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启十五年春,桃花盛开之节,继夫子登山斩遍满山桃花后,西陵桃山这座并不高大的山峰再次迎来了两个人,两个他们认为的唐国人。
这日,几十年未曾开花的满山桃花一朝盛放,这日,道痴叶红鱼击杀陈八尺,罗克敌后,终入道门青云,这日,凯莎借光明一束捻灭围追的一众红衣神官,这日,姜明在裁决殿门外挥出了一记道剑,这剑冻结方圆空间,凝滞内在时间,于瞬息间灭杀西陵裁决大神官。
这些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动静很大,可直到姜明收剑于身,都没有再出现一个人。
裁决神殿门外,一柄泛着白芒的长剑静浮在姜明身前三尺,他没有去看裁决神殿内那方墨玉神座,而是侧目望向另一方,看了数息后,说道:“要去吗?”
这句问语,问的自然是叶红鱼,虽然姜明已然知道叶红鱼的选择,但知道归知道,因为有些事情虽明知结果却也仍要去做,因为叶红鱼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站在姜明身后,而不论叶红鱼是否诚心正意,对姜明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叶红鱼做出了选择,是叶红鱼这个徒弟他姜明欣赏,是他姜明亲自认可。
如宁缺一般,叶红鱼的过去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正如书院李慢慢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或许以前很苦,可他既然是我的小师弟,那我以后便不会让他再苦!
书院是个家,有人间温暖,是避风港湾,它感动了宁缺,改变了宁缺,它让惜命至极且毫无操守的宁缺愿意为捍卫书院捍卫大唐而拼命,而这,就是姜明要做的,他要用同样的方法改变叶红鱼。
青云同样是一个家,有人间温暖,是避风港湾,那些年的青云岁月,给了姜明家般的温暖,给了姜明感动,所以作为此界青云掌教的姜明有责任把那些感动传承下去。
身后的叶红鱼自然明白姜明的意思,可尚未等她开口,便见姜明再道:“这里虽是西陵,杀他也确实麻烦,但也只是麻烦!”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只要叶红鱼说上一个要字,那姜明便会提剑去灭杀了西陵掌教熊初墨,替她了却仇怨,治愈心底伤痕,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选择站在“我”身后,你是“我”徒弟。
在这一刻,叶红鱼有触动,心里很温暖,也很感动,过去十数年里,从未有人真正在乎过她,关心过她,这种内心的温暖,是她一直渴求的。
叶红鱼转头看向桃山最高处的那方白色神殿,眉宇自然蹙起的她,紧握剑鞘,说道:“他的命…是我的,但我相信要做到那一步,并不需要太久。”
这话本没有让姜明感到意外,因为说出这话,且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道痴叶红鱼,但这话所流露出的另一层意思,让姜明有些意外之喜。
他转身回头看着持剑静立的叶红鱼,忽然间,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四年,最多四年,你便可以了结过往。”
听到这话,叶红鱼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般平静,她看了看那最高处的白色神殿,说道:“我相信先生。”
“不!”忽然,叶红鱼持剑下跪行礼,低下头认真说道:“师傅!”
听到这两个字,凯莎点了点头,姜明露出一个满意笑容,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便见姜明抬臂提壶,仰头饮酒。
桃花入酒流进肝肠,喜上心头应稍解惆怅。
壶未离口,意未消,三尺处,那柄通体泛着白芒的长剑在一瞬间转红,而后,手指轻弹,长剑作虹,无声而消,破入空,向那最高处去。
拎着酒壶,姜明转动身体,面向满山桃花,他并没有去看消失的凌霜,也没有解释,只是在整十息后,凌霜夹物沾血飞回,一道金铁之物掉落地面的声音响起后,姜明才对着叶红鱼说道:“先讨回些利息,至于本金,四年后,你来收。”
他是师傅,自当为徒弟主持公道,虽然徒弟很有主见,更坚持将来自己要账,但到了欠账人的家门口,他这个师傅总得再做些什么。
刚才那一剑,他破了熊初墨的金属头套,并在其脸上留下了除昊天外,无法被磨灭消除的一字剑痕,这就是利息,是姜明为叶红鱼讨回的一点利息。
这一剑,足以消除叶红鱼心底的一丝不顺,一点心魔,而修行乃修心,这心要净,更要顺,否则修为难进,大道难期。
这点,凯莎懂,作为道痴的叶红鱼自然也懂,而面冷若冰霜,心坚如顽石的叶红鱼在此刻感受到了一道沛然暖意,她再次触动了,只是她并没有说些什么。
这一瞬,姜明清晰感受到了叶红鱼的细微变化,凯莎同样感受到了,只不过叶红鱼是个很坚强很要强的奇女子,所以她不会如俗世那些普通女子般表达谢意,何况,她也知道,作为师傅的姜明并不需要她的谢意。
为徒弟做些应当的事情,需要谢吗?或许有人觉得需要,有人觉得不需要,但看看夫子便能知道,夫子为宁缺,为天下做了那么多,他需要宁缺的一声谢谢吗?不需要!
同样,姜明也不需要,正如有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境界不一,看到的东西,做出的选择自然不同。
姜明把头转向那满山桃花,道:“这桃山已没意思了,我们走吧。”
小说推荐