逝，在最后一天的时间里，东东似乎忘记了杨铮给她规定的去赢三百盘五子棋的作业，她在最后一天的时间里纯粹只是为了自己而去下棋。
    最后一天，她下的有输有赢，脸上也有说有笑，她也头一次成为了别人眼里的主角。
    夕阳还未落下，东东回到了家。她掏出了三天未碰的象棋，一个棋子一个棋子的端正摆在桌上。
    她招呼着父亲前来下棋，但结果也如所有人所料，她的初学者父亲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她的父亲就算输了棋，也感觉到很开心。
    因为，他在这座小小的象棋盘上，看到了东东这半年来的成长。
    “爸爸，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棋社时，那个漂亮老师问过我的问题吗？”东东重新摆好了棋子，将红方让给了父亲，她捏起了手中的黑象慢慢问道。
    “你是说，为什么马走日象走田的那个问题？”东东的父亲自然不会忘记任何有关于东东的事，他依然记得那天自己的窘迫。
    “对，就是那个问题，当初我的回答是‘因为田是香蕉田，所以贪吃的大象才走田！马是蹦蹦跳跳的，所以马才跳着去走日’。”
    “是啊，我还记得。”东东的父亲想起东东曾经那充满着童趣的回答，他的嘴角不经意间上扬了一个幅度。
    “但直到我学了半年棋后，我才猛然明白，象不是因为前面是香蕉田，她才走田。马也不是因为他是蹦蹦跳跳的，所以他才走日。”东东似乎因为父亲的笑回想起当初自己幼稚的回答，她满脸通红又坚定的说道：“象是因为想守护着香蕉田，他才会义无反顾的绕过每一处出现在他眼前的香蕉田，而马却是因为有个追逐太阳的梦想，他才会努力的走日，去追逐着那遥不可及的太阳！”
    ……
    杨铮所带的成年班里多了一个岁数不大的女孩。
    那些比女孩年长的大人们，都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和不真实，甚至还有几个人感觉到有些莫名的屈辱。
    但当他们听说这个小女孩即将要去参加职业棋手的考核之后，他们在心中又莫名多了一份骄傲。
    大概是因为他们清楚就算他们现在努力学棋，未来也很难去成为一名职业棋手。
    当然除去这个原因之外，他们也对台上其貌不扬的杨铮充满着更多的信心。
    毕竟，能教导出这么年轻的小“职业棋手”，台上的杨铮想必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连带着他的“军棋”理论，也在这一刻变得合理了许多。
    女孩正是东东，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杨铮所布置的下赢三百盘五子棋的任务，但当她实话实说时，杨铮却确定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因为他说，她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她曾经所欠缺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杨铮笑而不说，他只是把她带到了他所带的成年人班，要她和这些哥哥叔叔们下军棋。
    东东是第一次接触到军棋，弄清规则之后，她只认为这是比象棋规则玩法更加简单的棋类游戏。
    但当她信心满满的与班里的这些哥哥叔叔们对弈时，她才发现，自己在这些经验老道的大人面前，不堪一击。
    她望着自己最强的司令被炸弹炸死，也望着自己精心埋好的地雷被对面工兵排除之后，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就不该去小瞧任何棋，尤其是这些流传时间过百年的棋。这些棋啊，早就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游戏，而是早就被尊称为棋类运动。
    杨铮望着东东第一盘军棋被别人杀的七零八落，他没有任何意外，更没有感觉到失望。
    他缓缓走在东东身旁，他望着这盘棋认真的对东东说道：“你未来要面临的敌人，不仅仅只是棋社里和你岁数差不多大的孩子们，也不只是那些在公园街头下棋的叔叔爷爷们，你更多的是要面对着心智和棋力成熟的成年人们。他们才是你参加象棋职业考试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